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七日之约

这两天,宋天成莫名对鬼怪之事感兴趣,一直追着小朱问她。
“小朱,你做女鬼时到底有什么本领啊,鬼会穿墙遁地吗?鬼的脚会着地吗?平时是飞还是走呢?”
刚开始小朱还会耐心地回答鬼基本上就是重量比羽毛都要轻的东西,没有他想得那么玄乎,那么厉害,一阵风都有可能把她刮跑。他们介入普通人基本上就是靠极端的情绪,比如宋天成落水那会儿心里极度的恐惧,才让小朱有了上身的可能。
后来小朱发现向他解释越多,就有更多地问题会冒出来。
“天哪,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哪来那么多问题?”
小朱用棉花捂住耳朵,盯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书催眠自己。
“什么是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有时候你说的话我听不懂呢?”
“啊!我也不知道!”说着,小朱放下了书,冲出房间。
走在街上随意逛着,想吃点什么,结果发现自己怀里半文钱都没有。唉,人穷志短。
今晚就是登上花船听完后半段故事的时候了。
小朱心烦的原因不仅是宋天成喋喋不休地问她许多问题,还是因为她发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连续几天宋天成都说他的鼻子闻不到什么气味,刚开始她还不以为意,直到下午吃饭宋天成也没吃几口,说是没什么味道。
这可大事不妙,宋天成的原身没有完全断气,他属于生魂的状态,当开始失去嗅觉的时候,其他几种感觉也会以不同的速度相继失去,如果五感全部失去,他就必须得离开寄居的身体了,因为这个身体已经完全变成腐尸,不适宜生魂附在上面。
目前宋天成的嗅觉失灵,味觉也开始退化,这变化的速度太快,以他们现在的脚程,根本在五感尽失之前赶不到桉城。而且现在又被困到了玉湖镇,也不知今晚过后能不能离开。
所有的这些她都不敢同宋天成讲,怕他心生杂念,魂魄不稳。
酉时一到,小朱和宋天成就在玉湖岸边登上了划过来的花船。这花船不小,有上下两层。二人被下人引到二层的第一个隔间,这里被装饰得很文雅,有插着兰花的精致瓶子摆在琴案上,琴案左右放置了半人高的仙鹤展翅式的烛台,照亮了整个隔间。
“三喜姑娘呢?”小朱拉住正欲离去的下人问道。
“三喜姑娘正在陪其他客人,抚完这曲流觞就来。”
小朱竖耳一听,果然有悠悠的琴声传来。
“二位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下人离去不久,乌啼散人就推开隔间的门擅自走了进来。
“三喜姑娘也邀请散人了吗?”
“贫道爱凑热闹,是不请自来了。”老道士边抚胡须边笑眯眯地说道。
小朱没有再讲什么。
琴声停了片刻,就见三喜穿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抱着琴款款走进小朱他们所在的隔间。见了老道士也在这里,眉头微微一皱,不客气地问小朱二人,是不是他们邀请了老道士一同来花船上。
“贫道听了小朱兄弟同我讲烟儿姑娘的事,对下半段故事很是好奇,所以不请自来了,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听了乌啼散人的说辞,小朱的脸色变得难看。想听倒也罢了,为何扯他二人?
果然,那三喜姑娘听完,不悦地扫了他们一眼。
“三喜姑娘,在听故事之前,我想问是不是你前两天做法使得我们离不开这玉湖镇?”宋天成起身问道。
三喜摇摇头,伸手示意请坐。
“我一介弱质女流,哪来那呼风唤雨的本事。”
“我也觉得三喜姑娘不会强人所难,是宋兄你想多了。”小朱拍拍宋天成的肩膀,适时打住这个话题,“三喜姑娘,请开始讲下半个故事吧,我们三人洗耳恭听。”
这位三喜微微勾起嘴角,带有深意地看了看小朱。
话说刘烟儿与七郎日益难舍难分,刘烟儿想要与其私奔,七郎却似有难言之隐。
另一头,玉景楼的张老板想找一处风水宝地开辟事业的第二春。于是请来了外地的一个吊梢眼道士来玉湖镇看风水。
张老板陪同这道士直接来到玉湖,玉湖边上到处是做买卖吆喝的声音。
“张老板,此处,聚人气呀。”道士一捻唇边的小胡子,故作高深地说道。
“您的意思是说,要在此处建楼?这,不好赶人走哇。”
“只要这桥一塌,不再修起,那人气就全攥在张老板你手里了。”
听到这里,小朱他们算是明白了,什么女鬼传说,怕都是张老板传出来唬人的,好让人们不再起修桥的念头。
“那这座桥我也不好让它说塌就塌呀,它搁这里杵了几百年也没见有过裂缝。”张老板摊开手,无奈地对道士说。
“我们可以借别人的手来让桥塌,还要在湖底建一个龙宫供张老板你招揽客人。”
“您的意思是把我要新建的闻香阁建在湖底?这怎么可能?”张老板摆摆手,表示不相信。
道士仰天大笑,狂妄地说道:“别人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这湖底有条龙,只要拿它镇你的闻香阁,保你生意兴隆。”
“呵呵,呵呵,事在人为,事在人为。”张老板只能陪笑道。
这道士来头不小,请他可花了他不小的功夫,虽然不信,也不敢得罪。自己可没想过要在湖底建妓院,这人在湖底还呼吸得上来吗?随他折腾去吧。张老板暗自心想。
深夜,七郎又翻窗户进了刘烟儿的房间,她坐在灯前翻看诗集,轻声读了出来,读罢一首,长出一口气。
“烟儿你何故长吁短叹?告予我好不好?”七郎双手搭上她的肩头,关切地问道。
这刘烟儿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可自拔呢,被七郎的声音吓了个哆嗦。
她一见是他,什么也不说,干脆趴在桌子上生闷气。
七郎俯身看着她,发现正在往下淌眼泪呢。这可吓坏了他,赶忙问道:“你这是为何呀?我哪里惹到你了吗?我这人脑子笨,猜不到你的心思,你行行好,就告诉我吧。”
“原本以为你是个心眼少,好托付的男人,结果你也这样,一提到带我离开这昏天黑地的地方,你就不吱声了,果然男人都是薄情郎吗?”
刘烟儿这话一半是真心怕七郎负了自己,另一半就是为了激他的话。
“我不说带你离开是有我的理由的,你让我再想想好不好?”
“难不成你已有家室?”刘烟儿拔高嗓音问道。
话音未落,一伙人冲了进来,将七郎绑了下去,刘烟儿跪在地上恳求放过七郎,平时对她还有几分恭敬的李妈恶狠狠地对她说:“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今日在你屋外守株待兔,果然是有了私情,刘姑娘好好待在房间里反省去吧。”
过了两日,守备渐松,刘烟儿偷偷派了信得过的人将关在柴房里的七郎放走,并带了话,七日酉时,玉湖桥边,不见不散。
刘烟儿打算这次私奔不成功便成仁,她再也不想整日看别人脸色行事,处处受制于人。她也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有自己的一个小家。
到了七日之约的前一晚,刘烟儿趁晚上戒备松懈,背了一个小包袱就翻窗逃跑了,本想藏身在玉湖旁的草丛中躲一晚,结果风雨大作,玉湖的湖水翻腾不已。不明缘由的她去投宿在一家农户中,第二天一早装扮成脸上长疤的丑妇模样混迹于早市。
见玉湖边上的商户明显少了很多,刘烟儿问起路人这是为何。路人告知她,这玉湖不再风平浪静了,从六天前的晚上起,夜夜电闪雷鸣笼罩在玉湖上,玉湖的桥也快塌了。
听了路人这番话的刘烟儿担心不知七郎知不知道玉湖的情况呢?
顾不得许多,刘烟儿打定主意,这个七日之约,若他心里有我,肯定会像我一般赴汤蹈火也会来。如若等不到他,那就跳进这玉湖了了这一塌糊涂的人生吧。
她哪曾想到这七郎就是住在玉湖底下的白龙。两人初遇时正是他前来交替值守玉湖的差事的。觉得上元节有趣,便也来凑热闹,扯掉原来花灯上的谜语联,自己咬了半天手指头写了一个自认为难猜的谜语放上去,然后就对聪慧的刘烟儿动了心。
七郎离不了水,超过一日就会浑身乏力,两日会开始蜕皮,逃离柴房的他本想着去玉湖湖底修养几日,等到七日之约一到,就和刘烟儿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论她愿意与否,他都要娶她为妻。
人算不如天算,七郎回到湖底的这几日一直在被迫与人斗法,元气大伤。他开始变得愤怒,失去理智。七郎不明白这人为何与自己过不去,天天晚上布下阵法将他压制。
酉时,刘烟儿站在桥上张望,这时的玉湖开始变得黑漆漆一片,萧瑟肃杀。路上几乎没有行人。风越吹越大,几乎能把瘦小的刘烟儿吹跑,她抓紧栏杆,顶着巨风,即使玉湖潮起,将站在桥上的她的裙摆打湿,她也没打算离开。
“不见不散,七郎你不来,我就不会离开。七郎我等着你。”刘烟儿喃喃自语,下定决心不会离开。
将这次私奔看做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刘烟儿不会知道她的七郎正在经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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