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沉默而隐忍。

已至酉时,倦鸟归巢,凫雁回塘。
案前,一男子正安然坐在桌边,他的神情认真,翻着堆在一旁的公文,房间内烛火明晃晃地照着。
突然,未关紧的窗边飘进来了一阵风,拍打着窗棂沙沙作响,案前的烛火也开始不稳地摇曳起来。
半晌,男子起身,取下了撑杆,关紧了窗户,窗外皎洁的明月朗朗,他兀自抱臂,目光凝视着天际中的那抹光亮,出神了片刻。
“熠儿……”床榻上躺着的人唤着,李熠猛地回神,忙走了过去,“娘,你醒了?”
洛瑛微微不适的眨了眨眼,意识才从朦胧中逐渐清晰,声音微弱:“我这次,睡了多久?”
“两天。”
窗外夜色静谧,景明正端着药进来,看见人醒了,欣喜道:“夫人,您终于醒了。”
洛瑛的唇角含着一丝清浅的笑意,对他示意:“嗯。”
“娘,我扶你起来喝药。”
“好。”
他的动作轻柔,躬身坐在了床边,接过了景明递来的药,味她服下。
“娘,你感觉如何?“李熠关切地问。
洛瑛缓缓地摇了摇头:“无碍,娘的身子娘清楚。”
他的神情轻敛,扶她慢慢地睡下,专注地盖好了被褥。
“熠儿。”洛瑛轻唤道。
李熠立即抬眸看了过去:“怎么了娘,可是有哪里不适?”
“不是,”她看着窗边,眼眶里有晶莹的泪滴正在涌动,“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时的你刚刚出生,小小的一个人躺在我的怀里,你爹就坐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也是在这个房间里……”
她的声音细缓,面色缱绻。
李熠怔了怔,紧握住了她的手,嗓音干涩:“娘,没事的,还有我。”
她眼眶里的泪水终究从眼角慢慢滚落,却还是温柔地笑着:“娘没事,不过我有点累了,你回去休息吧,娘想歇歇。”
“好。”
漆黑的夜色里,空气中泛着春日夜里的凉意,他的手紧紧地攥成了一个拳头,沉默而隐忍,望了一眼天边的明月,轻扯了一下嘴角,慢慢地向房间走去。
天微微放亮,叶晚秋就醒了,便再没了睡意。
“小姐,刚才将军府派人来说将军夫人已经醒了。”
她正翻看着手中的医书,春和推着门进来说。
“好,我收拾一下就去。”
她刚刚走到堂前,就刚好撞到了叶从文也从房里出来,叶从文正悠哉悠哉地拂着衣衫,她正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诶,妹妹,你又要去将军府?”叶晚秋垂了垂眸,还是停了步子,颔首:“嗯。”
“这么早?”
“你想说什么?”
叶晚秋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
“我这不是怕你累吗,昨天回来的都那么晚。”他的语气无辜。
“没事。”她淡淡道。
叶从文悻悻作罢,作势跟她一起出去。
“你去宫里?”
“嗯,今天皇上要在椿山狩猎,太子要出席,我自然是要去的。”
“你也只能是在外场看看了。”
“虽的确是这样,但我怎么听出你的话里有些嫌弃的意味啊。”叶从文下颌微抬,背着手问她。
叶晚秋笑了一笑:“你自己明白就好。”
叶从文:……
丛林猎场。
“四哥,今天我可不让你了。”马背上坐着一个少年般大小的人,如月牙般秀气的双眸微微弯起,林间透过树叶罅隙涌入的微微光晕洒在他的脸上,显得肤色莹莹,如玉生辉。
意气风发的模样,正是一个鲜衣怒马少年郎。
马头对着的那人生得温润如玉,脸上和煦的微笑好似阳光,温暖人心,他的声音柔和:“好,那太子殿下可要认点真了。“
“自然。”
马蹄声骤响,惊起飞鸟四散,树林繁茂成荫,人影掩映其中。
“皇上,看来这次四阿哥和太子殿下要一较高下了。”一个臣子说道。
皇上心情愉悦地笑了笑:“他们兄弟感情好,睿儿年纪又还小,意气风高的,自是想趁这个机会跟渊儿好好比比。”
“两位皇子都是文韬武略,游刃有馀,想来今天可有看的了。”
整装待发的人都缓缓地驾着马映入林中,搜寻着自己的猎物。
皇上满意地看着,回头吩咐着后方的人:“李熠,你也去吧。”
“好的,皇上。”
马背上的人身姿英挺,仿若修竹,马蹄声一起,转眼间便已不见身影。
微风飒飒,幽深的林外坐着一众臣子,林中鸟兽四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时不时的传来,皇子和各个朝臣子弟俨然正在进行一场搏斗。
看似风平浪静的丛林,实则早已潜藏着暗波涌动。
不过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惊呼声便从一个方向骤然传来。
“不好啦,太子突然遇到刺客,坠马啦。”
“什么?”顿时,一众交头接耳和错愕不及,皇上猛然地站起身,声色威严:“把话说清楚,不然你就等着提头见。”
侍卫被吓一脸惊恐,哆哆嗦嗦道:“太子进入林中不久就突然遇见了刺客,好在李熠将军闻声赶来才躲过一劫,不过由于惊吓过度,失足坠了马……”
“来人,去给我把刺客给我逮住,我倒是要看看是谁敢行刺太子。”皇上大呵了一声,声音里已经愠满了愤怒。
“是。”
而此刻的丛林深处,打斗声似偃旗息鼓,全无了动静,几个黑衣刺客已经齐齐被捆住,想要自刎却早已被识破,手起刀落,徒劳的开始挣扎。
“大人,已经处理完毕。”景明飞速地说道。
李熠冷然地点了点头,转头又对着马上趴着的太子说道:“太子殿下可有事?”
少年人咬了咬牙,刚才坠马伤了腿,情况危急,他强忍着不耐,一声没吭。
如今疼痛后知后觉地袭来,他性子坚韧,不愿承认自己有何不适,抽了抽嘴角:“无碍。”
“先送太子回去,我来善后。”李熠低眸命令道。
“好。”
未等太子走出多远,皇上派来的军马已经赶到,为首的人立即走向太子,心惊胆战道:“太子殿下可有事?”
沈睿已经被搞得没什么心情了,虽然说突然遇袭让他猝不及防,一时大意坠了马,但好在李熠解决的够快,他没有怎么被吓到,而且他身为太子,年纪虽小,但是胆子够大,也不在怕的。
索性他敷衍地摆了摆手,言简意赅:“我没事,把这些人先处理了吧。”
“属下明白。”
李熠还站在那儿,眉头微拧,还是景明眼尖,首先注意到了,神色紧张:“大人,你受伤了。”
他毫不在意,冷静道:“没事。”
“可是伤口要及时处理。”
“剑锋划到了,无碍。”他的话音里已经有丝丝不耐烦了。
景明闻言紧紧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毕竟面前的人受过的伤数以累计,血肉淋漓,骨肉模糊他都经历过,早就不在意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伤。
“大人,这些人该如何处理?”刚才为首的人走到他的面前问道。
“带回去,一一审问。”他面无表情道。
“好。”
那人利落地招了招手,身后的人疾速出动,黑衣刺客已经齐齐被带走,丛林间即刻又恢复了异样的平静。
外面早已掀起了巨大的响动,其他的皇子和官员子弟都已经听到声响,未来得及清理打拾的猎物,就已经匆忙地赶了回去。
沈睿刚在护送被带了回来,他倒是心气高,全程硬是一声没吭。
见人完好无损,一众静默中才生出了一些细微的唏嘘声,须臾间便又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的神情凝肃,他们此刻的心情都是颤颤巍巍的,生怕被殃及。
“睿儿,可有事?”见人回来,皇上赶紧问道,眉心紧皱。
沈睿被人搀扶着下了马,咧了咧嘴:“父皇,儿臣无事,只是不小心坠了马,扭到了腿,并不大碍。”
“我已经传唤了太医赶来,你先去疗伤。”
“好的父皇。”叶从文本来正在帐中悠然的喝着茶顺便看看景,听到太子遇袭的事后也是错愕不及,立马走了出来。
见人已经安全回来,才松了口气。
“太子可有事?”他忙上前问道。
沈睿听到这话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懒得理会,侧过头不看他,由着太医诊治。
叶从文心颤颤的,又忙去问太医,太医恭谨道:“太子殿下崴到了腿,不过万幸没有伤到筋骨……”
叶从文这才松了口气,平静了一下悬着的心。
沈睿没好气地觑了他一眼,讥讽道:“太师,帐中可安逸?”
“太子不在,微臣觉得不过如此。”
“呵,我看你是享受的很,大家都在帐外看狩猎,就你一个人在帐中享受着,不是吗?”
“殿下误会了,你也知道,微臣不过一介文官,对骑射之事一窍不通……”他面色镇静,从善如流道。
“这次多亏了李熠将军来的及时,我才得以安然无恙,不像太师只拿着俸禄闲适地品着茶水,真好。”
叶从文眉峰微挑,启唇:“太子误会了,微臣的俸禄也不是白拿的,日日为你传授治国理政……”
“行了,别说了,我想安静一下。”沈睿略显嫌弃地打断了他,揉了揉耳朵。
他利落地闭上了嘴,跟着太子几年,他早就彻彻底底地摸准并且习惯了这位太子爷的脾性,性子虽傲但终究还是个孩子,有些孩子气,时不时的任性一下,还就爱与他顶嘴。
此刻,他的心思却不在这儿,桃花眼微微眯起,暗自沉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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