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上官婕妤

将近一个时辰后,回宫的队伍便浩浩荡荡地到了宫中。
傅景凡三人先去各自殿中换了身衣裳后,便一齐到沁书阁向傅君翊请安。
先前早已有人将昨日发生的意外告诉了傅君翊。此时傅君翊正坐在案桌前,看着拱手请安的三个皇子,眸光微冷:“昨日为何生出意外,可查清楚了?”
太子傅景羽拱手正色道:“父皇,此事已查清。不过是召庠的马不小心吃了脏东西,突然发了病。九弟受了惊吓,不便奔波回宫,因此只能先派人与父皇说明,今早方回。”
傅君翊将目光转向傅景凡,只见傅景凡垂首站在原处,看起来倒真像是受了不少的惊吓。
须臾,傅君翊才缓缓起身:“好了,都回去吧。瑞儿留下,陪我用早膳,你们先走吧。”
说完,便与傅景瑞先出了门。走到傅景凡身边时,稍稍停顿了一小会儿,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傅景羽看了一眼傅景凡,一句话也没有说,也退了出去。
傅景凡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案桌上早已批改好了的一堆成山的奏章,沉默了许久,方慢慢挪动脚步,朝迎汐阁走去。
一进迎汐阁的门,便见上官婕妤正坐在饭桌之前,桌上饭菜也都还未动过。
此时的上官婕妤身着一袭白衣,头发没有怎么打理,只是简单地在头上盘了一个发髻,什么珠钗发簪都没戴。
傅景凡上前拱手行礼:“婕妤娘娘。”
上官汐面无表情地抬头,目光涣散地看了一眼傅景凡,又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方缓缓开口:“过来吃饭吧。”
说完,便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
傅景凡依言坐下,也拿起了早已准备在桌上的碗筷。
然而,傅景凡伸手夹菜时,不小心将手臂上的伤露了出来。
上官汐瞥见了,语气冷淡:“你受伤了?”
傅景凡一愣,无所谓道:“只是不小心被树枝划破了,皮外伤而已。”
上官汐向着一旁的侍女摆手:“你去拿着金疮药,待会儿给殿下敷上。”
说要,便又低着头吃饭:“吃完饭后便去书香园读书吧,不要耽误了功课。”
傅景凡点点头,轻声道:“是。”
去书香园的路上,傅景凡回想起刚刚与上官汐的对话。
多久了,上官汐没有跟自己说话。这是上官汐几年以来第一次主动与自己说话,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而且还是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语气。
六年前,当刚从叶府回来的自己被告知自己的母妃因为意外落湖而命归九天时,便已经被安排为上官汐抚养。
上官汐是上官渝学士同父异母的妹妹,那个时候她还只是宝林。一开始的她,对傅景凡虽然不是十分亲密,但也不会如此冷漠。后来,上官汐有了自己的孩子。
傅景凡记得,那个时候,上官汐很高兴,而他自己也很高兴。因为就在那段时间,上官汐对他很好,说话很温柔,温柔得就像以前母妃对他一样。作为一个即将真正成为母亲的人,上官汐很快便变得慈祥柔和,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光。
而这个光芒,也照亮了傅景凡。
后来,孩子顺利生产了。是个小皇子。
那个时候,傅景凡也以为,这个小皇子不仅仅是自己的亲弟弟,更是自己的福星。
因为小皇子的出生,父皇来迎汐阁的日子越来越频繁,上官宝林也晋升成了上官才人,自己见到父皇的机会也越来越多。失去母妃的伤疤,终能从父皇与才人娘娘那里得到痊愈。
然而,还未等伤疤痊愈,一个意外几乎足以让他的伤口腐烂。
小皇子夭折了。
还未满一岁,便夭折了。
所有人都说,是他克死的。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克死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小弟弟没了,才人娘娘,不,那时才人娘娘变成了婕妤娘娘。但她再也不对自己笑了。
后来,婕妤娘娘总是抱着枕头,坐在廊下发呆,嘴中念叨着“孩子孩子”;有时候正常了一些,认得清人了,便不是对着自己板着脸,一句话都不说,就是嘴里骂着说着什么“偿命”。
再后来,父皇也不再踏足迎汐阁。
也就是在那时,傅景凡也就搬出了迎汐阁,去了承启殿。后来只不过按照常礼每日去迎汐阁请安。
迎汐阁成为了整个皇宫最没有存在感的地方。他和上官汐,也成为了整个皇宫最可有可无的人。
走着走着,书香园到了。里面皇子、公主的朗朗书声传了出来。
傅景凡叹了口气,便走了进去。
一进书香园,傅景凡便见太子傅景羽、二公主傅景稚、五皇子傅景韫、八公主傅景凌此时已经坐在了里面。
“拜见太子殿下。”傅景凡对着坐在最前面的傅景羽拱手行礼道。
傅景羽微笑颔首:“九弟不必如此客气。落座吧。”
“是。”说完,傅景凡便慢慢走向自己位置。
经过其余几名皇子公主时,傅景凡皆一一行礼称呼,然而,同以往一般,五皇子傅景韫、八公主傅景凌皆是点头微笑以示回应,二公主傅景稚仍旧冷着一张脸,不作回应。
傅景凡倒不觉得有什么,只顾着自己落座。刚一坐下,学士梁儒便进了园。
梁儒与上官渝同时内阁学士,但年岁过高,且饱读诗书,且多是育人于教之书,倒不常于前朝,被傅君翊任为书香园讲师,为从召庠出来的皇子公主授课。
梁儒先是在进园处向前座的太子鞠躬行礼,待行完礼走到前面,几名学生方起身向梁儒行礼。
行礼过后,梁儒刚一坐下,便脸色大变,几乎是跳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座椅,脸色逐渐苍白。
“这是谁干的?”梁儒青筋暴起,忍着心中怒火,沉声问道。
听言,座下的皇子公主皆站起了身,伸长脖子看向了梁儒的座椅。只见上面一滩干了的血迹,而一旁的案桌一角正躺在一只早已死了的猫。
傅景凌见那只猫浑身是干了的血,甚至腹内肠子都被扯了出来,吓得忙闭上了眼睛,恶心得直干呕。
傅景韫也是稍稍侧首,不忍心看如此血腥的场景。
这时,傅景羽像是想起了什么,惊呼道:“这、这好像是苏昭仪娘娘的猫。
其余三人皆是心中一惊。
听闻苏昭仪有一只宠爱非常的猫,没想到竟然有人将苏昭仪的猫弄死了,而且还是惨死在书香园梁儒先生的座位之下。
傅景稚冷笑道:“出了这种事,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闹成如何呢。思沐阁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梁儒再无心情教学,扶额道:“既是昭仪娘娘的,那只能马上禀报陛下了。”
傅景羽拱手:“梁先生,请梁先生在父皇面前为我等辩解几句。想来,也是我身为大哥没有管教好的缘故。”
听了这话,傅景凌不乐意了,了,语气嗔怪:“太子殿下怎么这么说,就像是我们做的一样。”
傅景韫在一旁拉拉傅景凌的衣角,用眼神示意她不可乱说。
“本来嘛,就跟我们无关。”傅景凌嘟着嘴不满地嘟囔着。
傅景稚冷哼一声,看向傅景凌笑道:“八妹天真单纯,自然是与八妹无关。可与八妹无关,不代表着其他的皇子公主也与此时无关啊。八妹可别忘了,上次五弟是怎么落下水的了。”
说完,便用眼角瞥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傅景凡。
傅景凌听言,心突然一颤,也抬眸偷看向傅景凡。只见傅景凡背着手挺直着背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上次幸好是皇后娘娘仁慈,才没有对五皇子落水之事多加追究。这一次可是昭仪娘娘,若这次还与傅景凡有关,恐怕就不那么好过了。
傅景羽见状,微笑对着几人道:“此时还未定夺,咱们还是先向父皇禀报。今早见后宫平静如常,想来思沐阁还未此事。”
梁儒实在有些心累:“好了,咱么先去陛下那里说明吧。真相究竟如何,陛下圣明,自会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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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是巳时,平时这个时辰,傅君翊都会在永繁殿看书。
几人刚到永繁殿,便看见苏昭仪正跪在阶下哭诉着。
怎么那么快,苏昭仪就全知道了?
几人虽心中各有所思,但还是一齐走进了永繁殿,向前向傅君翊拱手行礼。
谁知苏昭仪一看见傅景凡,还未抹干眼泪,上来便拉扯着傅景凡,口中哭嚷着要傅君翊为她讨回公道。
旁边的侍卫见状,得到傅君翊的示意,便上前将苏昭仪拉回。
此时梁儒向前拱手,将一大早所遇之事全部禀报给了傅君翊。
“梁先生受惊了。此事我定会查明真相。今日便不授课了吧,梁先生先回去,朕再派人送几丸宁心静神丸送至府中。”
梁儒听言,心中有些诧异,偷偷用眼角看了一眼一旁的苏昭仪后,跪谢道:“谢陛下恩赐。”
说完,便退出了永繁殿。
“你刚刚说,是迎汐阁的人害得?”见梁儒退出,傅君翊看着苏昭仪问道。
苏昭仪轻轻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哽咽道:“正是。”
话音刚落,傅景羽几人皆看向了傅景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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