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小主!”
一屋子的宫女太监恭敬的跪了满地,头也不敢抬,只瞧着新主子穿一双新制的宫靴缓步走进,那宫靴上的绣花掺了金丝银线,越发显得高贵。
太后等人为她择的是离养心殿不远不近的云舒宫,瞧着倒是十分精致的模样,约莫是翻新过了。
“起来罢。”谢宜坐在塌上,一一扫过跪地的几个下人。
这些人的底细谢宜门儿清,管事的宫女太监都是瑾荣夫人叶昭岚的人,余下的粗使婢女与太监都是其他低位妃嫔派来探听消息的,要清理起来倒也不难,只是她刚入宫……
谢宜饮一口沏好的茶,打赏了下头粗使活计的人不少银子便叫人出去忙了,只留下两名管事候着。
谢宜不叫起,也不问些什么,只道:“年少时我曾进宫一次,倒在宴席上见过雨落姑姑。我记性不好,姑姑当时似乎是在瑾荣夫人身边伺候的,时间也长了,倒不知是不是我记错了。”
雨落笑道:“小主好记性,奴婢是有幸伺候过瑾荣夫人,只是这宫里伺候的人多,兜兜转转的,总没个安定。”
“嗯,想来你是不得夫人的眼,否则也不会从贴身伺候的侍女调到这云舒宫了。”谢宜笑一笑,说出的话却叫人恨得牙痒:“这位公公瞧着眼生,不知姓甚名谁?”
“奴才贱名康福,从前在殿前当差,如今有幸来伺候小主。”康福赔笑道。
谢宜讶然:“原是曾经御前伺候过的,那倒是我眼拙了,往后还要公公多提点才是。”
“小主客气,能为小主办事,那都是奴才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康福道。
谢宜向绿枝使个眼色,后者便将两个分量截然不同的包裹塞进对方手里,笑嘻嘻道:“刚进宫,也不知道两位喜欢些什么,小主便做主将赏赐的银子加了一倍。这时节天热,拿去吃些冰食倒也舒坦。”
康福和雨落谢了恩情,就听谢宜道:“这云舒宫颇大,除了我外,可还有嫔妃居住?”
这本是雨落负责的事儿,康福却赶忙接话:“回小主的话,这云舒宫是陛下特此您的一宫主位,只东侧殿还住了位顾美人,先前递了话来,说一个时辰后来拜见您。”
“好,康公公果然细致,往后这云舒宫大小事宜还要劳累公公帮着打理了。”谢宜笑盈盈的:“你们先下去吧,等顾美人来了,将她请进偏殿说话。”
谢宜没料到这一入宫就能见到人生赢家顾美人,看来位份一旦变了,有些人和事物也会随之发生改变。
出身不高,相貌清秀,才华一般的顾嘉是除了女主角外在《娇宠》这本书里活的最长久的,她一共侍寝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却偏偏惹人艳羡的怀上过两个孩子。
第一个孩子虽是公主,却难产致死,但意外揭出了瑾荣夫人母家买官受贿之事。第二个孩子是崇仁帝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子,虽才智平平却胜在性子乖巧,也是凭着这两件事儿,顾美人安安稳稳的在四妃之末的位置上坐到完结。
巧合多了,便是人为。
顾美人进来时穿一身浅绿色宫裙,整个人纤瘦秀美,一张脸上生了双过分漂亮的眼睛,看人时便有盈盈落泪的可怜感:“嫔妾见过玉容华。”
“顾美人请起,这外头天气如此炎热,还劳烦顾美人亲自跑一趟,我心中倒有些过意不去了。”谢宜笑笑,叫人送上准备好的礼物。
“嫔妾是潜邸时的老人,伺候陛下也有六七年了,如今也二十有三。乍然见着容华这样年轻美貌的,倒真是自惭形秽。”顾美人小鹿似的眼睛轻轻落在谢宜脸上,微微笑道:“说起来,容华生的颇有几分眼熟,许是和嫔妾某位交好的妃嫔相似也未可知。”
这话说得突兀又失礼,若是脾性不好的早该发火,若是好奇心重的也该追问几句。可谢宜心里门儿清顾美人的盘算,只顾打太极:“我这样貌不过平平,天下之大,与人相似不是奇事。”
顾美人一咬下唇,怯怯得不做声。
她拿不准这玉容华是真的蠢还是听不出她的意思,可想到腹中这个孩子,顾美人咬咬牙,笑道:“容华说的是。许是我跟容华一见如故也未可知。嫔妾家中尚有个妹妹同容华一般年纪,我见着容华便像是见着妹妹了。听闻容华此次是孤身进宫,若是心中烦忧,又不嫌嫔妾出身低微,只管来找嫔妾说话解闷便是。”
话说到这儿,谢宜抿了口茶,这顾美人腹中已有一月孩子,原书里是找了太后做帮手。太后想要孙子,一个孙女倒无关紧要,护着顾美人到了月份便算是完成约定,正好还借了一手东风打压瑾荣夫人气势,至于顾美人醒来后的愤怒,太后哪能瞧得上眼。
正巧谢宜有自己的谋算,顾美人第一个找上她,倒也省去不少麻烦,遂笑道:“哪儿的话,姐姐气质温善,我亲近还来不及,何谈嫌弃?”
说话间,顾美人咳嗽几声。谢宜开口道:“我见美人脸色略有苍白,眼底青黑,许是夜里睡得不安?太医院里原有我谢家的故交在,若是美人不嫌弃,可叫他来瞧一瞧。”
这太医院里有自己的人手可是一大助力,顾美人眼睛一亮,略想了想便道:“不知是哪位太医,嫔妾最近神思不属,正想开些安神药物。”
“原是我族中堂兄,一会儿我叫人传信让他来给美人瞧瞧便是。”
眼见日暮西斜,谢宜便下了逐客令,又叫绿枝去太医院传了话。
“顾美人虽性子好,可到底无宠,又是那样的出身,小姐是要帮她一把吗?”绿枝帮着谢宜沐浴,好奇道。
谢宜瞧她一眼:“这往后是谁帮谁还未可知呢。顾美人是宠爱稀薄,可她在宫里待这样久,多得是旁人不知道的事情,你往后对顾美人也恭敬些。”
这只是一层,谢宜看重的还是顾美人的孩子。
顾美人肯让谢家出身的太医替她诊脉,摆明是对谢宜的投诚,意思便是她有身孕的事儿并不怕谢宜知道。若是谢宜能护着她孩子降生,便是一份天大恩德。可反过来,这孩子若有不慎,只怕第一个逃不开的也是诊脉太医。
她不是太后,不会对人做出兔死狗烹的事儿,也不打算做计划生育主任,只要顾美人也遵守两人之间的规矩,这个孩子谢宜一点也没兴趣动手。
而且她作为一个现代人,也不可能对注定三宫六院的陛下痴心一片。
如同系统所说,她只要做好任务,踏踏实实在这宫里活到结束便好。
……
谢家堂兄的消息不日便传到谢宜耳朵里,说是顾美人已经有了一个月身孕,只是忧思忡忡所以胎气不甚稳固,谢太医拿不准谢宜的意思,便没有对外声张,只开了安神定心的温补药叫顾美人先吃着。
这谢太医倒是聪明贴心,谢宜捻一颗葡萄吃,心不在焉的想着:早前入宫时,谢夫人跟她交代了这个留在太医院的堂兄是她的助力,没成想如此配合,的确省力不少。
入宫前三日是留给所有新晋秀女修整学习规矩的,众位秀女只需等待太后召见后便可准备侍寝事宜。
【触发支线任务·1:请在觐见太后时博得太后欢心,成为首日召幸的妃嫔。】
“你要我去投诚太后?”谢宜怀疑道:“太后跟陛下不和,我若是讨了她的欢心,陛下只会疏远于我。”
【请宿主明确目标,您只需要活下去并且完成我们的任务便可。至于书中人物的喜怒哀乐,并不是您考虑的重点。】
话说的好听,谢宜冷笑:“太后总不会比陛下活的长久,况且书中她最终也不过沦为阶下囚。若我因太后失了陛下的欢心,她倒台后我怎么保证陛下不会先拿我开刀?”
“您们说的好听,实际上提出的要求哪个不是强买强卖?”
【宿主请慎言!您没有拒绝的权利!】
“又要拿死威胁我,好啊,反正我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完成任务,倒不如我现在干脆点去上吊,直接叫情节二次覆灭就好,你看怎么样?”
谢宜实在是被这系统高高在上的态度弄得心烦,冷声道:“我警告你们,如果再强制要求我做一些不保证我人身安全的任务,我即刻弄死这个身份。当然,你们也可以弄死现世的我,一报还一报,反正我是没了后顾之忧,倒是你们能立刻找到代替我的人吗?”
系统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谢宜的话。
【考虑到宿主的担忧确实存在,那么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们可以给予宿主最大程度的自由。支线任务不再强制完成,主线任务将以您本人的安全为第一优先,只要您能够保证最终男女主合理走到一起,我们便认可您的任务完成度。】
系统机械的电子音听起来也多了几分温和,估摸着是被谢宜急转直下的态度给吓到了,这才不情不愿的做出了退让。
“早这样不就好了,互惠互利的双赢不做,非得颐指气使的叫人不舒服,这不是有病么?”谢宜托腮无语道,也不管系统被她气得半死。
觐见太后前,二十来位秀女先在偏殿同淑妃柳姝华、瑾荣夫人叶昭岚以及几位从三品以上位份的宫妃见礼。
柳姝华久病在身气色并不好,但瞧着容貌却毫不逊色叶昭岚,其他几位婕妤、贵嫔也有以容貌见长者。
能面不改色,日日对着这些绝色美人还能一心扑在朝政上的崇仁帝,想必也是个狠角色,说不定也有可能是除了对白月光外,其他人在他眼里都跟萝卜白菜一般。
谢宜想着,就听叶昭岚抢了柳姝华的话头,声音婉转娇柔:“玉容华上前来。”
谢宜位份最高本就站在前列,她恭恭敬敬的向前走了两步,跪下行礼。
“当真是美人。”叶昭岚掩唇,眸光毫不掩饰嫉妒:“早前陛下还跟臣妾提及过,本宫当时还想妹妹是何等天人之姿,还未进宫便叫陛下念念不忘,如今见着了,倒当真是绝世风采啊。”
“娘娘过誉了。”谢宜垂着眼睛,只答了这么一句便不做声。
下首坐着的方贵嫔扑哧笑了:“妹妹倒是个直爽人,说不来那起子矫揉造作的话。”
叶昭岚横一眼方贵嫔,可这方如夏父亲是如今崇仁帝倚重的方阁老,她倒不如何怕叶昭岚:“瑾荣夫人瞧臣妾做什么?这一会儿功夫都叫玉容华跪了三四趟,等下还要去太后那儿见礼,若是失了礼数,太后宽宏,玉容华又初初入宫想必是无碍的,就是不知追究起来,会否追究到夫人头上啊?”
“方贵嫔这么喜欢猜度太后心思,不如以后就跟在太后身边焚香礼佛如何?左右你那关雎宫也是冷清的很。”叶昭岚反唇相讥。
“好了,在众位妹妹面前争论这些,也不怕失了身份。”淑妃叫谢宜起身,淡淡道:“太后也起了,咱们该去见礼了。”
谢宜自问觐见时并未如何宣扬自己,但许是有着云信那一层关系在,太后不论私下如何,表面上对她倒是青睐有加,还特意留她说了会儿话。临走时还是云信送谢宜出来,话里话外无不暗示今夜若是陛下召幸,那必然是太后抬举了她。
谢宜把这话听进耳朵里,笑意略有些寒凉。
果不其然,这天刚黄昏便传了陛下指她侍寝的旨意。同其他谢宜看过的小说不同,这本书里凡陛下宠幸妃嫔,皆是在嫔妃寝宫,只有说话解闷时才会传人去养心殿。
这书中解释是崇仁帝本身并不重欲,做不出来白日宣淫的事儿,二来是方便起居注上记载受宠妃嫔的日期,以免将来有了皇嗣却对不上时间。
阖宫上下,除了谢宜大都紧张的很。
谢宜不慌是因为她记得书中崇仁帝原来翻的是个炮灰的牌子,却因处理政事拖到夜里,传旨说侍寝之事作罢,叫那嫔妃失了好大脸面,自此再不敢出头。
果不其然,到了戌时,陛下的依仗还迟迟未到。
养心殿那边没个旨意,云舒宫下人没一个敢去歇息。倒是谢宜,因着侍寝前都得用暖情酒,她本身就是个三杯倒,这殿内用冰又很是舒爽,她一不留神便睡了过去。
绿枝进来时,被这情状吓得魂飞魄散:“小主!小主!皇上来了!”
谢宜还没被晃清醒,龙涎香便随着脚步声一同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