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朝堂

朝堂之上唧唧歪歪了大半天,过了一个半时辰,延正皇帝姗姗而来。
朝下众人先是大眼瞪小眼,随后立马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延正皇帝先是眯着眼睛,头不动眼珠左右扫了一圈,众人自然是不敢抬头的,他也就看到了一个个人的头。
在何玉太监的搀扶下慢慢坐下了龙椅,即将坐下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龙袍上,差点摔跤。好在有何玉的搀扶,他也顺利地坐了下去,而且面不改色。
“诸位爱卿平身。”延正皇帝一脸不情愿地抬了抬手,“这几日,朕,嗯……那个,身体不太舒服,便没来上朝。今日一有起色便赶了过来,不知诸位爱卿可有事要禀告?”
方才那位徐大夫上前一步,“臣徐永镇,有事启奏。”
延正皇帝憋回去了一个哈欠,道:“徐卿请讲。”
徐永镇义正言辞地道来:“陛下来江南已有三年之久,发展耕种业,诸位大臣举家皆来江南,分耕田地。这样一来,本该在中部北部的人便分了江南百姓的土地。”
站在徐永镇旁边的人朝他挤了挤眼,牙齿缝里蹦出来几个字,“快别说了。”
徐永镇仿佛没有听到,继续说道:“江南虽说是鱼米之乡,但毕竟有着本来的生活节奏,现在江南的原有居民大多已经搬迁了。而其他地方的人又无种植经验,这二年来粮食收成着实堪忧。”
人群中发出了一个声音,“徐大夫这是在质疑皇上的决策吗?”
延正皇帝还是眯着眼,但是他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略微提高了声音,“赵卿,让徐卿说完!”
赵丰洋立马闭了嘴,但是他抬头瞄了一眼延正皇帝的脸色,不禁暗自一笑。
徐永镇竟然继续道:“粮食乃基础啊,所谓天高皇帝远,对边陲安定也是不太好的……望皇上三思!”
说完自知严重,索性跪到了中轴线处的过道上。
谁知延正皇帝脸上又露出了笑,“徐卿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徐永镇磕了一个响头,“臣不敢。”
延正皇帝似乎也没打算让他起来,“其他爱卿可有要说的?镇北侯大老远赶来这江南,想必是边陲安定?”
那位身着盔甲的青年上去,行礼之后,说道:“自五年前与北漠一战,除了不值一提的山匪小贼等,尚且安定。”
延正皇帝满意地一笑,“看来徐卿是白担心了。”
赵丰洋在人群中低着头笑得合不拢嘴。
镇北侯名叫章镜,是扶苏院的弟子。扶苏院有个让人十分理解不了的规定:一个弟子出了扶苏门,入世那一刻起,他在扶苏院里就丧失了排行。也就是说,大师兄去朝廷做官了,二师兄便成了大师兄,以此类推。
章镜道:“另外,我在赶往江南的途中,偶遇家师云游,他说想来见一见皇上,想必也快到了。”
延正皇帝眼睛瞪得像铜铃那般大,“镇北侯你早说啊,朕当亲自去迎接闫大师。”
话音刚落,闫正清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了朝堂,“老夫哪敢劳烦皇上亲自迎接啊,哈哈哈,参见皇上。”
延正皇帝连忙站起来,“闫大师免礼,先皇在世便教育朕,要把闫大师放在他之前。没有闫大师,哪来这万里山河的安定。”
闫正清摸着胡子,朝中大臣皆斜着眼,偷看人们口中的活神仙——扶苏院掌门人,闫正清。
延正皇帝突然收敛了笑容,“前些日子,朕得到消息,说这月冥石重现,不知闫大师可有消息?朕自知不该问这武林之事,但一想这与百姓安宁脱不了关系,便来一问。”
“皇上啊,”闫正清道:“这月冥石的消息,老夫不知,恐怕得问天。”
一时间,朝堂之上像锅烧开的水,沸腾了起来。
朝中大臣的儿子大多在某一门派学武,现在这个重武轻文的乱世,谁也不甘落后。只是这进入扶苏院的大多不是富家子弟,而是这闫老头子四处云游带回来的孤儿。
散朝之后,外面的雨渐渐停了。待皇帝走后,大臣们一一退下,只有那章镜、闫正清和徐永镇留了下来。
徐永镇向闫正清诉说自己的担忧,闫正清却让他淡定下来,不要用皮肉之躯去撞刀尖。
与徐永镇拜别后,师徒二人坐进了一家小酒馆。
“师父,你当真不知道那月冥石的下落?”章镜倒了两杯酒。
闫正清端起酒盏细细打量了一番,大笑起来,“你以为你师父是天吗?”
章镜只好叹了口气,“我不该多嘴的。”
闫正清问道:“什么时候回北疆,我几年前收了个关门弟子,要不要去见一见?”
“您又收徒弟了?”章镜来了精神,却又立马失落起来,“明日就得走了,路上还需消耗不少时间,耽搁不得。”
“那就日后有缘再见啦!”闫正清说:“对了,花应在这江南,不去见一眼?”
章镜手一抖,半杯酒洒了出来,他有些慌了神,“花应?她不是在西关吗?”
闫正清道:“她在几年前受了重伤,被送回扶苏院修养,西北风沙太大,朝廷也是出于对她的关心,派了别人顶替她的位置。”
章镜的呼吸骤然急促了不少。
“她得知后,连夜赶往西北,不幸的是伤还没好透,连夜奔劳无疑是雪上加霜。后来她请命来这江南大营,江南的天气温和,而且我朝水路较为稳定,皇上也就准了。”说到这里,闫正清满脸骄傲和欣慰。
“花应这性子……”章镜喃喃地道。
“啧啧啧,”闫正清微醺的样子,半眯着眼,摇晃着脑袋,“千里浮云千里地,万里山花万里岭。”
江南的月色清澈如水。
次日清晨,章镜驾着铁马,踏上了征程。闫正清则是慢悠悠地坐在马车上,慢悠悠地回扶苏院。
闫老头子秉着一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干什么都慢得让人想要撞墙。
从江南到扶苏院本是三天的路程,硬生生地被他走了五天。路途看到一片桃花林停上半晌,路过一条大河又停一炷香,半夜不去歇息,躺在马车顶上看夜空。车夫实在受不了他,但又无可奈何,不过好在价钱是可观的。
几日后闫正清回到扶苏院,他是从后门而来的。那是一个刚才鸡鸣的早晨。蓝玉烟和韩音时在大门口扎马步,大师兄在后院练刀法。
闫正清的眼神还不怎么好使,隐隐约约看到自家大门好像有两个人影。
他对车夫说:“伙计,我家好像进贼了,你先去看看。”
车夫:“……”
车夫在威逼利诱下,终于慢慢地走了过去。一看,回头就朝马车方向喊,“老头子,是你俩徒弟啊!”
闫正清三步两步就飘到了门口,“我徒弟这么用功,天没亮就在这练功了,哈哈哈。”
蓝玉烟朝门里面挤了挤眼,故意提高了声音,“老头,我这用功呢,您先进去。”
韩音时不敢这么放肆,她在保持标准的马步姿态的情况下,向闫正清行了个礼,“师父,您怎么回来了?”
闫正清和于焱虽然隔了堵墙,但是他能明显感受到于焱刀锋下的气息,以及以他为中心带来的周遭的空气波动。
“看看你们师兄。”闫正清说话的同时便推门而入。
于焱嘴角一扬,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残阳刀留下的残影充斥着整个后院。闫正清迎着刀刃而入刀阵中。两人一进一退,脚下的步伐完全一致,尽管外人看到的只是黑白交错的影子。
于焱的攻势渐渐弱了下来,由进变为退。几个呼吸的时间,于焱已经无路可退了,下一刻,闫正清的手掌出现在眼前一寸处。这要没控制住,于焱恐怕就要身首异处了。
闫正清颇为不满,双手别在身后,“于焱,你在躲什么?”
于焱立马抱拳在胸前,低下头,“师父,我怕伤了……”
“伤了谁?我吗?”闫正清背了过去,“你的刀法已经足够精湛了,对于你来说,要提升的不是刀法、不是内息,而是你的心境。你的心太软了,于焱。”
于焱不敢抬头,“我只是,不想伤了师父。”
闫正清:“如果今日是敌人要来取你的命呢?你平日里对战总为对方留条路,到了真正生死攸关的时刻,你同样会留路,因为你习惯了。”
于焱:“师父说的是。”
门外的蓝玉烟和韩音时目瞪口呆,在他们看来大师兄已经足够强大了,杀伤力也是足够的,为何师父还说他心软?不过他俩无心考虑这个问题,他俩还是沉浸在刚才的电光火石之中,半天也回不过神。
蓝玉烟:“韩音时,你看清了吗?”
韩音时揉了揉眼睛,“没有,你呢?”
蓝玉烟摇了摇头,“我也没。”
鸡鸣之后,很快太阳就从东方探出头来。赤色的半边天空与另一边的青灰色天空遥相呼应。
“蓝玉烟,把你学到的展示给我看看。”闫正清坐在后堂,蓝玉烟站在后院。
沈棠本该去后山弹琴,听闻师父回来了,便也赶来后院。韩音时一见到沈棠,自知救星来了。三下两下跳到她身后。
“师父,经二师姐的调教,我的箭术已经炉火纯青了。”蓝玉烟无辜地耸了耸肩,“您看这后院太小,体现不出我的技艺之精湛,要不改天去后山,怎么样?”
“……”沈棠心道:又背了个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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