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妹妹就是厉害。

看着她气定神闲的面容,心思起然,孙清怡道:“叶小姐不问我为何会受伤?”
叶晚秋手下的动作未停,从容地说:“你想说自会说,我只是个大夫,不会过问这些。”
“叶小姐真是一个大气的女子,”孙清怡缓缓说着,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缥缈,“不像我,左右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叶晚秋平静的心河遽地像是有细小的石子落进一般,惊起了一圈丝丝涟漪,她手下的动作一顿。
须臾间,便又恢复了自然,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思量。
想来,刚才见她生活的地方都是整个相府最简陋的一处,厢房里的布置她刚才进门时粗粗地一瞥,也极为简单,全然不似一个女子的闺房,其中定有很多不得而知的缘由。
她对这些事向来看的很淡,因为她自知朝中府中,其中都有各种复杂,她从不参与,也很少过问。
也向来不会去打探别人不愿意说的私事,孙清怡说完那句话后也没再开口。
屋子里沉寂了下来,只余缕缕玉肌霜的清香徘徊辗转,久久不散。
“记得伤口结痂前千万不要沾水。”她最后嘱咐。
处理好伤口后,她便收拾着药箱正准备离开。
“叶小姐,我可以与你交个朋友吗?也许以后,我们还会打交道的。”孙清怡问。
叶晚秋看着她,眼角弯了弯,温和一笑:“荣幸之至,以后叫我晚秋就可以了。”
孙清怡似是从未见到过如此随和,但心里又事事看的很透彻的人,即使她没说,但她知道叶晚秋心里定然知晓,只是不会过问而已。
她的心这一刻竟然清明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动身送她出了门。
外面站着的两人听到动静立马转头看了过来,孙思尧连忙问:“叶小姐,没事了吧。”
“让她自己告诉你吧。”叶晚秋笑道。
孙思尧又自动地看向孙清怡,眼底的心疼昭然若示。
“没事了,哥,多谢叶小姐了。”
孙思尧看着她脸上熟悉的笑意,终是忍不住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担心你受伤。”
叶从文两兄妹默默地看着两人的互动,相视一笑,然后拒绝了两人的友好相送,在两人的目送中离开。
马车缓缓驶离了丞相府。
“妹妹,孙清怡脸上不会留疤吗?你们女孩子的最在意的无非是留不留疤了。”回去途中,叶从文问她。
今天一直未休息,去了秦府就来了丞相府,她有些乏了,施施然地看着他道:“不会。”
“果然,我妹妹就是厉害。”叶从文满是得意。
叶晚秋轻嗤了一声,安静地坐在马车上养神,毫不理睬。
叶从文没注意她的反应,看着逐渐远去的丞相府,脸色微沉:“不过,她受伤这事儿实在蹊跷,想必个中缘由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叶晚秋微闭着的眼睛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她想起了离开时孙清怡的那句话,心思也慢慢地沉淀下来,没有问叶从文,也不再说话。
转眼间过了几天,就到太后的寿辰了,叶晚秋早早地被母亲安排着梳妆打扮了。
昨天她刚去了药房一趟,稀缺的那几味药冯夷说已经补上了,是沈砚派人去寻到的。她自知他又帮了自己一个忙,也不知道说什么,刚好趁着宫宴时遇到他再谢谢他吧。
她与沈砚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甚至也不会产生交集,初识在好些年前,他们都还小,也是一次宫中盛宴时,她也跟着母亲进了宫。
那时候,母亲刚好在与某位大人的夫人交谈,她有些无聊,便随便地在皇宫转悠着。
遇到沈砚时,他正在被人欺负,那是丹王的儿子,旁边还跟着两个一般大小的孩子,想来都是一起的,她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身后还有几个头也不敢抬唯唯诺诺的丫鬟奴才。
她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但从小被叶从文带着,胆子也大了点,看见人被欺负,也没有坐视不管,而是装成一副大人模样,还真吓跑了那几个人。
后来,他总是会不顾及身份来找她玩,也带她见识一些新奇的东西,久而久之便熟悉起来有了交情,一直持续到现在。
从思绪中回头,春和和知夏已经为她梳好了妆,拿来母亲提前为她置好的衣裳。
许是之前见她穿红色好看,这身云衫裙袂也是水红色的,不是多么出众的款式,但穿在她的身上也极为合适,大方得体。
“小姐,秦夫人他们到了,夫人吩咐说该走了。”
“好。”
她刚走出房门,秦朝暮也已经向她走了过来,时常未施粉黛的脸上今天也画上了淡淡的妆容,明媚了不少。
“姐姐。”
“嗯,走吧。”
她们一同出去,马车徐徐地往宫中赶去,她刚好跟秦朝暮在同一架马车,之前在秦府因为时间原因没说完的话叶晚秋又想起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跟周裕的事。”坐定后,叶晚秋就开始幽幽地探问。
不知是想到了自己的心上人还是脸上的淡淡胭脂晕染了开,秦朝暮的脸蓦地有些泛红了。
“姐姐,我之后告诉你好不好?”秦朝暮有些意兴阑珊地说。
“为何?”叶晚秋扭头看她。
秦朝暮想了想心尖上的那个人,沉了口气说:“因为,我现在跟他根本没有多少交集……”
叶晚秋抿了抿唇,望了眼她的表情,终究也没再多问,淡淡“嗯”了一声,又定定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变幻,眼前似有镜花水月划过。
半晌后,她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地响起:“朝暮,来日方长也好,不要错过就好。”
秦朝暮听到她的这句话,忽地看了看她明显放空出神的神色,眼眸还有些她看不懂的波澜意动,她懵然不解,便问:“姐姐为何这样说?”
叶晚秋神色一转,转过头看着她,莞尔笑道:“姐姐只是这样随便说说而已。”
“可姐姐不像是随便说说而已。”秦朝暮撸了撸嘴,迟疑着问。
叶晚秋眼底氤氲开了浅浅的笑意,声音有些悠远:“戏文里不都是那样演的,很多有情人最后本能终成眷属,却终究因为各种原因生生错过,甚至抱憾终身。”
秦朝暮听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应会:“我知道了姐姐。”
叶晚秋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
马车逐渐的向宫门驶进,越靠近宫殿,愈渐变多的马蹄声此起彼伏,灯火也越发通明。
他们下了马车,齐齐往宫中走。陈旧的宫门昭示着年轮的刻度,红墙黄瓦,金碧堂皇,许久未进过宫的她对这些东西都快陌生了,想了想不禁失笑。
进了宫门后,她跟秦朝暮都规矩的跟着崔玉容和姨娘,端庄典雅,礼仪礼训时刻恪守,万不能忘。
一路上罕见的没碰上什么人,不然早会如她预料般,定会耽搁好一阵,想脱身都不容易。
刚走过华清池,快到御花园时,秦朝暮还在跟她小声的说着最近听来的一些趣事,乍地听到了一阵有些喧嚷的脚步声传来。
“六公主,你慢点,小心摔倒了。”
“不会,我要去找四哥。”少女清脆张扬的声音悠悠扬扬的传来。
身后跟着好几个宫女奴才追着赶着她,脚步声零乱。
听到六公主三个词,秦朝暮和叶晚秋下意识的不再交谈,跟着前面的母亲和姨娘,做好行礼的准备。
未等人到面前,已经听到了六公主“啊”的一声,随之而来的是稍显跋扈的质问声:“李熠,你为什么不扶着我?”
意料之外的听到熟悉的名字,叶晚秋愣了愣,蓦地不管不顾地抬起了头看了过去。
那人正站在离自己不远的距离,她可以看见他今天穿的衣裳不同于之前的两面。朱红色的锦丝严密的环绕着绣有精致图案的黑色长袍,腰间挂着一个形似月牙的玉佩,高贵又大气。
他就那么淡然地站在那儿,面上毫无表情,让她忽然想到了水边安然屹立着的青竹,与世无争,自成风骨。
“不好意思公主,在下没看见。”他淡淡开口。
“你胡说,我明明看见是我跑过来差点撞到你,你闪到了一边,害我差点撞到了石头。六公主斥责道,语气里已经有了一丝愠怒。
而他面前的人毫无反应,叶晚秋不愿意错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她看他面色无波无澜,近乎冷漠地看着面前站着的公主,声音冷淡至极:“那请公主责罚,在下实在眼拙。”
似乎是注意到了旁边有人,丧失了颜面,六公主的眼眶仿佛都被气红了,忿忿道:“你你……你等着李熠,我去告诉母妃和父皇。”
说完,她脚重重地顿地,似乎是想要发泄出自己的不满,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快速地离开了。
身后的一众宫女奴才也齐齐地跟了上去,偌大的御花园此刻竟有些万籁俱寂。
站在原地的李熠看都没看那离开的人一眼,而是略显嘲弄的扯了一下嘴角,突然看了一眼他们这边的方向,径直离去。
叶晚秋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他的神色微凛,眼里意味不明。
等他们走后,崔玉容转过头来敛声说:“刚才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知道。”
深宫里不知哪里,随处都可能潜藏着秘辛,一旦不知轻重的泄露出去,后果谁也担待不起。她小时候便知道的道理,自然警记于心。
皇家宫宴,自然是热闹隆重,鎏金大殿被照射灿烂辉煌,乐师们坐在两侧,演奏着动听的乐章。
她遥遥扫了一眼,殿中已经有不少官员子弟,皇子公主汇聚在了一起,谈笑风声,言语欢畅,好生热闹。
只不过是真的如眼睛看到的其乐融融,还是逢场作戏般的敷衍寒暄。
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揣测这些与她无关的事,时刻谨记着母亲的严肃教诲,慎言慎行。
望了望前方空着的好几个席位,她没有看见李熠,他刚才明明到了,显然如今还没进殿。
她默默地思量着,慢慢地被带到了一张桌子上旁,叶晚秋与秦朝暮向来不太会应付这些场面,牢记着谨言慎行的道理规矩地坐下。
比起放眼望去,一众精心装扮的夫人小姐,她与秦朝暮显然倒是比较平淡素净了。
她堪堪坐定,秦朝暮被崔心如拉去与一位夫人说话了,她这个位置不起眼,所以稍稍松了一下心神。
忽地,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晚秋。”
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