“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但我一直没有告诉他。”陈惜眯着眼,弹了一下林以川的脑门。“你想什么呢?”
“初三刚毕业,又不是高三毕业。小孩子谈什么情情爱爱的。”林以川愣住,抬手按住脑袋。
“你在逗我?”
这倒是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了。“毕业了告白算是什么回事?怎么你们小朋友都喜欢搞这个?”她嘟囔着,“是书读的不够多吗?”他抬手把她脸捏住,威胁道:“你说谁小朋友?你才几岁?欠骂了?”她好不容易挪开他的手,瞥了他一眼。怎么这么喜欢捏女生脸?他当他是盘核桃呢?陈惜觉得毕业了告白,即使对方拒绝了也见不着了,不会丢脸,也不会有遗憾了。
但也有点对不起对方的感觉,长时间的暗恋,只能在最后借着一点勇气告诉他,对方会怎么想,他也没办法好好给你一个回应。毕业就分手和毕业就表白总是伴随在一起。等一下,问题不是他们还都只是初中生吗??“我是说,太早了,我们谈这个不合适。”“那要到什么时候呢?”“起码高中毕业吧。”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林以川才说道:“好,三年,我等你三年,到时候你一定要给我一个答案。”
他的眼神坚定,就在面前,却看得不太清。林以川是什么人?不可一世,潇洒不羁。
何时见过他认真地这么说话?半是惊讶,半是好笑,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三年,怎么可能,少年的时间概念是不是不够深,三年足够他发生很多事、遇到很多人了。等他几年过后,定会觉得这个许诺有多可笑,或者早就忘记了。
况且她也不一定能在这里待上三年。“别等了,”她转身,背着他摆手,“等不到的。”林以川和不喜欢她这个样子,粗喘一口气,抓住她的手,把她扯回来。“什么意思?什么是等不到?”
他追问。陈惜脑子乱成一团,他这是希望她表白,而且很大可能会同意是吗?那真是糟糕透了。
完全乱套了。不可以这样。陈惜索性咬咬牙:“我喜欢的不是你,你等不到的。”林以川的脸闪过一丝的悲伤和震惊。所以不用三年,现在她也不会表白的。但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难过,很平静地松开手,语气不高不低地说了声:“好的。”然后他就转身进了房间。陈惜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会说这种话,但不这么狠一点,会给他留希望,然后白白浪费三年。你喜欢谁?她的脑子里突然响起这句话。为什么拒绝他?你不是喜欢他很久了吗?现在得偿所愿你在犹豫什么?陈惜沉着脸回到房间。大概是气氛不再热烈,有些许尴尬,林以川只是坐在位子上黑着脸一言不发,而她想不明白那些突然冒出的问题。没过一会儿,大家就打算回去了。陈惜也离开了,她打车来到家附近,不是很想立刻回家,只是在楼下散步。今晚发生的事太让她震惊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夜晚很冷清,也很安静,很适合让人思考,但她越想越乱。直到她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冷汗瞬间下来。她沉下心,加快速度,前面转角处有个转向的反光镜,她抬头看了一眼。陈惜驻足,看到那人也停在了不远处。下一秒,她猛地转身,许新朝后退了一步。他一晚上心情都不好,看到陈惜他们结束离开后,也早早离开,不知不觉就跟着她来到了这。“你怎么在这?”陈惜来到他身边,有点惊讶。“我们班也在KTV玩。”他有点答非所问,陈惜也没觉得奇怪,看着他,那些想法又如藤曼迅速生长开来。你喜欢谁?陈惜呼吸一滞。许新朝穿着黑色的运动外套,白色的皮肤在黄色灯光下有暖色,他低着头,长长地注视着她。他们长久地对视着,谁也没有移开目光。天空开始飘下雨丝,陈惜这才回过神,带着许新朝来到附近的凉亭避雨。几乎是他们踏进凉亭的一瞬间,外面的雨倾盆而下。雨下的很大,刷刷声萦绕耳畔,空气变得潮湿阴冷。陈惜感到有点冷,她出来的时候没有穿得很多。身下落下阴影,接着就是温暖,许新朝把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大几号的外套笼着她,上面残留的体温很暖和。她看向他,目光有些散。她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但一直装作不知道。因为她很难面对这个。小版的许新朝很温柔,对她很好,但那是朋友的好;大版许新朝待她也很好,是称职的丈夫,但她知道那不是爱。可是不管是哪一种,她都很喜欢他,所以她感觉不公平。
为什么他不管几岁,不管什么性格什么样子,她都很喜欢,但他对她就不一样。可能是有缘无份吧。
她啧了一声,转头看向雨里的街道。陈惜是那种难过但不会难过太久的人,有些东西求不来就不会再追下去。
她觉得命中注定,有就会有,没有就没有,但都没关系。“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是这么说的吧?
她低头笑笑,生活有时候怎么狗血怎么来,他爱她她爱他他不爱她她不爱他。没事没事,她吸了口气,安慰着自己。得不到会难过,很正常。许新朝找不到什么话来打破僵局。刚刚她问他怎么在这里,对啊,他怎么在这里。
他来了,肯定是有话要说的,是的了,有很重要的话问她。他微微侧身看她。
他想问,她是不是和林以川在一起了,是不是喜欢林以川喜欢很久了,是不是待他真的就是朋友了。
那那些回忆算什么?想了半天,他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可能故事到这里就要结束了。最后再看一眼吧,就最后一眼。他的目光柔软,缱绻缠绵,似是无奈又有些不舍,缓缓停在她的侧脸。然后她突然转过头看他,他有一瞬的惊喜。目光对视,她眼神迷茫,有些散,明显是在发呆。她在想谁?他又看到她转回头,啧了一声,低着头看不到神色。“你……在看谁?”
声音伴着雨声,遮住了他声线的颤抖。是的,她总是这么看着他,那种眼神,那种怀念又爱恋,浓烈的感情扑过来,很难不让人陷在里面。他刚开始总误以为是在看他,因为她只是看着他的时候会露出这种表情,而后来他知道,这绝对不是在看他。她在透过他看别人。当时知道这个后,他很生气。自己到底是像谁?
是谁能让她这么想着?他开始怀疑她待他与众不同,总是没有防备,也只是因为他像那个人。是个人都会生气的吧,许新朝也不例外。“嗯?看谁?”陈惜愣了一下。“那个人,那个人你总是想着的人。”陈惜感到奇怪,矢口否认。
“没有,我在发呆。”然后她就被一股强力掰过去,他眼神复杂。“你骗我,你总是这么敷衍,我是傻子吗?我难道看不出来你在看谁?!”“你冷静一点,”她解释着,“没有那个人,只有你。”“那林以川呢?你喜欢了很久但一直没告诉的人?他呢?”陈惜来不及说,他就继续讲着:“我不是别人,我只是我!”肩膀被捏紧,雨愈下愈大,她身上的温度很低,脑子也转不过来了。“这和林以川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他啊。”“那那个人是谁?!”陈惜身子晃了一下,感觉自己的灵魂在分离。
她这是完成任务了?!她瞪大了眼睛,已经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了。还有一件事,既然要走了,不能留遗憾。陈惜扑上前,许新朝下意识地接住她,下一秒一个吻落在唇角,温暖柔软,他愣住了。“是你,全部都是你……”视线模糊,像是电影落幕,眼前不再剩下一丝光线。
恢复意识的瞬间,陈惜挣扎着睁开眼。陌生又熟悉的房间,她躺在校医室的床上。校医还是以前的老师,她看到她醒了后,走了过来。“你被球砸了,但没事,只是晕倒了。”陈惜扶着额头,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正是自己的衣服,松了口气。
终于是回来了。“老师,你有看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吗?”
她问出口后,又担心已经过时间了。“你说阿朝?他可担心你了,午饭都没吃,陪你坐在这里一天。”老师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现在到时间了,讲座开始了,他就被王老师叫过去了。”“嗯……”陈惜点点头。“不过,他和我说,等你醒了就通知他。”陈惜道谢,起身下床。
走之前,老师调侃着,说是他真的很疼老婆。陈惜弯了嘴角。
来到讲堂门口,同学们早就坐定,看时间应该是接近尾声了。她在最后的空位子坐下,因为讲堂大家都坐着,她一个人太显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她了,许新朝说话的声音微微停了几秒。陈惜坐在位子上,慢慢地理清脑子。许新朝穿西装很正经很成熟,已然不是雨夜穿着运动装的冲动少年,连说话的语气也沉稳了不少,富有磁性的声线在话筒里挠着耳朵很酥。主持人拿起话筒:“下面是提问环节了,哪个同学要向学长提问?”“好的,那个坐在第一排的男生。”“学长我想知道怎么可以突破瓶颈期?”
提问环节进行着,有三个问题,不管是哪个角度,许新朝都耐心回答。“最后一个了,还有吗?”大家面面相觑,有只手缓缓举起。陈惜仰着脸,看向讲台。话筒递到她手上,她清了一下嗓子。“学长,你在校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的女生?”嗓音婉转,最后语气上扬,甜腻得像是裹了蜜糖的果子,脆而甜。讲堂有一瞬的安静,可以听到大家倒吸了一口气,争先恐后地回头看哪个女生胆子那么大。
接着就是躁动的起哄声。许新朝沉默着,隔着人群注视着她。“有。”
他勾唇,笑得灿烂,像是雪色初融,午后阳光。陈惜放下话筒,有些放松。她知道那不是她,现实中他们根本不认识。
说是难过吧,也算不上,她想,穿越一趟倒是弥补了这个遗憾。她最后还亲了他呢,不亏。她被自己逗笑了,举起话筒想要道谢。人群中有人喊道:“那后来呢?”可以停下了,有老师在示意。“后来——”他拖长了声音,眼睛盯着她,“后来,我娶了她。”耳边有气泡破裂,咕噜咕噜涌上来,她闻到了柠檬汽水的味道,像极了桂花树下和他一起吃的汽水软糖。是你,全部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