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玉樊楼上(上)

因叶夫人和叶小姐从未将施弋看做下人一般,吃穿用度倒与叶家公子叶空珩的差不了多少,叶府的下人也从未如何约束过他,故施弋自到叶府两个月有余,便也不似之前那般瘦弱,也高了一些,肤色也白皙了不少,越发长得眉清目秀,飘逸宁人。
召庠里不少小姑娘经常偷偷瞥向站在窗前的施弋,关系较好的小姐妹还会悄悄在私下讨论。而这些都是许木木听到后偷偷告诉叶满城的。
叶满城听言,虽心中有些不痛快,但也念在施弋也是从未与她们过分亲密,最多也就只是礼貌性地打过招呼,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然而,施弋进含梅阁了。
开始的一两天倒还好,与之前的一般无二。但从第三天开始,便有些不同了。含梅阁里的小姑娘开始将从家中带来的小零食塞给施弋。更有甚者,竟向施弋提出了到其家中参加筵席之语。
叶满城转过身去,手肘抵着桌子,用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后面的施弋,正在无奈地推开塞过来的桃花云片糕。
哼!这个季节的桃花云片糕,可金贵得很呐!
许木木看看后面那个长得十分好看,此时正皱着眉推开桃花云片糕的男孩,无奈地撇撇嘴,又转头见叶满城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施弋。然而虽说是面无表情,但坐在她身旁的许木木明显感受到了她正喘着粗气。
喘着粗气,没错,叶满城此时很不爽,非常不爽。
放学后,施弋走到叶满城身旁,等待她收拾东西一同回家。谁知叶满城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的落叶,一句话也不说,看起来像是在生闷气。
施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今早还好好的,现在就成这样。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许木木,谁知许木木用小手掩住偷笑的小嘴,轻轻摇摇头,耸了耸肩,便跑了出去。
除了在心中为施弋祈祷,她可再也做不了什么了啊。
施弋没有催促叶满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挨着叶满城坐在许木木的座上等着她。他知道,叶满城不开心的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没有用。
过了一会儿,施弋感觉到叶满城深深吸了一口气。叶满城转过头来,看着施弋的一双桃花眼,须臾,便开口道:“今天听木木说,玉樊楼新出了一款阳春白雪糕,还有玫瑰芋头,比桃花云片糕好吃多了,你跟我去吃,好不好?”
“好,我们找个时间,与夫人一起去。”施弋看着叶满城的一双笑眼,此时像是没有了往日的光芒,柔声道。
“不。”叶满城摇摇头,“我要现在去,就我们。”
“可若是太晚回家,夫人会担心的。”
“没事的,现在还早,只要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家就可以,况且还有家中马车跟着。之前哥哥就是这样,放学后便带着我去玉樊楼吃东西,娘亲不会怪罪的。”叶满城恳求地摇着施弋的手臂。
见叶满城如此,施弋不忍,在思忖一会儿后,终是点点头答应了。
见施弋终于点头,叶满城开心地胡乱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施弋见叶满城笑了,心中的疑虑与担心也终是消散了,接过叶满城的包袱,便被叶满城的小手拉着跑出了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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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说人间繁华处,最是人间玉樊楼。
到了玉樊楼,叶家的马车停在玉樊楼下的空处,留下叶府的马夫在那儿看守着东西,只叶满城和施弋两人上了楼。
与之前来过所见的场景差不多,飞檐画角,紫红油漆在烛光的照映下发出微微的光芒。一样的人来人往,一样大部分都是身着锦服的富贵人家,熙熙攘攘,热闹非常。楼中既有八珍玉食的四溢飘香,又有羌管菱歌的余音袅袅。
叶满城带着施弋走到二楼,与之前叶空珩带着自己一样,坐在常坐的地方。
此时玉樊楼下,进来了一个身着麻布衣,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头上毫无饰品的妇人,带着一个流着鼻涕,身量矮小,瘦弱的男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
“娘,这里好多人,看起来就很贵,咱们……咱们出去吧。”小男孩拉着妇人的手,弱弱的语气小声说道。
妇人粗略扫了一眼玉樊楼,似乎是有些被吓到,吞了吞口水,拍了拍男孩的小手,安慰道:“没事,你跟着娘,别走丢了。”
“可是,娘。”小男孩躲在妇人身后,“大家好像都在看我们。”
妇人听言,果真见有不少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打量着他们,便干脆直接抬眸盯着那些看着他们的人,盯得看的人纷纷转过头去,不好意思再看。
妇人见状,自是得意非常,更是有些扯着嗓子道:“孩儿呀,跟着娘,吃完饭就去叶将军府找你那当将军的叔叔去。”
“叶将军府”四个字喊得格外大声。旁人一听,有些惊愣住,便又偷偷在一旁打量起这对母子,心中不禁疑惑道,叶将军家何时有了这对穷亲戚?
说完,妇人更加得意地扬着脸,拉着儿子进了玉樊楼。见一楼人多,便上了二楼。
小男孩见旁人也不再像刚刚那般用那种让他很不舒服的眼光打量着他们,又听母亲自豪地说着“叶将军府”,也自是将自己当做足以来此处挥霍的富家公子哥儿,便也不再躲在妇人背后,扬着小脸,跟着妇人骄傲地走向二楼。
“哦对了。”叶满城咬了一口阳春白雪糕,正品味着其中美妙滋味,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将糕点放下,嘴角还沾着一些糕点的碎末,对着施弋甜甜又神秘地笑道,“这里的糕点,配上一杯露茶,最是美味至极。小哥哥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掌柜儿那里看看,还有没有。”说完,便起势准备起身。
施弋在叶满城起身之前先抓住了叶满城的小手,有些不解:“这露茶,让伙计送来不就行了,又何必亲自去。”
叶满城轻轻推开施弋的手,道:“这露茶不同于其他茶水,需每日从天隐寺旁的天隐山上采得当日的露水沏成,珍稀得很。一般人家自是喝不起,也就像爹爹一般的人物才能喝得,所以我得亲自去看看,试试能否也讨些喝喝。”说完,便起身向一旁楼梯走去。
然而,还未下楼,便被一冒失鬼撞得直直跌倒在地,手肘擦破了皮,痛得叶满城坐在地上咬着牙,大大吸了一口气。
施弋听见声响,寻声看去,见叶满城与另外一名年纪不大、身着麻布衣的瘦弱男孩皆跌倒在地。叶满城一只手捧着另外一只受伤的手肘,正疼得龇牙咧嘴。
施弋忙跑过去,轻轻扶起叶满城,只见她疼得眼睛都噙满了眼泪,却正用着力不让它们掉下。
“怎么样?很痛是不是?”施弋有些慌张,微蹙着眉。
“没事。”叶满城扯出一丝微笑,摇摇头。
“哎呀!儿啊,你怎么了?”妇人尖着嗓子嚎叫着跑了过来,将跌坐在地上的男孩拎了起来,见男孩身上没有什么伤口,也才松了口气。
刚松了口气,妇人有狠狠拍了一下男孩的手臂,骂道:“叫你去拿盏茶,怎么傻得平地也能摔出个狗吃屎!”
男孩有些委屈,哀怨的眼神瞥了一眼妇人,又看向叶满城。只见眼前是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枯黄对襟衫,外着一件栗色比甲,白皙的小脸此时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但还是特别好看,比隔壁村的莲莲还要好看。
妇人见自家儿子呆呆地看着面前那个好看的小姑娘,心中也将刚刚所发生之事猜想到了。见那小姑娘和身旁的小公子,皆是身着一身锦服,便眼珠一转,一条好计谋便有了。
妇人将自家儿子拉向身后,看着叶满城生气道:“是你撞了我儿子吗。”
楼中本就人多,两个小孩子碰撞后跌倒在地后也无多少人注意,然而此时妇人的声量洪大,二楼上的客人纷纷将视线转向这边。
见大家都看了过来,妇人愈发得意,便更是大着胆子,插着腰呵道:“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竟也敢冲撞了我儿子。这可是叶将军的侄儿,哪容得如此冒犯欺负!你看看都吓成怎样了,赔钱吧!”
妇人看这两人穿着,料想必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但在她看来,再怎么富贵,还能富贵得过叶将军吗?而他们,可是金尊玉贵的叶府亲戚,这两个孩子的家人,必然会为了平息这一切,讨好叶府而出钱的。说不定,还是一大笔钱。
一些认出叶满城的客人,本想出面说明叶满城的身份,但又转念一想,那妇人说是叶府亲戚,此时却不认得叶满城,这其中说不定还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复杂隐情。算了算了,不掺和这事了。
如此一想,刚浮起的出面说明的念头,又生生地按压下去了。
叶满城轻轻拉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施弋,看着眼前这一对陌生的母子,问道:“叶将军?你说的,可是当今镇国大将军?”
妇人扬着脸,得意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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