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晌午,周为水才算是出了这重峦叠嶂的长嵬山。站在平原上,回头看向这片大山,寻常人怎会能想到山谷里竟藏着隐云楼呢?
她总觉得自己与山结缘,可偏偏名字中带着一个“水”字。
出了山,这马大抵是被折腾得不轻,不敢放肆了。任凭周为水摆布着,吭也不吭一声。叫它向东,它绝不敢向西迈一步。
隐云楼在西南,西南是山,那东边大概是水了吧,她心想,那就往东边去。
走了半天,前面到了江临城。此时为水和马一样,又累又饿。
“伙计?”她从马背上跳下来,摸了摸马的鬃毛,“想来你也饿了吧?”
她环顾四周,“这四周没什么能吃的,你先忍着,进城让你吃饱。”
说完就牵着马,甩着胳膊,大步走进城中。马听不懂人话,任由她牵着,走进了城。
江临城不算热闹,却比紫杨城好得多,这里的人大多穿着绫罗绸缎,街上家家商户都是张灯结彩的,比起紫杨城那穷酸样,实在是天壤之别。
周为水边走边打探着四周的环境和人群,城内的人过得如此奢侈,那城外的百姓却过得那般穷困潦倒,她在心底骂了一句:狗官。
这边客栈也是很多,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她打算找间看上去中等档次的客栈入住。
“这位姑娘,天色已晚可打算入住?”旁边一家客栈的门口正站着一个店小二,向她招手。店小二围着围裙,脸上笑嘻嘻地,“姑娘,可要入住?我家的店可算十分实惠了。”
周为水上前走了一步,“你家这店可有喂马之处?”
“有,”店小二说着便接过周为水手中的马缰绳,从屋外绕到后院,“姑娘请随我来,马厩在后院。”
周为水朝店里看了一眼,店里吃饭的人不少,看上去也没什么不正常的,随即跟在后面,“小哥,我看这江临城挺富庶的,到底是江南的水土好啊!”
店小二略走慢些,等周为水赶上他的步伐,“姑娘不是本地人吧?你有所不知啊,当今都城在江阳城,江临城与之相邻,这皇帝当邻居,能不富庶嘛!”
“这样啊,”到了马厩,周为水接过马缰绳,“我自己来,这马性子烈,小心伤了人。”
只见这马蹬着蹄子,在原地打转,不愿走进马厩,周为水拍了它一下,“进去,不然饿死了!”
“看姑娘的装束,习武之人?”店小二一边等周为水栓住马,一边顺势打量着她的行头和动作,“不知是哪个门派的?”
“小哥怕是要看走眼了,我无门无派,也并非什么习武之人,就是一个江湖混混而已。”周为水笑道,“不知这城外百姓的生活如何?”
店小二指引周为水往店里走,“姑娘可真会说笑,我们在这城中经营小本生意,哪还顾得着城外的人呢?”
两步路便走进了店内,店小二给周为水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姑娘请……”
周为水道:“来两个小菜一壶酒,另外替我找安排客房,在这住一宿。”
“好嘞!”这位店小二喊来另一位小二,“去楼上找间客房,替姑娘备着。”
店小二都走后,周为水先倒了杯水,摇晃着杯子,目光漂浮在整个大厅之间,店老板站在柜台处拨弄着算盘,店中三四个小二来回跑,似乎对每个投宿者都极其用心。
“姑娘,酒菜来喽!”店小二把托盘上的酒菜一一放到桌子上,“总计一两银子,这酒性烈,小姑娘还是少喝点为妙。”
周为水递过去多于一两的银子,“不用找了,剩余的你留着。”
“多谢姑娘了,客房上楼左转第二间就是。”店小二道。
周为水浅尝了一小口酒,立马吐了出来,烈是真的烈,难喝也是真的难喝,就把那壶酒晾在那,再不去碰了。舌头被这酒刺激得失去了味觉,连菜吃进去都是苦的。她把两盘菜翻了个底朝天,索性不吃了。
饭后去客房,油灯已经点起来了。推开门,一片灰尘迎面扑来,吸了口气很是呛人。周为水手在面前扇了扇,“看这店生意不错,客房怎么像是个几个月没人住的地方呢?”
但是走进一看,这房间内部并没有门那处那样脏,里面的床铺的整整齐齐,桌案上也是干干净净的。她随手将行李扔到桌案上,“大概是这些人都不愿意擦门?”
周为水借着油灯的微光,擦拭着那许久未出鞘的短刀,刀面被擦得明晃晃的,寒光闪到门上,周为水的眼神不由地跟着向门的方向看过去,刚路过一个人影。她倒是没太在意,许是店小二还在为哪位投宿者找客房。她将刀收进鞘里,吹了灯睡觉。
大概是习武之人对周遭的声响比较敏感,她在睡梦中突然被惊醒,隐隐约约听到有刀剑划在空气中的气流声,她惊慌坐起,敏捷地跳下床,推开窗朝外面看了一眼,现在大概是亥时。为水将耳朵贴到地上,本来还有些迷糊的脑袋瞬间清醒了过来——正有脚步向她的客房走来。
不出十息,便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这微弱的声音熟睡之人是完全听不见的。
两人手中同时迈进来,又同时往前迈了两大步,走到床前,将剑举过头顶,然后劲直地劈了下去。两人觉得不对劲,拨开被子一看,床上没人。
“两位这是要杀我吗?”声音自两人头顶传来,他俩同时抬头,只见一个黑影从房梁上跳下来,落在他俩中间。他二人向后一跳,紧接着向中间刺过去。
周为水从两人中间滑走,同时双手向两边射出去两根暗丝,暗丝顺着她向前的身体收紧,那两人的腿被活生生地勒出两个血圈,旋即失去平衡倒地。周为水点亮油灯,一只脚踩在其中一个人的头上,手中的长剑抵在另一个人的喉咙。
“我问你们是何人,为什么要杀我,你们肯定不会说的对吧?没想到这黑店都开到城里来了。”周为水脚下踩着那人在不停地挣扎,发出痛苦的闷哼,周为水低头看向他,似笑非笑道:“别动,不然你就要身首异处了。”
只听那人不停地低吼,“你没喝那酒吗?”
被剑抵着脖子的那人屁也不敢放一声,生怕喉咙一动,那剑尖就扎进了他的喉咙。
周为水瞳孔骤缩,用脚尖踢开他脸上的黑布,这人正是那鞍前马后的店小二!
“是你?”周为水咬着牙,“那酒里有问题,要怪就怪你这的酒太难喝,我一口没能咽下去。”
忽然楼下后院的方向传来马的嘶鸣声,周为水听出来这正是她的马,她的脚愈发地用力踩在那店小二的脸上,“你们敢动我的马?”
那人却是不屑地放声笑了起来,“小姑娘,你一人之力能抵挡多大的风浪?”
“你说什么?”下一刻,一阵紧促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听这脚步声的响度,至少有六人,“看样子你们死到临头还在嘴硬呐!我本以为你是个好人……”
话音刚落,周为水的脚在他头上使劲地向旁边一踩,只听见鸦雀无声的空气中传来嘎吱一声,那人身首异处了。另一个同党并没有那么大的骨气和勇气,他早已吓尿了。周为水一把将他抓起来,剑在空气中抡了一个圈,最后落在他的脖子上,这人双腿都在打颤。
果真是六人黑衣人冲到了门口,周为水往前进一步,他们便向后退一步。正当她要将暗丝射向六人时,后院里又传来了一声马的嘶鸣声,周为水一个哆嗦,抓住那人的衣领,就推开窗子跳了下去。
周为水在半空中空踩了几步,落到前面的屋檐上,再跳下去就是马厩了。那人被拖的差不多要断气了,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女侠饶命……”
她无暇理睬他,看到她的马正在与一个黑影作斗争,借着月光看到了那人手中的刀的反光。
这马性子是真的烈,与这贼搏斗了好久,由于活马的价值远大于死马,这人才迟迟没有下杀手。直到刚才,那人被马又踢了一脚,彻底被惹怒了,于是拔出了刀。
“住手!”周为水失声地大叫一声,管他三七二十一,将手中那人向旁边一摔,手中的长剑径直地刺向那盗马贼。盗马贼只顾一心一意地与马作斗争,根本没发现后面有人,直到那声“住手”与剑气同时传进他的耳朵里。
他本能反应地横过刀挡在胸前,剑气太强,剑锋砸上刀锋的那一瞬间,那刀立刻断成两截,刀尖那段掉到地上,发出清脆地一声。
盗马贼向后一跃,这才躲过剑的一击,而马厩的一根柱子被震断了,马厩那边随即倒塌下来,将那盗马贼压在下面。
周为水的剑在冷月下飞快地划过,脱手而出,在空中横着转了几周后,扎进盗马贼所在的位置。
“噗……”盗马贼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死了。马兄挣脱就绳子,前蹄在空中跃了两下,越过栅栏,回到周为水身边,与此同时,周为水的手一握,剑也飞回她的手中。
刚才被为水摔的那位直接吓得晕了过去,但楼上的六人追了过来。
六人中的其中一个难以置信地眨着眼,“又死了一个,老大,我们这是遇到高手了。”
被称作老大的那位暴跳如雷,“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而已,废物!养你们吃白饭的!”
其余五人一声不吭,任由这位“老大”骂得狗血淋头。
“老大”手一挥,“你们五个一起上!去!”
那五人看了看已经被毁的马厩,到底还是有些怕死的,没有一人走出去。“老大”顺手推出旁边一人,“畜生,上啊!”
几人被迫向周为水靠近,但他们拿刀的手在颤抖。
这六人内部斗争的同时,周为水抓起那位晕死过去的人,把他砸到马背上,自己正要上马,却见着几人向她逼近。
周为水不屑地瞥了一眼:“你们吵完了?”
“老大”恶里恶气地道:“你也快完了!”
“那可未必。”周为水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双手自身体两侧,缓缓向胸前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