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月暂晦

“哎呦,好疼啊。”
不知做了什么的墨棠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走一步就哀嚎一下。
被这哀嚎声给吸引了注意的张迟迟赶忙走了过去,搀着他往廊檐上坐着。
看墨棠一副纠结的样子,张迟迟不禁问道:“墨棠,你这是……怎么了?”
墨棠紧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别说了,还不是因为我带嫂嫂你去了那个赌坊嘛。”墨棠微微弯腰揉了揉自己的膝盖:“我现在啊,两个膝盖就像废了一样。”
“你膝盖怎么弄的?”张迟迟赶忙蹲了下来,给这个小崽子揉了起来。
许是张迟迟的力道正好,墨棠感觉到一点点的舒服,这才慢慢解释了起来,“从前只要我做错了事,五哥就会罚我跪着,一跪就是一整日或是一整夜。昨日我带嫂嫂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还差点出了事,五哥虽然没说要我怎么样,可是我知道该怎么做,在你们回了客栈之后,我就被张将军给带到了县衙,在县衙里,我跪了整整一夜。”
张迟迟一边揉着,一边抬头看他,听过了之后,摇了摇头,说道:“你五哥既然没说什么,你又何必如此苛待自己,你是宁王,如今也有十五岁了,跪在县衙院子里,叫那些人看见了可怎么好。”
墨棠:“五哥说过,做错事了就要被罚,而且无论我多大,五哥都是我的哥哥,哥哥的话岂有不听之理。”
倒是个心思透彻的少年人,张迟迟加重了几分力道,勾起了唇角:“你和你五哥又不是一母所生,你干嘛那么听你五哥的话。”
沉默了一会儿,墨棠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眼角濡湿了几分,似是回忆到了那些不好的东西,将眼睛闭上了一会儿后又睁了开来,轻声说道:“母妃最受父皇宠爱,也正因如此,父皇才会最宠我,可是后来,母妃走了,父皇的身子也弱了起来,对我也没以前那般关心了,从前与我交好的哥哥们都对我避之不及,只有五哥,在所有人都嫌弃我的时候,带着我一起学习,一起吃饭。”
“那时年幼,总会被其他的哥哥诱着做不好的事情,每每被五哥知道了,五哥都会用戒尺打着我的手心,那种钻心的疼我到现在还记得。”
“我还记得五哥最生气的一次,那是我十岁生辰的时候,再次被父皇关心的我又得到了那些哥哥的巴结,他们在那日对我说了许多话,还送了我很多小宫女,都是十二三岁的样子,他们跟我说我过了十岁生日,便可尝人事了。在他们的诱导下,我差点……”
“还是五哥及时赶到,喝走了那些人,遣走了那些小宫女,为着这个,我还顶撞了五哥,五哥可能见我不成器吧,当着好多人的面给了我一巴掌,还说了好多话,我听着似懂非懂的。”
“那天晚上正好下了雨,我被五哥罚着跪在了雨里,五哥也跪着陪了我一夜。第二天我病了,五哥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好几天,当我好起来的时候,五哥却病倒了,那次五哥差点就死了。我把自己关在寝殿整整十天,终于想明白了,那些人只是想用那种手段毁了我罢了,只有五哥是真心待我的。”
“再后来,就是这样了,我不愿五哥生气,也不愿五哥对我失望,所以在五哥对我发火之前,我就会先罚着自己。”
听完了这些话的张迟迟心中软了几分,她从来都不知道在这个平行世界里,这个故事会发生的这么完整。叹了一口气,张迟迟说道:“墨棠一直都很懂事啊,日后,你五哥一定会以你为骄傲的。”
“噗嗤。”墨棠笑出了声,“嫂嫂,你别说笑了,我才没那么大本事叫五哥以我为骄傲呢。”
“一定会有的。”张迟迟看着少年棱角分明的脸,隐隐约约感受到的是不服输的气势。
“咳咳。”墨染不知何时来的院中,在看到张迟迟蹲着给墨棠揉膝盖的时候,他心里流过了一丝不舒服的感觉,看着二人笑着交谈,他也实在忍不住,这才咳了两声。
听到声音的墨棠偏头看到墨染,又看了看为他揉膝盖的张迟迟,赶忙伸手将张迟迟扶了起来,随即站了起来,正准备喊一声“五哥”,竟是膝盖一软就要倒下去了。
站在身旁演技手快的张迟迟赶忙扶住了他,嗔道:“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墨染知道他必定是又罚着自己跪了,这才伤了膝盖,赶忙走了过去,与张迟迟一起将墨棠扶着坐了下去。
“这么大人了,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吗?”墨染白了他一眼,“既然伤了,就好好休息。”
墨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憨地笑着:“我这不是没站稳才叫嫂嫂接了一下嘛,五哥你与四哥出来查案,我怎么能安心地待着啊,而且我大老远从金陵跑过来,就是想帮你们的啊。”
墨染:“你不要来添乱就好了。”微微弯下身子,墨染轻轻按上了墨棠的膝盖:“怎么样,还是很疼吗?”
墨棠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张迟迟,又看向了墨染,道:“嫂嫂刚刚按了好一会儿,已经好多了,不是很疼了。”
“你啊,我又没怎么样你,你倒是自己跪起来了。”墨染蹲了下去,小心翼翼地脱去了墨棠的鞋袜,将他的裤腿往上卷了几分,看着肿胀发紫的膝盖,墨染心疼地说道:“你知道自己错了就行了,以后不用跪着罚自己,知道吗?”
点了点头,墨棠小声地“嗯”了一下。
“墨染。”发现了蛛丝马迹的墨韵同张柏南一起快步走了过来。
墨染转过身问道:“发现了什么吗?”
墨韵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墨染眼前,是一个精致的描着金漆的小锦盒,墨染看了一眼墨韵和张柏南,伸手拿了过来,莆一打开便是浓烈的香味,避之不及,墨染蹙起了眉头,强忍着不适看了看盒内,是已经死去且僵硬了的虫子的尸体,黑长的身子,亮红的头部,虽与蜈蚣相似,却不是蜈蚣。
香味实在过于诡异,墨染在看了一眼后便合了起来,站在旁边的张迟迟闻着这香味,却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只是一下子想不出来是在哪里闻过了。
墨染将锦盒还给了墨韵,问道:“这是在哪里发现的?”
“知府杨文清的房间里。”
听到这个回答,墨染惊了一下:“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墨韵摇了摇头:“不知道,从未见过这个东西。”说着,墨韵便将锦盒翻转了过来,“不过,倒是有迹可循。”
只见那盒底上印着三个大字。
“千金台?”墨染迟疑了:“又是千金台,昨天的那个东西也是这样,今天这个还是明确标着。”
墨韵同样疑惑:“灭了满门却把东西丢的到处都是,难免有些不合理,而且现在几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千金台,除了这个,眼下我们也没有其他的线索,只能从千金台开始查起。”
墨染将扇子在手上掂了几下,语重心长道:“只怕事情并非向我们所想的那样。从一开始这件事就毫无征兆,按理来说,匪患这么大的事情,不应该什么动静都没有的。”
站与墨韵身旁的张柏南点了点头:“宸王说的没错,我们朱雀营驻守梁溪已久,从未听过清江浦匪患的事情,我们也是接到皇上的密旨,才赶了过来,赶过来之后接连巡查了几日,根本就没发现任何匪徒作乱的痕迹。”
墨染握紧了手中的折扇,眼神暗暗沉了几分,“只怕是我们都被皇上给玩儿了。”
“怎可能?”墨韵并不相信墨染的推测,“无论如何,皇上总不会拿自己的百姓和社稷开玩笑吧。”
墨染看了一眼墨韵,笑道:“四哥,我知道你想建功重得地位之心,可是凡事多想想,你便会发现里面的不对劲。”
见墨韵一脸严肃,墨染也不愿与他多解说,既然自己只是来帮个忙的,倒也不必这样打击着旁人。
“既然四哥说有迹可循,那就去循吧,别耽误了事情。”
说着,墨韵就甩着袖子转过了身,在墨染眼神的示意下,张柏南看了一眼张迟迟后就跟到了墨韵后面。
见他们二人走远了,墨染转过身,对张迟迟说道:“迟迟,你带墨棠先回去吧,回去之后吃点东西好好歇息一下,我处理好事情就回去。”
张迟迟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带墨棠回我们住的那里。这次你是来帮四哥的,凡事让他来就行了,你别太累了。”
墨染微笑着摸了摸张迟迟的头,说道:“我知道,你们快回去吧,我先走了。”
“嗯。”
墨染的身影在二人的目光中渐渐模糊了起来,张迟迟扶着近乎“残废”的墨棠站了起来,二人在清江浦百姓好奇的眼神中,一路慢慢地走了回去。
张迟迟帮墨棠开了隔壁的一间房,顺便叫小二送了些吃食上来。因着早上吃的还未消化,而且她现在还有些烧着,没什么胃口,只草草吃了几口,张迟迟便停下了筷子,看着墨棠狼吞虎咽的样子,张迟迟也是无奈地笑了起来。
在墨棠专心吃着的时候,张迟迟无聊地拿起了昨日里翻开的书册,还没看上几页,比昨日淡了些的香味飘到了她的鼻子里,张迟迟眼珠子转了一下,将书册虚虚掩在了鼻上,闻到这个味道,她如顿悟般喊了起来:“我知道了,就是这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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