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鸡叫了三遍后,两个人才磨磨蹭蹭出了门。
揉揉惺忪的眼睛,小朱的精神不错,背着一些衣物健步向前走着。街道上还没什么人,除了准备开张的包子铺。
“女鬼,你等等我。”宋天成用他娇小的身子承受着不应有的重量,巨大的包袱都要把他纤细的脖颈勒断气了。
真是麻烦。带那么东西干什么呢。小朱下意识嘟嘟嘴,不禁腹诽。
放缓脚步,等宋天成走近,小朱主动上前拿下他的包裹背在自己的身上。
宋天成捏了捏酸胀的肩膀,看着他口中的女鬼一人背着两人的东西不禁晃了神。这女人挺实在的。
两人顺利走出城后关于走哪里,怎么走,两个人马上发生了分歧。
“宋天成,走东南,我有一个鬼友在桉城,他或许知道怎样让你的魂魄复位。”小朱斩钉截铁地说:“而且我们最好走小路,因为如果王府派人来追,他们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们。”
他偏偏不喜欢她的这种不容商量的语气,当他是她的属下吗?
把头一偏,“小路避人耳目是挺好的,可是你走过小路吗,认路吗?野外还有各种蛇虫鼠蚁,你适应得了吗?最最重要的是,走小路路途艰险,容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一口气讲完这些疑虑,视线转回时,才发现人早不在原地了。原来小朱问了一个进城卖柴火的老翁路怎么走后,早就翘起脚底走人了。哪管他讲些什么。
小朱一口气走了五里路,回过头一看,不见宋天成的身影。
这家伙,是走了其他路吗?她立马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本姑娘拿着他的全部家当呢,他怎么可能离得开我。
小朱把东西往路边一放,坐在一块大石头歇着。
日头已升,有些热意。拿出水囊喝了一小口就收起。
临安城的人喜欢梨花,野外也种了不少梨树。值此时节,城外梨花因地势的原因开得比城内迟了些许。有些还只是娇嫩花苞。而她走的小路就要经过梨泉山的,那里梨树十步一株。
据卖柴火的老翁讲,翻过梨泉山之后就会有一个小村庄,可以在那里吃顿午饭,然后继续赶路。
整理好思绪,抬头一望,才见宋天成小步向前挪着,慢悠悠地走过来了。
宋天成也看到了她,立马沉下脸。他的脚太不舒服了,应该是表姐从来没一次性走过这么长的路,所以脚受不了了。
“您这又是摆什么脸色呐?”小朱笑脸迎了上去。
“脚痛。”他憋了一股气没处发,见了小朱这样,也不好发作,只好不再理。想他宋天成生下来便是要什么给什么的,倒不是吃不了这些苦,只是受不得气,那女鬼怎么能自作主张把他往深山里引。
“那先喝口水,坐下歇歇,我们待会再上路。”小朱递上水囊。
宋天成一声不吭接过,咕咕几口下肚,这下畅快许多了。
“我们翻过梨泉山的时候可以去接那里的泉水,据说比普通井水甜美许多呢。”小朱见他脸色缓和,开始找话说。
“女鬼,你那个鬼友靠谱吗?”宋天成不接她的话茬,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呃,说是鬼友,其实他死后做的是城隍庙的城隍老爷,应该算是比较靠谱的吧。”小朱缓缓说着,“还有,别叫我女鬼了,让人听到不好。我全名叫朱郁梨,郁郁葱葱的郁,梨花的梨。”
“郁梨,欲离,想要离开?”宋天成玩味着。
“郁郁葱葱的郁,梨花的梨。听不清楚的话,我可以给你多重复几遍。”小朱挺不喜欢那个谐音,寓意不好。
“算了,比起郁梨,还是小朱更顺口些。”宋天成捶捶腿,起身,“我休息好了,我们现在出发吧。”
两个人翻过山到了小村庄时已过晌午,农家早已下地回来吃过饭了。两个人用银钱换了些红薯和酥梨吃。一打听,往前再走二十里地,可以到镇上。
小朱没成想宋天成的脚磨得厉害,以为二十里地也就两三个时辰,估计趁天黑赶到镇上不难。结果一路上走走停停,他还拉肚子,蹲在草丛半天没出来。
“宋天成,你没事吧,怎么还没拉完,不会是把肠子拉出来了吧。”小朱打趣道。
可是宋天成半天也没吭一声。
“宋天成,你再不吭声我可是过去了啊,不会真的拉肚子拉到昏厥吧。”小朱开始有点担心,心想一大活人为什么半天都没说话。
“别,别过来。我还没,没收拾好呢。”他羞怯地说。
“没收拾好什么?拉屎还要收拾东西?”
宋天成也不知是她真傻还是装傻,只能急急地低声说了句:“没厕纸。”
小朱愣住了,她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否决了很多种方案后,最后他用土块草草收场。
路上,为了缓解气氛,小朱贴心地又提起了这个话题,“早知道就带些厕纸好了。”
“可以以后都不要再提起了好吗?长这么大没这么丢人过。”宋天成掩面疾走,也顾不得脚疼。
但是很可惜,日落之后,还是没走到镇上,两个人只能在月光下搜集一些枯枝烂叶来生火,在山上度过。
夜晚格外寂静,除了偶尔的鸟叫声,树叶沙沙的声音。野外不似宋府灯火通明,这让宋天成有些害怕。
“你后悔吗?跳下水救你表姐。如果不跳,应该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了。感觉就算换回了身体,也很难解释你表姐怎么会死啊,看来只能到时候再跳一回。”小朱絮絮叨叨地分析着。
宋天成无语,翻了个白眼,也不知是给自己还是给小朱。
“其实我跳之前没想那么多,我只是以为我水性不错,我只是想救她上来。”说着,他有些哽咽。
“唉,兄弟,你也别想太多,或许就是命中有此一劫呢。说不定这也是我的命数,希望经过这一次可以让我去投胎好了,做鬼实在是太孤单了。”小朱说后长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吃了烤红薯后,用干草铺在身下,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宋天成睡得比较死,但是不知梦到了什么,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的。一个大翻身,觉得身下空落落的,一下子就惊醒坐起身来。“我的包袱呢?!”往身旁又摸索了半天才摸到。
可是紧接着又发现一件令他不安的事,原本就睡在他身旁的女鬼不见了!她该不会是把自己甩了吧。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许多,赶忙点了火把去寻。
夜里的山路难走,乌漆嘛黑的很容易把白日里寻常的东西看成各种张牙舞爪的恐怖事物。才走了几步,宋天成已经吓得不敢回头看了。
越往前走,越觉得像走岔了路。想着,要不立马往回走吧,不然回去的路也认不清了。宋天成越想越怕,僵硬的回过身想往回走时,一阵阴风吹来,隐约看见不远处似乎有蓝色的跳动的火焰。
“鬼、鬼火吗?”他有点欲哭无泪了,握着火把的手也有些颤抖。拿左手狠狠掐了一把腰上,恐惧稍减。立马拖着腿返回,离鬼火越近,冷汗冒得越多。
“宋天成,你在这里干嘛呢?”小朱突然从树后冒出来。吓得他往后退了一步,被裙摆绊倒在地上。
小朱见状赶忙上去搀他起来,“你没事吧。”
“我,”宋天成又想发火了,但深吸一口气,轻声说:“我没事。”
小朱指着他的身后,饶有兴趣地说:“你看,那是什么?”
宋天成稍稍扭头一瞥,被吓得汗毛直立,赶忙先躲在小朱身旁,舌头不大利索地说:“这,这不是,鬼火吗?”说完还咽了下口水。
“这是磷火,你们俗称的鬼火。其实和鬼半点关系也没有,你不用怕啦。”小朱没心没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
有人同他一起,宋天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忽然记起自己为什么不睡觉而要在野外撒丫子跑了。
“女鬼!”他指着小朱的鼻子,咬牙切齿地问,“你为什么要逃走?要逃你也挑个白天好让本少爷找吧。”
这一问搞得小朱莫名其妙,歪歪嘴角,一脸无奈地回答:“我没逃啊,我只不过是有点尿急,然后多走了几步去解手。回去草垫那里没看到你,就出来找,然后就看见这么漂亮的磷火和讨厌的你了。清楚了没?”
“你用什么照的明?”宋天成又很敏感地抓住了奇怪的点,“总不会要说你夜视能力非比常人吧。”
“嘿嘿,这个,”小朱一脸不好意思地拿出了腰后的夜明珠,“看到你房间里有,拿起玩了之后就忘记放回去了。”
宋天成眯起眼睛一脸假笑,“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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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王爷府。
黑衣人对着一位身穿锦袍的男人下跪,细声报告着:“禀告王爷,王妃已经离开宋府朝东南方向走了。据说是要去找名医治疗心悸。”
“哼,偏她金贵。”男人冷笑一声,语气中尽是不屑。
“王爷,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男人看向黑衣人,斜挑嘴角,“想说便说 ,何来当不当讲。”
“属下看到王妃是同她表弟,也就是宋家的二少爷一同走的。”
王爷听到,挑了挑眉,暗自心想:“哦,就是那个玩性不小,李沉瑶还不准我说他不好的那个表弟吧。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多了。”
“可惜,”王爷语气一顿,喃喃低语,“虽是同去东南方向,也不知能不能遇到本王的女人。”
窗外的月光清冷的洒照在王爷阴晴不定的脸上。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