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缓缓地走到周府,叶晚秋上前知会了一声,小厮很快进去通报去了。
她回头看着还站在台阶上,有些怯懦似不敢上前的秦朝暮,清灵的眸子里捎上了些许的笑意,幽幽道:“怎么,都走到门前了,还害羞了?”
秦朝暮被她打趣的面红耳赤,慌忙地走上台阶,抓着她的手说:“姐姐,你说会见到他吗?”
“不会。”叶晚秋淡定地说,语气果断。
“为何?”秦朝暮木讷了一下,定定问。
叶晚秋侧过身看着她,放轻了声音:“我们就是来取风筝,你觉得呢?”
“也是。”秦朝暮明白地点了点头,松了手又自顾自地说:“他在不在家都还不一定呢。”她暗自嘟嚷,也没有看到叶晚秋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周府内。
两个男子正对立坐在木桌前,桌上茶水淡淡溢出了香气,一个相貌俊逸的白衣男子正认真地看着面前的晶莹剔透,散着光泽的白玉,时不时还轻轻地抚弄着。
而他对面坐着的男子轮廓有些冷峻,面色稍显寡淡,一袭玄色单调的素衣,却依旧盖不住非凡的气度。
顷刻后,白衣男子轻嘘了口气,抚了抚衣衫,正色道:“是了,就是之前北疆上贡的那玉。”面前的人淡淡地点了点头,似乎早已料到。
周裕轻挑了挑眉:“当年,北疆上贡了两块极佳的和田玉给圣上,一块给了皇后,一块给了欣贵妃,而如今为何会出现在你手里?”
“江隶书房里搜到的。”“你当时不在京,怎会知道这玉的事?”
“猜猜罢了,后来查了一下。”他不甚在意地说。
周裕嗤笑一声:“这个狗贼还真是不简单啊。”
江隶原是李轩身边的副将,后来通敌叛国,被李熠捉住直接处死,皇上知道后,勃然大怒,便下旨抄了家。
而这尚好的和田玉本应在宫中皇后和贵妃手中,如今却在他家,其中的缘由不得而知,想来便不简单。
“你打算怎么办?”周裕问他。
李熠随意地扫了眼面前放着的白玉,轻嗤一声:“接下来,就要看看这块玉的主人了。”
言罢,周裕喝了口茶,不咸不淡地说:“你今天来就为这事儿?”
“嗯。”对面的人冷淡地应了一声。
“李熠,合着你是有事才来找我的吧,咱们都多少年没见了,要不是有事你估计早就忘了我吧。”
李熠轻垂地墨黑眼眸瞥了他一眼,未置一词。
察觉到他的眼神,周裕顿悟,识相地闭了嘴。
偌大的书房一时沉静了下来,李熠神色淡淡地看着旁边的窗棂,不知道在看什么。
周裕正打算开口再问问什么,却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他也透过窗户看过去,眉头微拧。
“乐青。”
外面站着的人推了门进来:“少爷有何吩咐?”
周裕面色微沉,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秦府少爷的风筝掉在少爷书房外面的树上了,秦小姐亲自来寻了。”
周裕觑了觑对面一脸平静地看着窗外的男人,又问:“为何不告诉我?”
“秦小姐说寻了风筝就会离去,而且通知了夫人,夫人答应的。”
罢了,周裕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好的,少爷。”
“等等,”他又叫住他。
“少爷还有何吩咐?”
周裕看了眼窗外脚步蹁跹的两人,沉声道:“看着点儿,有什么事儿记得帮忙。”
“好的,少爷。”
院中,秦朝暮自进府后便开始规规矩矩地跟着叶晚秋,小厮告知他们风筝掉落在周裕书房外的树上时,她的内心有些说不出的诧异又有些欣喜。
这下,刚穿过长廊,正靠近书房,眼睛却止不住的想要四处张望,却还不忘顾及着自己的身份,不敢多看。
叶晚秋把她的反应尽受眼底,低眸冲她笑了笑:“想看就看,别担心,没人注意。”
她的话具有安抚力,秦朝暮倒真的少了几分拘谨,眉眼也舒展了些许。
不过,她没看见自己想要看的人,而是看到了院中的那棵可见有些年岁的大树上挂着的风筝。
“姐姐,风筝在那儿。”她伸出手指,指了指方向。
叶晚秋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那只风筝好巧不巧的正挂在树梢。
它们稍稍又走近了些,估摸着树梢离地的距离,她缓步朝书房门外站着的人走过去,礼貌地说:“这位公子,可否借一下府中的梯子,我们取了风筝便会归还。”
乐青被这一声公子怔的一激灵,面色还有些不自在,看着面前姑娘脸上柔和的笑意,耳朵绯红,反应过来立马说:“好的,小姐请稍等。”
说完,飞快地向后院跑去,半晌就抬着梯子回来了。
她正打算接过时,乐青道:“小姐,这个沉,还是我来吧。”
叶晚秋抿了抿唇,没再客气:“有劳了。”
乐青抬着梯子走过去,稳稳地架在了树上,正打算依着少爷的吩咐顺便帮忙取下来时,叶晚秋叫住了他。
“剩下的我们自己来吧,不麻烦你了。”
乐青刚想说话,对面的人已经动身抬腿爬上了梯子,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当下。
“劳烦你帮我扶一下。”秦朝暮的声音响起,礼貌地对他说,指了指梯子。
乐青未再吱声,与秦朝暮一同扶住了梯子,看着往上爬的叶晚秋。
叶晚秋的动作娴熟轻巧,拜她亲哥所赐,这些事她小时便熟悉了。
幼时叶从文好玩,因为背不下来书被关书房,又想偷着出去,便哄骗她一起翻墙出去,梯子没少爬过,后来叶从文为了涂方便,不拿梯子了带着她翻,于是她连翻墙也会了。
后面的她才知道,他就是想找个垫背的,被发现后爹爹因为她在就不会怎么处罚他了。
不过叶相仪又怎么看不出他的心思,气的他不仅没有减罚,被痛骂了一顿后,还罚他多抄了好多书。
从那之后,叶从文倒不带她翻墙了,不过这门技艺却留在了她的记忆中,如今做起这些事来还是驾轻就熟。
他们关注着这里,书房的门却在不知不觉间开了,没人注意到。
叶晚秋爬上梯子的最高处,伸手去够时发现还差一点距离,索性她伸腿一蹬,直接爬上了树梢,底下的两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不过秦朝暮早已见怪不怪了,自己这个表姐她了解,翻墙爬树这些事儿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儿,她镇定地看着。
等叶晚秋安稳地坐在树上时,秦朝暮一直看着上方的目光才分散了一点,余光中无意间瞥见了一个人影经过。
叶晚秋已经爬上树梢取了风筝,正坐在那庞大的树干上休息,许久没干这些事儿,虽不陌生,但还是有点费力。
一阵清风起,红裙微扬。
她刚坐定往下看时,不经意却看见了正从书房往外走的人,心神猛怔。
他怎么在这儿?
许是感知到了她稍显炽热的视线,李熠顿了顿步,刚巧停在一个极近的距离,蓦地抬眸看了树上的人一眼。
不知他为何突然看过来,叶晚秋的视线不偏不倚与他撞了个正着,脸上的淡笑还未散去,定定地也看着他。
李熠仅仅看了一眼,便淡漠地收了视线,清冷间带着几许傲气。
俶尔便抬腿离开,很快身影就再也不见。
在叶晚秋眼中,他刚才那一眼,不过是一个不经意间的随意之举。
但是她内心完全的不一样了,不复平静,又带着微微异样。
当是如此,从之前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悄然间她的心绪都发生了变化。
在朝暮唤她时,她才慢慢吞吞地取了风筝落了地,道了谢后正打算离开,袖脚却轻微地被扯了一下。
她下意识看过去,秦朝暮拉着她的衣袖却没有看她,而是看着书房中正走出来白衣男子。
叶晚秋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周裕,她瞄了眼秦朝暮,眼角含着笑。
那人显然是对着她们来的,所以她们未抬步,礼貌地等着。
“叶小姐可真是矫健的身姿,刚才那一幕周某有幸看见。”
叶晚秋面色未变,维持着风度:“周公子说笑了,”说完,又落落大方道,“今天我们也多有叨扰,还忘周公子多有见谅。”
周裕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姑娘,叶侍郎的女儿,他刚才在书房一眼便认出来了。
不过两人以前也没有什么交道,看到她刚才爬梯子又爬树的举动,他还有些惊讶,而眼下,须臾间便恢复了大家闺秀、知书达礼的模样,还真是有趣。
他不温不凉的目光落在叶晚秋的身上,叶晚秋也淡然地看了看他,又示意了一下身边人说:“朝暮,不说两句?”
秦朝暮出神的眸光终于找了回来,她矜持一笑:“打扰了,周公子。”
周裕闻声也看向她,他对秦朝暮比较熟悉了,两人家离得近,从小也打了不少的交道,他温和地点了点头。
两人都已大方礼貌至此,他也不应失了礼节,温和一笑:“两位小姐客气了,周某并未帮上忙。”
象征性的寒暄两句,周裕作势要送她们出去,叶晚秋瞄了一眼身边挽着她的手,一脸低眉顺目的乖巧的人,便没有拒绝,淡淡笑着说:“有劳了。”
“不会。”
走出了周府后,叶晚秋看着身边人,轻嗔道:“还不抬头?”
秦朝暮终于抬起了头,满脸含羞,嘟嘴咕哝着:“姐姐。”
“见到了高兴吗?”
秦朝暮的眸子像是盈满澄澈的湖水一般,明亮耀眼,脸颊绯红,点了点头便又像是掩饰羞赧一般,垂下了眸眼,嘀嘀咕咕道:“姐姐之前不是还说见不到?”
叶晚秋噗呲一笑,一手挽着她的胳膊,一手拿着风筝,眉眼生动:“是啊,我也没料到啊。”没料到会见到周裕,更没料到就那么见到了他。
“走吧,岁安还等着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