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全殿的人皆是看向了傅景凡。
只见傅景凡上一秒还是挺着腰板直直地坐在那里,像是所有人所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的旁观者,下一秒被傅君翊问起,便像是突然吓了一跳一般,露出有些意外的神情。
傅景凡缓缓起身,向傅君翊拱手道:“父皇,既然……既然是丫鬟行的凶,儿臣认为,应该乱棍打死。”
听他一言,座中众人皆是心中一惊,没想到傅景凡竟是如此无情。
傅君翊倒是饶有兴致继续问道:“那……上官婕妤,该当如何?”
众人谁不知道,当年肖妃意外逝世之后,傅景凡便由上官婕妤抚养,照理也算得半个母亲了。此时让傅景凡说出如何处置上官婕妤,傅景凡难道会不为上官婕妤求情吗?
傅景凡听言,转头看向了一旁呆坐着的上官汐,便知道她又发病了。
他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向傅君翊道:“此事虽说只是只猫,但也威胁到了昭仪娘娘的性命安全。儿臣认为,婕妤娘娘……婕妤娘娘纵容手下之人做出如此之事,依律依理,应当打入冷宫。”
话音一落,众人皆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看着傅景凡。就连一向冷淡非常的傅景稚都有些疑惑得皱着眉看着傅景凡,傅景凌也是十分吃惊得张着嘴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碍于场合,不敢说出口。
傅景韫虽然也没想到傅景凡竟会这么说,但也只是暗中压住自己的情绪,依旧平静地看着。
傅景羽在心中不禁嘲笑道,果真心狠。不过父皇曾跟他说过,傅景凡心思缜密,天生聪颖,不过如今看来傅景凡也不过如此。
想来傅景凡此刻是急于撇清自己了。傅景凡若是求情,不但可能会与苏昭仪结仇,可能也会让自己踏入这趟浑水。
然而,上官婕妤虽说不受宠,但好歹娘家是上官家。如此雄厚的背景,今日傅景凡说这么一番话,撇清了自己,其实也直接割断了与上官家之间的关系。
事到如今,就算最后上官婕妤无需打入冷宫,傅景凡与上官家的关系也再无补救的机会了。
想到这,傅景羽畅快得在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之前正是因为傅景凡天生聪颖,有过人之处,且背后可能还有上官家这一背景隐患,让他十分担忧。如今,一只猫,竟是解决了自己心头之患。
此时,心刃和心平听得傅景凡这么说,心里骤的一凉。
心刃知道,这件事是不会大肆宣扬,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句“冤枉”便彻查。就算觉得此事还有蹊跷之处,但也会为了尽早息事宁人,尽早让整个后宫又恢复成平时的宁静祥和的样子,尽早结案。
自己被冤死倒也无所谓,只是可惜了婕妤娘娘。
然而,心平却十分害怕。她什么都没做,为何就要被打死?
心平料想九殿下只不过是受了惊,昏了头,他是堂堂皇子,只要他为了婕妤娘娘向陛下求求情,她便也不会死。
想到这,心平倒是突然胆大了些,连滚带爬着过去,抓住傅景凡的衣袍哭喊道:“殿下,婕妤娘娘实在是冤枉的,她心理可是一直记挂着殿下的啊,殿下向皇上求求情,放过婕妤娘娘,彻查此事吧。殿下!”说完不住地磕着头。
因为心平这一哭,上官婕妤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突然尖叫了一声,表情变得极其惊恐,眼神迷离地看着大殿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傅景凡身上。
上官婕妤瞪着傅景凡,跑过去扑向傅景凡,整个身子直接将心平推开,嘴里大骂道:“都是你,都是你!我要杀了你!”
侍卫连忙将上官婕妤拉开,上官婕妤跌坐在地,看着自己的手,嘴里念叨着:“孩子……孩子……猫!猫!杀了!杀了!都杀了都杀了!”
然后又突然指向了傅景凡:“我也要杀了你!杀了你!”
心刃见状,忙爬过去护住上官婕妤,一旁的侍卫也在得到傅君翊的示意之后,将上官婕妤和心平控制住。
傅君翊道:“上官婕妤纵容下人行凶,自当有罪。然念其病重,也是可怜,便让她在迎汐阁中,不准踏出迎汐阁半步。除了伺候之人,其余之人不准再踏入。”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傅景凡说的。
这真是要直接让傅景凡与上官婕妤断了关系。
“至于这两个……”傅君翊看向皇后道,“就由皇后处置吧。”
皇后一向温和,最不喜杀戮,便只沉着脸道:“念你们服侍过婕妤和殿下一场,便饶你们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赶到浣衣局去吧。”
虽然浣衣局是宫中最低等的下人所处之处,干着最累最脏的活,但好歹捡了一条命。
心平却还不死心,她害怕进浣衣局。她知道,进了浣衣局,其实也跟死了是差不多的。然而,此刻心刃注意到了心平的样子,忙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乱来,心平这才垂下了头,放弃了抵抗。
傅君翊站了起来,牵着已经渐渐停止了哭泣的苏昭仪,一齐走出了永繁殿。
见戏已散场,其余人也各自离开。傅景凡等几人,也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陆续走出了大殿。
唯有八公主傅景凌,仍然心潮澎湃,一路小跑到予恩阁。
刚进予恩阁,傅景凌便大声喊道:“修仪娘娘,修仪娘娘!”
柯修仪柯一笙听见傅景凌的声音,便走了出来,笑道:“什么事这么急?”
边说边拉着傅景凌一同坐下,拿出手帕为傅景凌擦去因小跑而沁出的汗珠。
“修仪娘娘,您不知道,婕妤娘娘将昭仪娘娘的猫给害了,被罚在迎汐阁,再也不能出来了。所有人也都不能进去看她了。连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都被赶去浣衣局了。以后婕妤娘娘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柯修仪擦汗的手突然一顿,抓着傅景凌的手严肃道:“你是说真的?”
傅景凌吓了一跳,忙点着头道:“对啊。”
柯修仪放开了傅景凌的手,冷笑道:“只不过是死了一只猫,竟然处罚得如此之重?倒真是出乎意料啊。”
傅景凌摸摸有些疼的手腕,没细想柯修仪的话:“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只不过昭仪娘娘说,这是因为婕妤娘娘嫉恨,才会纵容手下人对猫下手,还说下次就会对她下手。这才严惩的。”
柯修仪听傅景凌这么一说,心里高兴,但也不再就这件事说什么了,只是温柔地看着傅景凌,柔声道:“过两天,你四哥就回来了。你与我一齐好好准备。”
傅景凌有些不耐烦,愠色道:“四哥不就只是去了几天嘛,何必如此隆重准备迎接?”
说实话,虽然傅景凌和四皇子傅景英同是柯修仪所生,但傅景凌心中是不喜这个同胞哥哥的。
柯修仪有些生气,道:“你四哥可怜,你也要多亲近亲近他,帮助他,而不是整日的往别处跑。要知道谁才是与你最亲的。”
“行了行了。”傅景凌不耐烦道。
柯修仪见傅景凌这个样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但又一想到刚刚听到的消息,心中高兴,便也就不再指责傅景凌了。
到了晚上,予恩阁的人入了睡。
想起今日之事实在是刺激,傅景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起身,独自悄悄走向柯修仪的房间,想与柯修仪一起睡。
还未进房,便见房间外竟然无一人守着,房内隐隐约约还有窸窸窣窣的人说话的声音。
傅景凌感到奇怪,便踮着脚尖轻轻地走到房间外面。
“这件事你做得不错。”是柯修仪的声音。
“为娘娘效劳,是奴婢的功德。”这是跟着柯修仪的崔姑姑的声音。
“我怎么也想不到,这次竟然能让上官汐那个贱人受这样的罚!真是老天开眼,真是意外之喜啊!还好昨日你劝住了我,我才没有心软,放过那只猫。”
傅景凌心中大惊。难道……
傅景凌想到了最糟糕的状况,正出着神,一道门打开,傅景凌便被崔姑姑拉了进去。
见是傅景凌,柯修仪和崔姑姑才松了口气。
柯修仪柔声道:“凌儿怎么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这儿来了?”
傅景凌看着柯修仪现在温婉柔和的样子,几乎无法相信刚刚她还用着十分嘲讽冷漠的语气说着那番令人震惊的话。
“修仪娘娘,猫儿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柯修仪一听,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僵,声音也已有些冷:“什么意思?”
傅景凌其实心中已猜着了大半,但她不愿意相信,她想听柯修仪亲口否认:“到底是不是?”
一旁的崔姑姑见状,觉得不妙,忙上前哄道:“公主糊涂了,这怎么可能呢?奴婢陪公主回去睡觉吧。”
说完,便拉着傅景凌的手准备拉出房间。
傅景凌狠狠甩开崔姑姑的手,只看着柯修仪,等着她的回答。
柯修仪面色沉静地看着傅景凌,似乎有些出神。须臾,方缓缓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