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劫

曼姝却没有他们两那么多担忧想法,在他看来,冥界总要改革,不能永远靠他一人,一界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仙妖三界,无不是各种战争中得出合适的方式运转,他也不担心冥界会就此瓦解,只要有他在冥界就永远会在,强者的自信总是这般。
所以他在察觉自己不适合担任一界之主时,便实行了早就想好的方法,这是他与冥界一同踏出的第一步。
——
曼姝回到冥界,小七正在火红的花园中,四处腾挪,像只勤劳的小蜜蜂。
曼姝叫住化身为小蜜蜂的小七:“小七,不累吗?”
正在拔草的小七闻言看向站在曲折回廊上的曼姝,笑了笑说: “小七不累,哥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小七以为您要出远门呢。”
他极少出门,所以在他告知小七自己出门时,小七便以为他是远行。
曼姝似笑非笑般回了他一句:“还未到时候。”
见小七不懂,也不多说,转口说起了另一个话题:“小七想去凡间看看吗?”
小七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但他确实对人间很好奇。
他常喜欢去奈何桥边,看那些即将转世的魂魄,悔恨或解脱的样子。
或是去忘川河边,听沉在河底的孤魂,说着前世种种,他感知不到那些话语中带着悲伤愤恨,情意悔意的情绪。
只是喜欢看他们沉浸在过去那种神态,让他一向混沌的脑子,产生一种难以抑制的好奇感觉。
那些再多痛苦都不能让他们遗忘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他不懂,但他知道,那是在人间才能碰到的东西。
所以他立刻激动地回了曼姝:“我想去!”
听得他高兴地回答,曼姝却不似他那般开心,神情有些凝重地看着他,叹了口气。
心想:为何小七一株不过千年的彼岸花,七情六欲皆不通,为何就要经历这世间最难的情之一劫呢?
仙界渡劫是有感而知,再由开阳宫度厄星君指引下界,渡劫因果也同被度厄星君记录在册。
冥界则是被三生石所示,但冥界子民皆是魂魄并不需要渡劫,曼姝是第一个,而曼姝回来才没多久,便感知到三生石预示了第二个,那就是小七。
小七是在这片花园里诞生的,从未开智的彼岸花变成人形,期间从未离开过曼姝与冥界。
曼姝总想着小七还小,很多东西都可以慢慢教他,不急着让他懂得何为对错,何为善恶,就这么懵懂无知地长大就好了。
却不料这情劫来得如此之快,让他措手不及,曼姝害怕还如白纸的他被染上太多浓烈色彩,以后漫长的一生都被这色彩影响。
所以他先问了小七的想法,如若他不想去,自己就不让他去,一个小小的三生石还不能摆布他曼姝。
他当初之所以应示历劫,不过是漫长的生命,与死气沉沉的冥界太过于无趣,可稚幼的小七无故便对人间有好感想去,这就是命数吧,他想。
“小七,你知道什么是情爱吗?”他沉思许久才开口,本想告诫小七,却不料小七回答与他设想不同。
“小七懂啊。”小七语气轻快地回道。
在曼姝说说看的眼神示意中,朗声说:“情爱是劫也是缘,躲不过也求不来,是辗转反侧痛彻心扉,也是生死契阔矢志不渝。”
曼姝听着他这一句顺口溜一般地话语,就知道是从那些孤魂野鬼处听来的,摇摇头似不同意般,再次问他:“小七自己的想法呢?”
被曼姝一语道破的小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想了想才回他:“小七认为,情爱应该就是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或者你喜欢我我不喜欢你,和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吧,左右不过是喜欢与不喜欢的事情,虽然小七也不懂得什么叫喜欢。”
不让他说顺口溜他就说起了绕口令,曼姝无奈笑笑摇了摇头
“那小七想拥有这么恼人的情绪吗?”曼姝一句句的引导小七说出自己的想法。
小七被他问道,蹲着想了半天,许久抬头看着曼姝,眼中一丝迷惘被雀跃包裹着。
“小七想试试。”
见他心中所想,皆是看看人间,曼姝心里再次叹了口气。
“那小七想想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明日送你去人间玩好不好?”
他不想消去小七的记忆,这至少能让他在凡间有一丝助力,也能让他不会太过于沉入凡人情绪里,做一个旁观者。
小七闻言激动地站了起来,从花丛处疾步跑向曼姝,又停在了回廊下,仰头看着他,神情激动地说:“真的可以吗?那哥哥去不去?是真身去吗?还是要像那些魂魄一样喝了孟婆婆的汤,再踏上轮回道?还有,带谈右一起去可以吗?他也一直想去的。”
谈右是与他交好的一名鬼差。
曼姝被他一连串的问句问住,反应过来又无奈笑了笑,随后一句句的回他:“可以,我不去,要入轮回道,但不用喝孟婆婆的汤,不可以带谈右去,这是你一个人的旅途。”
小七闻言有些失望,但一会儿又开心地回他:“没事,下次去的时候再带上谈右就好了,小七没什么要带的了。”
“没什么要带的也要休息,明日再去,不急。”
曼姝想准备些东西给小七,他总是有些放不下心。
小七听言虽很疑惑,需要休息吗?但想到最近见他笑或是神情温和模样,比前几百年加起来都多,便忘了询问。
心想:原来有了喜欢的人,会让人变得温柔吗?真好,从前的他面上总是冷冰冰的,从来看不出他的想法,虽对自己一直都好,但自己还是更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小七想到这便调皮地笑着说:“哥哥,你现在的样子好像泉垣街那个卖糕点的王大娘,她和她孙子说话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曼姝闻言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无奈笑笑,心想:小七是真的很开心,都敢开他的玩笑了。
冥界前世不沾因果,不用受罚又不想转世的魂魄,可以在冥界居住,现在由人界魂魄居住的街道已有数百条,泉垣街便是其中一条。
……
冥界一直是黑天暗日的景象,与人间秋日相似,常是萧瑟的风与枯枝凋叶,死寂的水与悲声哀叹。
隔日转瞬即至,曼姝从难得美好的梦境中清醒,他自渡劫回来后,便染上了这凡人习惯,睡觉。
洗漱一番,便拿上昨日就给小七准备好的东西,打算去寻小七。
推开门就见小七已在外门外等他,一改往日常着衣物。
穿的是云纹丝锦,脚上踩双玉色高筒靴,圆脸大眼,墨发红瞳,年岁看着不过十四五,端是一个风华正茂少年郎。
曼姝见此打趣他道:“怎么,还好好打扮了下?”
小七不好意思地笑笑,回他:“呃……也不是,就换了身衣服。”
曼姝但笑不语,侧身示意他进屋让他坐好后,拿出本来打算交于他的东西,一一递给他,一边解释给他听有如何用处。
“这是驭魂铃,和招魂铃无异,可以唤来各处游魂,唯一不同是,可以驭使游魂听命于你,注意,不要用它杀生害人,那会让你背上因果,回地府还得受罚,知道吗?”
他还摇了摇那个铃铛,声音并不清脆,浑浊似钟。
小七乖巧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刚收好,曼姝又递给他一张令牌,小七拿在手中翻看,两边什么都没写,只是正面雕刻了一个门的模样,他看着很是眼熟。
“这是鬼门关的令牌,人间每年七月中旬开一次鬼门关,小七要是想家了或是不开心了,都可以回来看看。”
曼姝柔声说,小七说得没错,他也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最后一件则是一张普通的传讯符,小七收好后他才解释:“要是碰上什么驭魂铃都解决不了的事,就用这张符纸唤我。”
交代好他该注意些什么,便领他朝奈河桥走去,他虽不是阎君了,但在众鬼眼中还是一界之主,胆大的过来行了礼,胆小的全散了。
曼姝看见刚还热闹的街道,现在只有三三两两的游魂,很是无奈,问了在旁边的小七一句:“我有那么可怕吗?”
小七闻言仔细想了想回他:“也不是,应该是哥哥你之前的生魂勿近的样子,让他们误解了吧,不过主要原因还是你以前确实说过,让他们不要在你身边晃,可能他们还记着吧。”
曼姝:“ ……”
曼姝因担心小七,所以并没有使用法术,让小七与他一同缓步前去,路上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告知小七,在人间该注意的事项。
在小七听得头脑昏涨时,才终于到了此行终点,奈河桥。
——
仙界,东山成州郡,山乐君府。
姜善初升上界得封山乐君,因喜别人叫他名字,所以大多叫他姜善仙君。
玄华:“真不要我送送你?”
姜善:“不要!”
玄华:“好吧……”
玄华被姜善果断拒绝,只能目送他动身前往青黎山开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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