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装傻是为了活命

直到盛星河走得看不见了,叶清明才转身朝屋里走去。
看到那些还没有收拾起来的瓶瓶罐罐,轻轻呼了一口气,叶清明一个一个地将它们放回原位。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丢了一样……
想起刚刚盛星河离开的时候说的话,叶清明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她想,自己以后应该是不会和他再有任何的纠葛了吧。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萍水相逢了,只是对于没有问他们住哪儿,还是有点遗憾。
也许这是因为盛星河是自己过来这个世界,唯一一个可以毫无保留的肆无忌惮的,以叶清明的身份来交流的人了吧。
但是叶清明很清楚,不管怎么样,日子还是要过的,就像突然来到这个世界,即便是面对这样的父母,这样的身体,也还是要继续活下去。
盛星河会有他的人生,她也有她叶清明未来的路要走,如果不是今天的意外,他们本就是两条毫不相干的平行线。
想通了这些,叶清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转身朝厨房走去。
这都快两点了,得准备一些吃的,免得两个老人家饥肠辘辘的回来,还没有填饱肚子的东西。
遗憾的是,此刻的叶清明,并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有多么的牵强。
年长者在前面走着,年轻人在后面蹦着,一跳一跳的似乎有些无穷无尽的欢乐。
然而,若是走人走近了看,却会发现年长者此刻紧锁着眉头,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一般。
两个人一路上穿过乡道,绕上山路,最后消失在了一片丛林里……
“咯吱”一声,老人将房门关上的下一秒,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少年似乎没有看到这一幕,径直朝屋里走去。
少年没有开口,老人便没有起来。
大约过了十分钟,里屋的少年才缓缓从里面出来,身上沾满了灰尘的衣服此刻换成了一件干净的白色布衣。
一边走,一边将领口的扣子扣上,老人不经意间抬头,便看到了那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的青紫痕迹和少年脸上的伤疤时,心脏狠狠一抽。
走到座位上坐下,少年似乎才发现跪在地上的邱成,挑了挑眉头,轻声一笑,“邱爷爷,你又没有犯错,这是干什么啊?”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有负你母亲所托,我甘愿受罚。”老人嘴角动了动,捏紧了拳头,再度低下了头。
“邱爷爷,这怎么能够怪你呢?”少年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径直将人往上一拔,拉了起来,“他们要欺负傻子,我总不能够还手吧?”
说完,少年还眨了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一副理当如此的模样。
这少年,不是刚刚从叶清明家里出来的盛星河还能是谁?
然而,若是叶清明在这里,一定会被眼前的一幕吓一跳。
此刻的少年,哪里还有半分在外面痴傻乐呵的模样?
眸子依旧澄澈,却如同浓墨一般,深不见底,让人不敢直视,身上的气势,哪里还有之前遇见的软糯乖顺,只剩下了冷漠与狠厉。
“少爷不是傻子。”邱成嘴唇喏动了几下,最后闷闷地吐出几个字。
“如果我不是傻子,我现在早就是一具尸体,邱爷爷,这个事实,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吧。”冷笑一声,盛星河牵了牵嘴角,脸上的嘲讽一览无余。
邱成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够低下头。
他知道,眼前的少年说的是实话,即便是那么的让人无可奈何。
可就因为是实话,才如此的憋屈!
凭什么要让他……
“邱爷爷,你不用这样。”突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邱成抬起头来,便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眸。
邱成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发起抖来……
“少爷……”邱成摇了摇头,抓住了盛星河的手臂,突然间老泪纵横。
“没事的,这么多年,我不都过来了吗?再说了……还有一年半,怎么样我都是要回去的。”看到邱成落泪,盛星河眉头微微一皱,松开了手,背过身道。
“少爷想回去吗?”邱成调节了一下情绪,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呢?”盛星河转过身来,笑了。
如果不是为了回到那个地方,他为什么要装傻充愣这么多年呢?
“少爷你真的打算……”邱成惊了一下,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没有什么打算不打算,有的事情,是生下来就要去做的,就像我的身份一样,一出生,就注定了。”盛星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如同一朵绽放在黑夜里的荼靡花。
“少爷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邱成点了点头,伸手将脸上的眼泪模掉,站直了身体。
此刻的老人,只剩下满脸的冷漠,却对眼前的少年,微微低下了头。
“邱爷爷,你今天出去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啊?”对于邱成的话,盛星河不置可否,挑了挑眉头,坐回了座位上。
“不出少爷所料,我一走,那个人就到了,应该是算准了我出去的日子,所以提前来了,现在的动作是越来越频繁了。”邱成捏了捏拳头,语气里多了几分愤怒。
“当然得这样,毕竟……哪怕是一个傻子,他们也不愿意给他容身之地啊。”盛星河的语气倒是轻松,说道最后还笑了起来。
他们啊……巴不得自己死。
可是,他偏偏要活。
“少爷,今天还是我疏忽了,这才让那几个人……”邱成知道这句话是事实,他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但是……根本就无法避免。
他们能够同意他来陪少爷就已经是不容易了,又哪里还敢露出半点儿马脚呢?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他们都扛过来了,现在倒好了,居然直接动手了,少爷的身体……
“怪不得你,山里顽劣的人,只要有钱,什么不能够做?”盛星河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的伤痕上。
那里,还有上药的痕迹。
“少爷,要不要我去……”
“不用了,让他们继续做,不找他们,有的是人,换汤不换药,打过几次交道,反而就成了熟人。”打断邱成的话,盛星河抬起头来道。
“那……让我看看少爷的伤口吧?”邱成叹了一口气,上前道。
“涂了药,没什么大问题。”挡住邱成伸过来的手,盛星河眯了眸子。
看到他这样的眼神,邱成顿时停下了步子,立在原地,有些懊悔道,“要是有人能够帮我一起照顾少爷就好了。”
也就不至于每次他一走,那些人就趁虚而入。
“嗯?”盛星河皱了皱眉头,“你刚刚说什么?”
“要是……有人能够帮我一起照顾少爷就好了。”邱成重复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犹豫,因为他以前每次说,都会被打断。
然而这一次,眼前的少年却没有阻止,反而让他重复一遍,这就有点……
邱成有时候觉得自己根本看不懂盛星河在想什么,哪怕自己比他大了将近三十岁。
在屋里环顾了一周,就在邱成大气不敢出的时候,盛星河突然笑了,语气从容又天真,“邱爷爷,我们……搬家吧?”
“阿姐,慢些慢些……”小心翼翼将着急着要去找叶清明的刘秀禾扶下单车,刘山不由叹了一口气,用力的拉住她的手,“你慢着点,小满又不会跑,我说了她回来了……”
“阿婆!”叶清明刚刚把菜端进桌子,便听到外面的动静,反应过来之后,顿时跑出了屋子,一看到刘秀禾朝自己走过来,顿时忍不住了,抱住她扎进了她的怀里,连连喊看了几句。
虽然她知道刘秀禾今天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老人家的身体实在是说不准,一分钟没有看到刘秀禾,她就一分钟不敢安心。
刚刚那几声,便不知不觉地冲满了孺慕之情,让人忍不住闻之落泪。
“小满,我的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刘秀禾长叹一声,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小满,我苦命的娃娃,阿婆对不住你,对不起……”
“阿婆,只要你没事,我就不委屈。”看着一天之内似乎又桑老了不少的老人,叶清明不禁心里一酸,摇了摇头道。
“傻孩子,阿婆有什么关系,这么些年,难为你了才是。”刘秀禾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地伸出手摸了摸叶清明的头,“现在能说话了,以后受到什么委屈要告诉阿婆知道吗?”
“我知道了。”感受到老人的关怀与爱护,叶清明的心里也是感动得一塌糊涂,用力地点头,“阿婆,我以后不会让你这么操心了。”
“什么操心不操心,尽说些有的没的,以后咱们不回去了,就在这里待着,阿婆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平安。”刘秀禾摇了摇头,眼里的神色前所未有的满足。
“阿婆!”叶清明惊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她可以再也不顾及叶文军和林芬,那是因为她不是叶小满,可是他们终究是阿婆的孩子啊……
“小满不要多想,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刘秀禾微微一笑,布满了褶子的手点了一下叶清明的额头,带了几分宠溺。
有的事情是秘密,她现在还不能够说,但是她也不想让小丫头来为自己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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