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庄严肃穆的大将军府今日格外喧闹,张灯结彩,繁弦急管,宾客攘往熙来。
本就慈眉善目的简明城今日更是满面喜色,着华服戴金冠,在府门前连说带笑的迎着客。
而往日里庄重得不苟言笑的将军夫人阮琴,现时也是温婉和顺地站在简明城身边,不时微笑着附和简明城。
待日头西斜,处理完公务姗姗来迟的秦良翰行至府前时,简明城才迈步迎上前去,看着他来不及换下的官服揶揄一句:“秦大人公务繁重大可不必亲自前来的,礼到就行。”
秦良翰也笑瞥了他一眼,回驳道:“我儿子的生辰我能不来吗?礼我也不给你,我要亲手交给小泽小河,以免你昧下。”
“秦大人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像那种小人吗?”简明城拍了拍秦良翰肩膀,嬉笑着说道。
秦良翰一介文人哪经得起他这武将轻拍,身子立时被拍的趔趄了下,瞟了他一眼佯怒道:“这还用像不像?你不就是?”
简明城也不与他多说,亲昵的勾着他脖子带着他迈步向前,跨过门槛时牵起站在门边的妻子纤手,在她嗔怪望了他一眼时,笑笑不语,三人一同往府内行去。
小孩只有满月百日成童才会广邀宾客,大摆宴席,而今日就是简泽与简河的成童礼之日,一般官家贵人子女在今日过后才可舞象学射御。
当然简家是没有这个规矩,简明城也只是借着今日大办一场宴席而已,毕竟只有在这般喜庆的日子,阮琴才会准许他与将士好友们喝上几盅。
秦溪比两人小上月余,他的成童礼自然也不会与两人一同举办,是以今日秦溪也是作为客人早早地来到了两兄弟院内,陪他俩一同望着忙碌的无闲搭理三人的红薇她们发起了呆。
不多时又因百无聊赖而囫囵睡去,东倒西歪的醒来时已然日下梢头,简泽一边揉了揉眼睛,一边推搡着压在他腿上的简河,见他悠悠转醒便急声说道:“快起来,我腿麻了。”
简河闻言连忙坐起身来,又因动作过猛陡然倒下,刚巧倒在了睡得香甜的秦溪腰上,秦溪被猛地惊醒,倏然一巴掌拍在简河头上。
简河惨叫一声抱着头爬起身来,秦溪才反应过来身处何方,也赶忙坐起身来,却也因动作过大扯到了被简河猛然砸到的腰,立时又蜷作一团。
是以就变成了三人在宽大的床上各坐一角,一人揉着腿,一人揉着头,一人揉着腰。
简泽先前看见了两人的动作,却因腿麻并没有时间搭理两人,现在缓过来了,才看着两人嘻笑着说了声:“呆瓜。”
两人都没有反驳他,少顷疼痛缓和后才对视一眼一起扑向他,一左一右在他腰间上下其手,直把他挠的连连求饶:“哈哈哈……我错了……哈哈……”
两人不管又闹了许久,见他笑的手脚都快无力抵抗时,才放过了他,各自瘫倒在一边,简泽也得以翻过身缓上几口气。
在三人这番闹腾过后,天光渐暗,在院内进进出出忙碌一整日的红薇几人才闲下身来休整少顷,不多时又起身向主屋迈步前来。
依旧是红薇,通玉与连春三人,各自举着一张玉托盘,手拿一盏无火灯笼,步履轻盈的跨入屋内,红薇便望着躺在床上呼呼喘气的三人唤道:“公子少爷该换衣了,马上就要开席了。”
三人应声起身,红薇便向身后两人点了点头,将灯笼放在门边,一同托着玉盘向床边走去。
伺候着不时你戳我一下,我拍你一下的小公子们穿好鞋袜,便从玉盘上拿起华服将三人分开,有条不紊地伺候着他们穿戴好衣物,绾好髻发。
待三个衣冠不整的小孩变成了锦衣华服的贵气小公子时,红薇便从屋内烛火处挑出一簇灯火放入灯笼,依次将三个灯笼点亮后,才站立在门前向三位小公子们恭敬道:“公子,可以走了。”
一行人绕过曲折的回廊,大大小小的院落,与人群鱼贯而出的火房,才和着人群一起到达前厅。
将将踏入厅内,伺候他娘的蓉姨便迎了上来,在一众:“小泽小河又大一岁了啊。”
“你俩小子怎么长得这么慢啊,你爹要什么时候才能抱到孙子啊。”
“你可别瞎说了,我就觉着这俩小子长得太快了,好像不久前还抱在手上,现时就有老陈高了,太快了太快了。”
“哈哈,老陈!老李那老小子又嘲笑你矮!”
“什么?!你俩给我等着!”
“关我什么事啊?”
将三人引至厅内主座旁坐下,三人看着开始还在祝贺他们而后又自顾开始笑闹起来的老孩子们,眼中都是笑意却乖巧的闭口不言,不多时简明城就领着阮琴与秦良翰在主座上坐下。
笑笑应下众人酒酣见着老朋友便再次扬起声来祝贺的话语后,简明城就侧过身来低声向几人说道:“爹娘和你干爹干娘的礼物都放在了内厅,吃好后要是嫌你叔儿烦就拆礼物去,团团的也在。”
简泽在长辈面前本就乖巧听话,而简河也懂得在他爹一众老友面前给他爹留情面,所以两兄弟皆是毫无异议的乖巧点了点头。
而秦溪闻言也不意外,甜甜的笑笑答了声:“好。”
习俗上来说,寻常人家大多是不会给小孩办生辰宴的,但简家与秦家确是与寻常人家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疼爱他们三人,抑或就是喜欢这番热闹景象,总之三人从有记忆开始,这生辰宴是每年都会办上一次的。
又因三人生辰接近,是以每人每年都能拿到双份礼物。
简明城见此摸了摸临近他的简泽头顶,便直起身来抬手双手轻拍,方才与三人一同前往前厅,现时在门外静待开席的仆人们便手托佳肴鱼贯而入。
三人因为了留着肚子吃上今日宴席的大菜,白日里就喝了一碗清粥,现时看着一盘盘香气扑鼻,色泽诱人的菜肴,嘴角留下了不争气的口水。
简明城见着眼冒绿光的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刚想开口,又被阮琴暗中使力拧在他手臂上的力道打断,立时掩下笑意。
待阮琴满意的将手拿开后便望向翘首以盼的众人,刚想唤道开席,又被厅外突兀传来的声音打断:“大将军不等等本王吗?”
众人寻声看向门口,就见一队身着轻甲腰别重剑的士兵,分为两排拥着中间那身着月白色外衣,袖口领上却又绣着银线,唇角勾起幽深的眸子内却毫无笑意的男子稳步入厅内。
简泽几人并未见过这自此本王的人,是以见了他都是满眼疑惑,但酒酣的众人与座前简明城等人皆是认得的,只不过见了他后都神情不一罢了。
酒醉的众人懒懒散散地起身行礼喊了声:“昌云王。”
也不待被叫到的人回应,便又摇摇晃晃的坐下,稳坐主座旁的三人都看得出来,这群老叔叔对这王爷的轻视。
而他竟也毫不在意的拦下见此愤而拔剑的卫兵,遥望着主座上但笑不语的大将军,也笑而不语。
于是简泽三人便又跟着他的目光看向他爹,就见他爹神情不变却肃然起身绕过案几,几步走到来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喊道:“见过昌云王。”
简明城这一举动,让满室哗然,随着昌云王来的士兵见着传说中的大将军不自觉的挺直身形,手臂轻甲擦过重剑引起一阵哗声。
而那群身经百战现时领着闲职的老叔叔们,则是见了老友这一恭敬动作被惊到手中杯盏掉落引发一阵脆响。
阮琴眼眸幽深,秦良翰满面忧愁,只有众人注视的两人未有任何表情变化,依旧勾着嘴角的昌云王双手张开将满面笑意的大将军扶起。
简明城望着他好似许久未见的老友一般,热情地邀上他转身回座,阮琴起身行礼退让,简明城则向候在案几旁的仆人说道:“给王爷加座。”
随后又高声向厅外喊道:“给众将士加座。”
不多时便搬来一张案几矮座,简明城便邀他坐下,那队士兵也在昌云王的准许下,在厅外端坐。
“今日是我家两小儿的成童礼,众位朋友们随我敬王爷一杯,谢王爷前来恭贺。”
众人面上虽不情愿,但还是应声举起酒杯向简明城身旁的昌云王喊道:“谢王爷前来恭贺!”
简明城也随他们一同抬起酒杯,昌云王见此一直勾起的嘴角还是未曾放下,也不言语地抬起酒杯一仰而尽,简明城见此也笑了笑一仰而尽。
座下见两人喝下后也紧跟其后,一时间室内尽是酒杯放在案几上的磕碰声,不绝于耳。
静默许久无人开口,方才热闹欢欣的气氛忽而凝滞,在这难捱的死寂中,主座旁忽地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一众人寻声看去,便看见三小儿尴尬得通红的脸,简明城忍不住笑出声来喊道:“开席!”
随即又温柔的摸了摸简泽头,笑道:“饿着了吧,快些吃吧。”
也不待简泽点头,他爹身旁那位王爷便突兀插入两人间问道:“这就是大将军的两位公子吗?真是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