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雕花窗洒进来，屋外隐隐传来鸟鸣声。
顾暮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刚侧身就看见站在自己床边的宛莲。小丫头见她醒了，赶忙递过擦脸的方巾。
自武试通知下达后，叶惘之便开始忙碌起来，他不是整日在书房念书，就是呆在校场准备武试。国不能无良将，顾如烈已死，军队的主力营部署都要进行变动。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新军还未组建完成，瀚北的新君多骨尔便数次朝南进犯。大瑞边关地区是战火连连，百姓无一日安宁。战火不断，是名不聊生。
形势危急，章帝欧阳还便任命左丞相长子杜思齐为司正将军，命他领着几支刚组建的小队前往支援。
算算日子，也当是今日出征。
宛莲向来活泼，难得今日显得沉默，很是心不在焉地顾暮整理衣衫。顾暮思考片刻便明白了其中要义，忙从她手上接过衣带，垂眸为自己系上，轻声问：“杜将军可是今日出征？
宛莲一愣，忙别开眼去，语气变得支吾起来，小声道：“应该是的…”
顾暮见她有躲避神色，又起了调笑的心思：“那你想不想去看出征仪式？
此言一出，果真见宛莲红了脸。小丫头胡乱将换洗的衣物塞入篮中，手指扣着篮筐，努嘴道：“夫人不在，我得照顾好顾姑娘。”
自从上次被叶惘之戏弄过后，顾暮便逼着宛莲改了口。这小丫头不是不愿，但耐不过顾暮每每叮嘱，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恰逢秋祭，叶宏殊与夫人按照往年传统，一大早便前往西山的明籁寺去祭拜。以往的秋祭都是带着宛莲这个丫头一起的，而今年叶夫人却将她留下，就是为了让她好与顾暮作伴。
宛莲本对这项安排并无异议，谁知今年的秋祭正好与杜少爷的出征仪式在同一天。相比在家里闷着，她自然是想去送杜少爷出征的，但又担心无法与叶夫人交差，便只能压下自己的想法留在叶府。
顾暮听她如此说，却是眸色微动，出声劝道：“我不用人照顾。杜少爷此去一别，也不是何时才能回到京都。你若真想去见，便就去吧。”
宛莲听罢，神情有些动摇。她没有出声回应，却不是由得轻咬下唇。
顾暮缓步走上前，抬手覆上宛莲的肩膀，宽慰道：“你只管放心的去。若是叶夫人问起，我替你瞒着。”
宛莲抬眸看去见顾暮是一脸的真诚，便也终于松下气来。她轻抿嘴唇，稍有埋怨道：“我是不是惹得姑娘烦了，姑娘为何如此盼着我出门去…”
顾暮隐约能从宛莲的话语中辨得几分委屈来，便是笑着拉住她的手道：“胡说些什么？我只是怕你在这儿空浪费时间，日后后悔罢了。正巧，我还得托你送个东西。你此次出府去，也当是帮我个忙了。”她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来，交给宛莲。
宛莲将手中的篮子放到一边，赶忙接过信来，偏头好奇问：“这信件，送给何人？”
顾暮笑道：“是西街卖糕点的徐婶。”
宛莲点点头将信小心塞入怀中，抱起衣篮朝外走去。她临走到门边时，还不忘回过头来叮嘱道：“顾姑娘安心等我回来，千万不许乱跑。”
顾暮摆出不耐烦的模样，连连摆手示意宛莲赶紧走。宛莲颇为无奈地看了她眼，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秋后的晨光难得温暖，顾暮望向窗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想：今日许是个好天。
所有事情都赶着来，选拔新军的武试也在今天举行。
号角刚刚吹响，准备考核的年轻人纷纷朝校场台边走去。高昂的号角声点燃了他们的热血，少年人们个个摩拳擦掌在公告栏上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叶惘之抱剑靠在一旁的石柱上，抬眸看向前方的热闹。
按照常例，武试都为晋级选拔制。现在能留着的这些，都是过了推晋和文选的。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次考核明面上说是为了提高整体的军队质量，实则是为了创立新军打下基础。若是在这次的武试中取得不错的名次，说不定还能被选做为新军的督帅。少年寒窗苦读数年，有哪个不想抓住机会龙门一跃？
更何况新上任的司正将军也于今日出征，耳边是阵阵战鼓声，备考者胸中亦是燃起满腔的报国之志。隔壁出征的号令犹如一团烈火，猛然置入校场之中。
热闹过了一会，朝廷派来的考官才来到校场。
叶惘之远远瞥见，忙站起身来，轻拂衣袖，抬步往集合的地方去。可待他刚走上人群边缘，肩上却是一沉。
叶惘之不觉轻蹙眉头，转头朝后看去，搭上他肩膀的是一位皮肤黝黑的少年。那人虽是长得黑了些，但一双眸子却亮得出奇，颇为得意地看着他。
叶惘之不解其意，只能颔首做礼。他朝前迈了一步，避开那人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放眼朝公告栏上的名单上看去。谁知对方却很是执着，见叶惘之不理会自己，便赶着步子走到他身边来，咧嘴笑道：“兄弟。”
叶惘之闻声回头，见自己身边那位露着一口白牙笑得灿烂，唇角不禁暗暗抽动。他吸取了方才的教训，转身回以一个礼貌的笑，问道：“这位兄台，请问有何贵干？”
那人听叶惘之如此说，先是一愣，而后便是哈哈大笑，连连摆手道：“兄弟你太客气啦！”他复抬手，指向前方的公示栏，解释道：“我方才看了上面的安排，硬是没找到比武的对手。我一路找来，就只有你一人单独在这儿，就想着和一会比试的对手先打个招呼。”
简单寒暄后，他见四周没人关注自己，便侧耳低声道：“诶，兄弟。我同你商量个事。一会咱两比试的时候，你让我一筹如何？我给你好处。”说到这儿，那人竟是从怀中掏出钱袋，挤眉弄眼地朝叶惘之看去。
叶惘之见对方一脸的期待，却只觉得好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小子，竟然连朝堂的武试都想着投机取巧。这时比试的号角声响起，他便指向比试台，做礼道：“号声已响，在下先行一步。”说罢，叶惘之也不顾身后人的呼喊，转身径直离去。路过公示栏时，他特意朝那处别了一眼，便看见了方才那位的名字：蒋杰正。
屋子里很安静，顾暮正撑着下巴透过窗户看院内的风景。
叶府的范围很大，但府上很是冷清。往来的侍仆也没有多少，加上花草众多，总显得少了分生气。
年少的顾暮定是耐不住如此寂寞，可如今却也能享受起独处的时光来。她望着那些随风而动的花草，心不觉也变得宁静了些。
正当这时，门被猛然推开了。顾暮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得身后有人高呼道：“顾姑娘！”
宛莲语气中满是急切，却在看见顾暮那一刻时松下气来。她单手撑着门框直喘气，匆匆道：“幸好顾姑娘没事，一路上可将我吓坏了。”
顾暮右眼猛然一跳，手不自觉的抓紧衣袖。她眉头一蹙，问道：“怎么了？”
宛莲连着缓了几口气，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倒了水。她一仰头喝了个干净，又用衣袖擦拭了唇边的水渍，才开口解释道：“我看完杜将军出征，便想去趟西街的铺子替姑娘送信。可谁知我一到西街，就见铺子前围了一圈人，还嚷嚷什么‘顾如烈的小女儿被捉住了’。我心里着急，便连忙赶了回来。”
顾暮听到这儿，不觉皱起眉头，又问道：“这消息应是假的，那为何会在铺前围着人？
宛莲听到这儿，没有立即接口。她抬眸瞄了一眼顾暮，才犹豫道：“我听人说，衙门的巡街队伍准备返回时，被糕点铺子的老板给拦住了。那人硬说是官府抓错了人，拦着差送的队伍已经有好一会了。我见情况紧急，忙赶来告诉姑娘…”
她话还没说完，顾暮竟是“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二话不说的就往门口奔去。
这架势着实把宛莲给吓了一跳，她忙缓过神来，伸着手试图拦住顾暮：“姑娘，你可不能去那。我走的时候，官府的人已将将铺子给围住了。你若去了，万一遭人看见可怎么办？”
顾暮心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她心知宛莲说的没错，但脚下的步子就是停不下来，满脑子都想着再见徐婶一面。顾暮下定了主意，便回头冲着身后的宛莲安慰道：“没事，我自会小心。你就待在家里，等少爷回来千万记得告知他一声，别让他心急。”
“姑娘…”宛莲还想再劝一劝，可看着顾暮焦急的模样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小丫头复想起早些时候顾暮对自己说过的话，自己此时若是拦着顾姑娘，说不定日后也会叫她后悔吧。
宛莲纠结片刻，只得松了口：“那姑娘可得安全回来，路上千万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