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猴儿叫他打球。
他真的烦人,陪他打了一暑假了,现在还要打。他有些漫不经心,接球传球。开了一会儿小差的功夫,球就从旁边飞过,竟然砸中了一个女生。他有些担心,赶紧把她送到校医室,还留了联系方式好让她来找他。走之前,他看到了女孩胸口的校徽。陈惜,十二班的。但是那天他等了很久,可她一直没来找他,看来是不想追究了。
他也渐渐忘了这件事。直到有次他站在校门口检查仪表,看到了她。她只是在他面前停了一会,他也只是照例看了一圈。头发到耳朵,刘海齐眉,校服,校徽。
检查完,她就走进去了。看来是没认出他。他却在看到她的瞬间,回忆起了那天的记忆。
她的发丝柔软,带着洗发水的香,靠在胸口的温顺,刘海遮住的小脸。新一节体育课,他注意到她坐在体育馆边上的座位,和女生一起聊天。他们是一节体育课的。
他感觉有点微妙。休息的时候,他打开瓶盖喝水。
余光看到她不知道在说什么,开心地笑着,眼神却不时看向篮球场内一个男生。猴儿走过来,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向好友问那个男生的姓名。“你不知道?校霸欸,林以川,看来你是读书读傻了。”林以川。
她是喜欢那个男生的吧。很多男生都在打球,他也是,不过她的眼里大概就只有那个男生吧。漫无目的地想着,打着球,这些胡思乱想都抛在了脑后。每每他要彻底忘记她的时候,她总会出现。有次是在食堂排队打饭,前面的女生突然后退,给别人让路,结果撞到了他的胸口。那个味道扑鼻而来,一下子就勾起了回忆。
是她,陈惜。看她不好意思地道歉,他也不是很在意,笑着说不要紧。后来学业繁重,他早已忘之脑后。中考结束,他到父亲书房放教材。路过书桌,上面有几张毕业照,是父亲教过的班级合照。第一张就是他们班,他看到自己的样子,似乎是有些狼狈,想起了那天突然下的小雨,暗自笑了起来。继续翻着,他怔住。
十二班。他扫了一眼,马上就看到了她,她那天也是心情不错的样子,笑起来有明显的酒窝。不知怎的,他拿出手机,把她单独拍了下来。
又感觉自己莫名其妙,有些羞耻,按了删除键,好久,终是没有按下确认,锁定手机,放进了兜里。高中他考到了市一中,离开了这个小城镇。再次见到她,是高一市联考发放的排名榜,他看到了她的名字。原来她读了镇里最好的高中。
她这次成绩不错,进步了不少,看来是下了一番功夫了。这也算是见了一面。
他笑道。
见字如面是这个道理吗?高一结束,初中的玩伴约他看电影。等着猴儿去拿票的时候,他靠着取票机看手机。“那个男生好帅。”
“让我看看。”
女生的声音像小鸟一样欢呼雀跃。他有些无聊,便抬头看向她们。不料,他看到了她。
瞳孔微振,他和她眼神对上,后者眨了眨眼移开了目光。一年不见,她变化挺大的,他差点没有认出来。她换掉了原来呆板的黑色方框眼镜,头发已经可以抓一个马尾了,穿着卫衣,显得很休闲。最近上映的电影不多,她和他看的是同一场电影。看完电影,老张扯着脖子问他。
“大佬,这电影不错吧?”“嗯?”他答着,“嗯,很好。”
对方得到了回应非常高兴,说是要请客。而他丝毫不心虚,面不改色地跟上去。电影怎么样,他不太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的视线过分地停留在女生的脸上了。如果过去在意她,是因为青春的躁动,那么现在呢?他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明白。不过幸好,在这之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直到高三,他爸给他找了一个数学补习班,补课老师是父亲的好友。在补习班上,他看到了她。她从不害羞问老师问题,热情地应着老师。他坐的位子不远,经常能听到她和同学的插科打诨。有时候讲的话很好笑,他忍不住也笑出来,周围的人也在笑,所以他并不突兀。高三压力很大,但在这里补习的日子倒成了他压力的突破口。他总想着两人是什么缘分,但有句话说,只有你很想见一个人的时候,你总能见到她。
他想,自己也没有这么想吧。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难以启齿的梦,关于她,关于他们。
凌晨醒来,他捂住自己的脸,有些颤抖。大概自己是忘不了了。青春时期看似不经意的相遇,却在别人心中掀起波澜壮阔,那一份不起眼的躁动终成巨火。可似乎是命运的玩笑,在他想明白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她了。
那句话似乎也失灵了。
即使他再怎么想她,也见不到她。后来他考大学,再毕业,生活逐渐繁忙,公司新启,要事繁多。
当工作刚起色,父母就开始催他相亲结婚了。大概是他一直忙于学习工作,没谈恋爱,也没有喜欢的对象,父母都担心他是不是取向的问题,又或者完全不想结婚。他们催得愈发急了,他只好应了。忙着工作,他习惯性地忘记了这回事。
等他记起来要相亲的时候,时间也快到了,他迅速地整理了仪表,穿上西装,就往约好的场地走。还好,那人还没来。
他坐在位子上,翻看手机母亲发来的资料,先预习一下,好回去交差。对方叫什么来着?
他往下拉,有太多人的资料了,他都找不到是哪个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对方气喘吁吁,嗓音沙哑,像是被人欺负狠了,很难让他不遐想。他快翻到那人名字了,眉头一跳,不得不放下。看来是要“裸考”了。对方似乎也是在工作的时候赶来,穿的像一个知性白领,但看到她的脸时,他感觉有说不出的熟悉。“是许先生吗?”她笑得温柔,声音甜得像喝了蜜,“我是陈惜。”原来在这里。
缘分等着他呢。许新朝笑得灿烂。
“你好,我是许新朝,朝阳的朝。”他握住了她的手,这辈子也没有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