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着聊着我都忘了。”欧阳尚初唇角微扬，一扫方才的落寞神态，转眸抬眼间，他又是那个温文尔雅的临安王：“你包里的吃食可还有了？知道你最喜欢府上厨子做的杏仁酥，我便派人常备着。今天也是赶巧，下去才叫人去备好糕点，晚上你就来了。”说罢，他复朝外扬声道：“进来吧。”
门口的人连忙答应，推开门手端糕点碎着步子迈入房间内。一番礼节后，欧阳尚初朝侍女点点头，示意她把糕点放下便可以出去了。
欧阳尚卿凑到桌前，见着盘中黄灿灿的糕点，眉眼就是一弯，他一边解下腰间的零食袋一边道：“皇兄还真是了解我，皇兄府上这杏仁酥我可是想了几日的。”
欧阳尚初拿过他手中布袋子，习惯性地替弟弟装着糕点。碟中糕点逐渐减少，他掂量了重量，才将布囊重新扎好，递还给面前人：“我自小瞧着你长大，这点事儿还是能琢磨到的。以后若想吃，差人来取就行了。在朝堂上得多注意着，千万不要落人口舌。可知晓了？”
“知晓了。”欧阳尚卿将绣花袋子挂回腰间，挑着眉梢道：“皇兄尽管宽心。今日也不早，皇兄得早些休息，莫要伤了身体。”
欧阳尚初笑着回应：“太子殿下也是。”
欧阳尚卿唇角一弯，转过身去却是调笑的口吻：“那太子殿下就先行告退了。夜寒风冷，临安王就不必相送了。”
欧阳尚初随着他笑了，冲弟弟挥了挥手。后者微微颔首，抬臂搭在了门扉上。
门推开，又被合上。
欧阳尚初看着那个身影淡去，复提起笔来作画：双舟并行与曲水之上，两岸杨柳依依，是好一番春景。
“顾姑娘，你就帮我问问少爷吧。”宛莲一路追着顾暮，探头探脑地反复问：“少爷不是在校事府做差吗？只是询问个归期，也不碍事吧…”
顾暮低头擦着手中双刺，全当身边人不存在。杜思齐出征已有数月，却还没个确切的归期。宛莲这几日都缠着顾暮让她帮着去问一下情况，多少也可以安心些。
顾暮不得不承认，宛莲这个小丫头虽然看上去涉世不深，倒也是个痴情的种，她左右劝过了多次都不得用，也只能当做听不着，由着宛莲自己纠结。
“顾姑娘，你就帮我下吧。这也不是个大事，随口一提就是了…”宛莲见顾暮不理会自己，便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顾暮，盼着这人可以给自己个答复。
顾暮提起眼角瞄了瞄桌案上趴着的那个小丫头，扬着眉伸出了两个手指。宛莲见了她的动作，眸子乍然一亮，身体不觉前倾了些，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可宛莲等了好一会，也不见顾暮言语，她心有不解，却也不知如何相问，只得张了张口，等着顾暮先说话。
可偏偏顾暮就稀罕瞧宛莲这幅纠结的模样，她非但不道出手势的意思，反倒将那手指又摇了摇。
宛莲性子急，伸手就捉住了顾暮晃荡着两根手指。她见顾暮挑着眉梢，忙收回自己的手，悻悻道：“姑娘这是何意？”
顾暮重拾起桌上的峨眉刺，那双刺经过擦拭是明亮的很，她偏着脑袋看着双刺上自己的倒影，开口道：“还能有什么意思？看看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念叨了两次了。”她将双刺放回袋中装好，转过头去看着咬着唇的宛莲道：“行军进程可是军机要事，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这般不过脑子就提出的请求，若不是真的太过于放纵，那么就是…”她扎好袋子，又重新竖起二指，笑眯眯地开了口：“你太二。”
“顾姑娘！”宛莲被说着不高兴了，噘起小嘴，眸子中也染了几分羞恼。她看着顾暮那张笑眯眯的脸，没好气地辩了句嘴：“顾姑娘不就是不想帮我，找这些个借口干嘛…？”
“什么叫我不想帮你？”顾暮瞪着眼轻轻揉了揉宛莲的脑袋，将她梳好的头发给揉的一团糟。宛莲皱着眉头使命的躲，却还是逃不过顾暮放在她脑袋上的魔爪，最后也就也不挣扎了，正着脑袋幽怨怨的看着顾暮。
顾暮被她看着心里发毛，却还是觉着宛莲这样子可爱的很，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又拿手指点了下宛莲的脑门，含笑道：“瞎说什么，是真的不方便。”
宛莲抢着嘴还想多说什么，却被门口的声音给打断了。门只被推开了条缝，那人的声音就以到了耳畔：“说些什么呢，这么起兴？”
顾暮应声回头，便看见站在门口的叶惘之，她脸上顿见喜色，忙起身相迎。宛莲也收起了脸上赖皮的神色，恭身站在一旁。
顾暮柔声道：“回来了？”
叶惘之进了门，“嗯”了一声当做回应。先前他堵在门口，顾暮倒是没注意，这会叶惘之进了门，她才发觉还有个人。那人穿着一身褐色长衫，肤色几乎与身上的服装相融，想必也是校事府的同僚。
顾暮悄声询问道：“这位是…?”
叶惘之偏过身子，理起袖子就想介绍一番。谁知那人倒是心急，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迈了一步。顾暮稀奇他这般举动，挑着眉带着询问看了眼叶惘之，后者摇了摇头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那人伸手捉住了顾暮的手腕，呲着一口白牙道：“我这一进门就瞧着姑娘容光焕发，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相，近日必有好事。姑娘可千万别不信，我和你说啊，哥哥这双眼可是厉害的很，凡事一看一个准，诶，叶惘之你干嘛呢，我还没说完呢……”
顾暮皱皱眉头，看叶惘之掰掉那人的手，又听得身后宛莲碎了一句：“登徒子。”
叶惘之随手向旁边一指，就当是介绍了：“蒋杰正，就是上次与你说的那个人。”
蒋杰正不喜这般简单介绍，很是嫌弃地朝身边瞥了眼，复看向一前一后站着的两个姑娘，笑道：“看来渡舟兄弟没少与你们提起我。”他踮起脚又放下，颇显文雅的行了个礼：“在下蒋杰正，人杰的杰，正气的正。起了小字，名善武，今日有幸与二位姑娘相识。甚好，甚好啊…”
顾暮见他如此说，便也扬起唇角，想打个招呼。可话还没出口，就听得身后的宛莲又小声切了声：“装腔作势。”顾暮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见面前二人纷纷转眸瞧着自己，忙清了清嗓子：“顾暮。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的暮。”
蒋杰正摸着下巴道：“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嗯…不错，姑娘这名起的好听。不过…”话语稍稍一顿，他又用下巴朝宛莲的方向指了指道：“这个土丫头叫什么啊？”
宛莲本就看着个黑皮小子不耐烦，这人没个正行，说话还神神叨叨的，是没杜将军半点的好，现在又叫自己土丫头，这一下子就点着了脾气。宛莲快着步子冲上前去想好好泻一泻火气，却被顾暮给拦着了。没了办法，她只得隔着顾暮的胳膊张牙舞爪地嚷嚷：“你这黑球，说谁土丫头了呢。”
叶惘之虽也不怎么待见蒋杰正，但听着宛莲的话仍是皱了眉头，语气稍稍沉了几分：“宛莲，蒋公子可是客人。”
顾暮赶忙将宛莲拉到身后，顺势掐了一下她的手，笑道：“蒋公子见笑了。我这侍女年岁还小，又不大懂事。还望蒋公子可莫要计较。”
顾暮嘴上责骂着身后的丫头，但明摆着护犊的架势。蒋杰正在心里叹了口气，心知是这位姓顾的姑娘给了自己一个台阶，自己若是不下，就又多了个小肚鸡肠的罪名。他只好挤着笑，道：“我自然是不会计较。只不过顾姑娘，你这侍女的性子可得好好管教一番，若是如此以后怕也难讨个…”
宛莲瞪着他不转眸，硬是把蒋杰正后面的半句吐槽的话给咽了下去。他只得讪笑几声，缓了自己的尴尬。
顾暮也不继续这个话题，询问着叶惘之：“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蒋公子也一起跟着，莫不是瀚北出了什么事？”
一提到瀚北，宛莲脸上那副赌气的模样瞬间消失了，她亮着眸子，满脸期待地等待着叶惘之的话。蒋杰正眉稍一挑，心想这个丫头还真是有趣，这变脸变的比翻书还快。
顾暮察觉到蒋杰正往着宛莲的目标，便以为这事情得避开外人，忙将小丫头差遣出去。宛莲
叶惘之瞥见门关上，才叹道：“倒也不是。圣上这段日子都没上朝，瀚北的战事又僵持的很。杜丞相便以国力欠胜为由，朝陛下上谏了休战的办法。瀚北那边答应的倒也算是痛快，就当是缓一缓吧。”
顾暮渐渐皱起眉头，沉声问： “代价呢？”
蒋杰正愈加气闷，忍不住偏过头去，答道：“万两黄金，还得将防线朝后撤。真是憋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