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黑云压得很低,一场暴雨即将拉开帷幕。
一个少女从街道旁的大树后探出脑袋,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少年的背影。
走得不疾不徐的少年突然停下了步子。
唐芍心中一紧,连忙将头缩了回去。
少年转过身来,一双清冷的眼睛看向她藏身的大树,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跟着我干什么?”他开口问道,声音清澈,宛若冰泉。
唐芍见自己被发现,只能乖乖从树后站出身来。她扬起小脸,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我来给你送伞!”
少年没有回应,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马上就要下大雨了。”唐芍从书包里拿出一把伞,跑上前去,将雨伞举到他面前。
少年却提防地向后退了退。
唐芍一愣,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言祜之同学,你不会连你的同桌都不认识吧?”
言祜之直直地看着她,眼中不带任何情绪。
半晌之后,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我认识你。”
真是惜字如金。
唐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言祜之是转校生,一入校便成为了她的同桌。她每天变着花样搭讪他,可他对她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永远冷漠,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
唐芍收起挫败的情绪,重新打起精神,将雨伞往他面前一送:“你收下吧,免得回家的路上淋雨。”
言祜之侧了侧身,抬手往前一指:“我到家了。”
唐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看到了一片别墅区。
她吓了一跳——他居然住在这寸土寸金的别墅区里?!
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继而墨黑的眼珠一转,露出一抹狡黠的神色:“既然你都到家了,方便请你的同桌到家里坐坐么?”
言祜之瞥了她一眼,凉凉开口:“不方便。”
言罢,他转身便走了。
唐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失落地将雨伞收回书包里,闷闷地说道:“那好吧,那我也回家了。”
可就在此时,一道响雷突然在她头顶上炸开。
她吓得浑身一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见本已走远的言祜之突然转过身来,朝她大喊:“快离开!”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闪电伴随着雷鸣从天而降,直直落在了他身上。整片天空在一瞬间变得白亮无比,他的身影随即消失在了闪电的白光之中。
唐芍吓得瞪大了双眼,身子僵直。
电闪雷鸣,狂风骤起,暴雨倾盆而下。
一阵撕心裂肺的哀鸣在雷鸣声中赫然响起,大地都为之一震。
唐芍逆着白光朝那哀鸣的源头看去,只见在刺目的闪电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翻滚。
它身上的鳞片流光溢彩,绚丽夺目,被闪电缠绕的身子扭曲挣扎,撕破了雨幕——天空中居然有一条正在被雷劈的白龙!
唐芍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闪电源源不断朝着这条白龙劈来,白龙不断哀鸣、挣扎,最终从口中吐出了一颗蓝得发亮的光球。
这光球被闪电劈中,一瞬间支离破碎,飞散开来。
顷刻间,闪电和白龙通通消失,只剩下了漫天大雨。
前方的地面上升起了带着浓重焦糊味的黑烟。待到黑烟散开,地面上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大坑。
唐芍被大雨淋得湿透,过了好一刻才回过神来。她跑到坑边一看,双腿顿时都吓软了。
只见坑底躺着一个小孩儿,这小孩儿衣衫褴褛、全身焦黑,一动不动地趴着,就像一块黑炭。
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珠砸在地面上,哗啦啦地往低处流。
唐芍顾不得大雨,掏出手机想要拨打急求电话,可手机被雨水打湿,信号栏里一格信号都没有。
她气急败坏地将手机塞到口袋里,环顾四周,发现空荡荡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她将视线移回到坑底的小孩身上,双唇一抿,手脚并用地滑到了坑底。
俯身趴在坑底的小孩全身焦黑,衣服被烧得四碎。雨珠落在他身上,发出“刺啦”一声,被蒸发为白雾。
唐芍还没有靠近他,就感受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热浪。
这……这不会被烤熟了吧?!
她伸出一只脚,小心翼翼地踢了踢小孩的腿。
他没有任何反应。
唐芍俯下身看去,只见小孩赤裸的胸膛正缓缓起伏着。一条红绳从他的脖子下露出,末端系着一块光芒熠熠的白玉。
这不是言祜之的白玉吗?!
他居然被雷劈成小孩子了!
唐芍从震惊中回神,伸手将言祜之翻了个面。他的身子极其滚烫,双眼紧闭,满脸焦黑。
她颤抖地拍了拍他的脸,大喊道:“言祜之!你醒醒!”
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唐芍深吸一口气,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她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盖在他身上,将他一把抱起,起身往坑外爬。
雨越来越大,裹挟着狂风肆虐天地。
唐芍弓着背抱着言祜之变小的身子,长发一绺一绺地贴在湿漉漉的后背上。就在她好不容易爬出坑底的时候,怀中的小孩突然动了动身子。
他闭着双眼,努力将头靠到她的耳边,气息微弱地说道:“送我回家……”
“不行!”唐芍猛地摇头,“我送你去医院!”
言祜之动了动嘴唇,但却再也没能发出声音。
唐芍抹掉了脸上的雨水,将他抱紧,一头扎进了雨幕之中。
可她跑了没几步,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定在了原地。她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腰上缠绕着一根流动着红光的丝线。
她顺着丝线看去,赫然发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坐着一个人。
不,应该说坐着一只妖!
高高的树杈上,一只身穿紫色大袍的妖怪正把玩着手上的红线,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垂在脚边,周身浮动着红光,将所有的风雨屏蔽在身外。
他歪着头对上唐芍的视线,缠着红线的手指一勾,声音带着妩媚的笑意。
“小丫头,叫你回家就乖乖回家,不要不听话。”
天色阴沉,暴雨倾盆,狂风拍打着窗户。
偌大的客厅里却安静得可怕,沙发上躺着已经失去意识的言祜之,他的身上盖着湿漉漉的校服。
唐芍在玄关处,靠着手机的光线寻找电闸。
就在她着急寻找之际,进水的手机灯光一闪,继而黑了屏。
她懊恼地拍着手机,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她转过身去,只见那个银发妖怪坐在沙发上,翘着高高的二郎腿,一双淡红色的眸子正毫不避讳地打量她。
她眉头一皱,露出了提防的神色。
银发妖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着展开左手,手心中“腾”地出现一团火苗。火苗漂浮到半空中,猛然增大,一瞬间将客厅照得透亮。
在明亮的火光之下,唐芍终于看清了那妖怪的脸。
他的五官极其美艳,眼睛狭长而上挑,瞳孔散发着妖媚的红光,双耳尖细,类似某种狐狸。
就在一人一妖对视之际,沙发上的言祜之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唐芍的心顿时提了上来,连忙朝他跑去。
那妖怪也低下头朝言祜之看去,喉咙里发出了散漫而慵懒的笑声。
“原来你也会落得如此狼狈啊。”他抬起纤长的食指,往言祜之的额头伸去。
唐芍一把护住言祜之,质问道:“你要干什么?”
妖怪抬起头来,银色的碎发下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
眼前的少女十分狼狈,全身湿透,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但是纵然如此,依旧掩盖不了她精致的五官。一双眼睛生得尤其漂亮,但正戒备满满地盯着他。
就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落水小猫。
他勾唇一笑,风轻云淡地说道:“我这是在救他,若再耽误一刻,他会死。”
唐芍的脸色猛变。
她犹豫了半秒,收回了护住言祜之的手。
银发妖怪挑了挑眉毛,慢条斯理地将食指落在言祜之的眉心。一道红光从他的指尖流下,缓缓注入了言祜之的体内。
“三——”
“二——”
他心情颇好地开始了倒计时。
“一。”
话音刚落,言祜之霍然睁开了眼睛。
唐芍扑到他面前,担忧地望着他。
言祜之与她对视了三秒,方才反应过来,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了身。他身上盖着的校服滑到腿上,裸露的上身全是一道道焦黑的印记。
银发妖怪眉头一挑,托起了下巴。
“平时一丝不苟的言祜之,今天怎么不穿衣服呀?”他幸灾乐祸地伸出手来,打算勾起言祜之腿上的校服。
言祜之混沌的意识完全归位,他一把扯起校服,将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
继而他抬起头来,冷冷瞪了那妖怪一眼。
此刻的他是幼童形态,白嫩嫩的脸蛋圆溜溜的眼睛,就连瞪人也十分可爱。
妖怪没忍住笑了起来。
唐芍才没有这样的好心情,她仔仔细细打量着变小了的言祜之,眉头都快锁在一起了:“身上有没有哪里痛?你怎么会被雷劈成小孩子?那条龙是怎么回事?”
言祜之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转过头看向落地窗的玻璃。
巨大的落地窗里倒映着缩小了的他。
他的瞳孔一缩,淡漠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继而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唉!”银发妖怪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两千年的渡灵珠就这么被雷劈毁了,真是可惜啊!”
唐芍一听这话,连忙问道:“是不是一颗蓝色的光球?我看见它被雷劈成碎片了!”继而她看向言祜之,“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才变成了一个小孩儿?”
言祜之没有回答,眸色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