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其实比卡兰要高一些，然而，人们总是有足够的理由解释这些异常，来保持自己生活的平静——
“角度，这只是角度问题，卡兰，站过来一些，你看，正常了。”
其实和刚才没什么区别。
镜像喜欢玩一些小把戏，就像他们之间的暗号，比如趁人不注意时眨眨眼，在大厅广众之下微笑，然而，从来没有人察觉到异常——
“卡兰，你刚才笑了，对，你就应该这样多笑笑，照我说的去做，你在学校里会有很多朋友的。”
不，其实他刚才在咬唇。
“嘿，你今天怎么和平常不太一样？你往常可不会露出镜子里的表情！安娜问你这个周末有没有空？”
镜中那位或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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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如一尾游鱼，倏尔远逝。
卡兰理好袖扣，看了眼镜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是去趟学校，每次开学还要穿专门的西装，并且戴袖扣，仿佛他要去参加什么商业精英的聚会或者时装秀。然而——
“卡兰，你要听话，照我说的去做，这是学校要求的，大家都这样做。”
“我知道，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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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们或许喜闻乐见，因为这一天学校里的每个人像是行走的商店橱柜，在做免费的品牌宣发，而看见的人大多也能支付其高昂的费用。卡兰百无聊赖地想。
银色的布料包裹着少年紧致的肉体，勾勒出利落的弧线。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柔顺地飘浮在眼角，卡兰看起来柔和又安顺。镜像撩起头发，露出锋利的五官，他闭上左眼，从镜中往镜面的另一边，在卡兰指尖触碰的地方，落下一个吻。
持续了尘埃触碰光线那样一段时间。
卡兰关上房门时，父亲和母亲正站在楼梯下等着，他们穿得似乎是要去参加一场时尚舞会，两人跃跃欲试，虽然这场舞会的品味恐怕堪忧。
“我看起来怎么样？”两个人异口同声。
卡兰弯了弯眼睛，按例回答：“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装束了，再好不过。”
“哦，卡兰，谢谢，我很高兴你这么说。”女人笑了起来，卡兰扶着墙上的等身镜雕满花纹的木质框，等着母亲的照例要说的转折，果然，“可是，我觉得我需要再补个口红……”虽然她的唇上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容纳她再一次涂抹的颜料了。
“妈妈，您可以多试几个颜色。”卡兰温驯地回答。
母亲满意地回到梳妆台前。
那么，接下来，依照惯例，该轮到——
“恐怕我要再换一条领带！”男人整了整不知道第几次换上的领带，说。
“好的，爸爸。”
父亲赞许地点了点头，再一次去翻看两人那如同仓库般的衣帽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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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声被欺骗到别的地方去，大厅再一次陷入静谧。
唇角弯曲的线条被抹成直线，眼中帮他构筑起笑意的建筑被拆除，幻影消失，某些死去的黑色暗影又活了过来，卡兰放松了绷直的身体。他带着重症病人特有的阴郁。
他是手指被轻轻勾动。
镜像从镜子中伸出手，勾住他的小指，晃了晃，用一种沉睡了许久的吸血鬼被食物唤醒的神色。
“或许你才该向妈妈借一支口红，亲爱的。”镜像说，他将身子探出镜面，仿佛只是穿过了水面，低下头，在卡兰的喉结处轻嗅，就像捕食者在享受猎物伤口处的血腥味儿。镜像的另一只手顺着少年的右肩一路滑向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袖口。
“上舞台前再补补妆？”
“真够刻薄的。”镜像真诚地评价，他拨弄着袖口，顿了顿，“别那么难过。”镜像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他的眉眼和唇边又带上那种神秘的、蛊惑的笑，就像是人们撞破了他人拼命藏匿的秘密后，又虚伪地许诺自己绝不外泄：“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伴随你左右。”他说，手中拨弄着解下来的袖口。
卡兰迷惑地打量他，带着一些天真的色彩，过了几分钟，说：“你的样子，就像是在向浮士德许诺的撒旦。”
镜像无声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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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保证？”
“我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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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和女人回到客厅时，卡兰正独自站在镜子前。
“宝贝，我想我们可以走了。”
“好的。”他转过身来，笑着说。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