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觐见

两人嬉闹了一会,顾暮才看见叶惘之手上拿着的貂绒小披肩。她见那披肩模样倒是精致,依身形看却不是自己能穿的,便问道:“这个披肩是谁的?”
叶惘之扬了下手里的物件,随手将它挂到椅背上,却是挑着眼尾反问道:“反正也无事,小暮不如猜猜看?”
顾暮听着,不觉瘪瘪嘴:“我哪能知道谁的,别是哪家姑娘赠你的吧。”
叶惘之扬起手,作势要往顾暮的脑袋上揉:“你瞎想些什么呢,这是蒋杰正那小子给的。”
“给谁的?”顾暮刚问出口就看见叶惘之又看着自己,她心知这人要说什么,便没什么好气地先开了口:“反正不是给我的。你别一直绕来绕去的,直说了不行?”
叶惘之弯着眼顺着顾暮头顶的头发,顾暮左右避不开,略有气恼的挥手打下了放在自己头顶的手,伪怒道:“你怎么老喜欢摸我头,我又不是小狗!”
“好好好。”叶惘之顺势握住了顾暮的手道:“气性怎么这么大?这是蒋杰正让我带给宛莲的。”
顾暮很是惊讶:“给宛小莲的?!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叶惘之看了眼挂在椅背上的小奥,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今日训练结束,蒋杰正就将这披肩塞到我手里。他只说让我交给宛莲,再问就支支吾吾地什么也不说。也不知道那小子琢磨了些什么。”
叶惘之说完,见顾暮沉默不语,便偏着头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顾暮抿唇了好一会,才下了决心开口说:“惘之…我们……成亲吧。”
叶惘之没想到她会如此说,一瞬间竟是愣了神。
顾暮心里本就不安,叶惘之又不说话,她实在是摸不清对方的心思,只得挺着打了结的舌头磕磕绊绊地说:“你…不愿意也可以的。我只是随口提一下,如果惘之你有顾虑的话…就当我没说过…不要介意就好…”顾暮说罢,忍不住抬眸瞧着眼叶惘之的脸色,后悔地咬了下舌尖。
自己这是怎么了,瞧着宛莲的模样也想尝试一回吗?这下好了,只学了人家半点的胆子就往后缩。顾暮,你可真蠢。
她将手指甲死命抵在桌角上,用力到甲面变地死白。正当顾暮埋怨自己方才的愚蠢行为时,叶惘之覆上了她抵着桌角的那只手。顾暮指尖梦地颤抖,下意识地想往回缩,却被叶惘之给紧紧握住。
顾暮抬眸就对上了一双温润的眼睛,那双眼睛眸色很浅却又含着满满的深情,她在其中看见了有些惊慌失措的自己。
烛火微动,洒在屋内的光温柔的将二人给包裹其中。蹲着的公子握着姑娘的手,姑娘脸被烛光给照得通红,眼中却又藏着星光般的期待。
公子于浮尘中捕捉到了那抹星光,便是莞尔笑了,温暖了屋内最后一丝的冷。
他说:“好。”
顾暮一下子没缓过神来,沉溺那双眸子中无法自拔。叶惘之颇为遗憾地笑了,摇头叹道:“不过得等一会了,蒋杰正那小子可真是个乌鸦嘴。瀚北那边…毁约了。”
戌时,皇宫。
殿内燃着香炉,气氛一片沉重。
欧阳还皱着眉头一本一本地翻阅着奏折。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眉头越皱越深,一挥手将桌上的奏折尽数拂落。奏折在地上翻了几翻,才停了下来。欧阳尚卿仍是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眼角却瞄向脚边的物件:文书露出了一半,隐约能看出个‘约战’两个字来。他压低了眉梢,等着高堂上的那人先出声。
欧阳还整个人陷在椅子中,脸上阴郁不定。梵谷像往常一样靠着龙椅的把手站在他身侧,低着头指尖绕着自己的发尾玩,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欧阳还看着台下躬身的青年,只觉得心中怒火无处发泄,他随手拿了一本奏折往那人身上砸去:“你给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奏折擦着欧阳尚卿的脸,落到地上发出一阵声响。梵谷绕着发尾的手指一顿,应声抬起头来。
欧阳尚卿瞥了眼刚刚砸到地上的奏折,正了正身子而后恭恭敬敬地回禀道:“回禀父皇,瀚北多骨尔下了约战书。”
欧阳还昂起头颅,语气中满是不屑:“如此丰厚的赔偿条件,瀚北为何毁约?!”
欧阳尚卿行礼的手一顿,复开口道:“儿臣不知。”
欧阳还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压抑着性子,沉声道:“可还有赔往瀚北的城镇?”
“儿臣不知。”
不知,不知,又是不知!
欧阳还终于压不住怒火,放声斥责:“那你到底知道什么?!”
太子殿下抬起头,第一次正视着自己父皇的眼睛,他道:“儿臣只知晓应敌之法。”
欧阳还狠狠愣住,不知道为何就感到很强的压迫感。这人明明说着谦卑的话,但那双眸子中却是透着十足地自信。
这种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眼神,欧阳还曾在顾如烈眼中看到过。欧阳还没由来的厌恶这种自信,身为当今圣上他要的是所有人的畏惧,只有足够的畏惧才能最好的保住这个位子。
为此,他除去了拥有大半部分军权的顾如烈,废掉了饱受爱戴的太子,扫去了一切可能危及自己皇位的障碍。
他欧阳还就算是遭了骂名也是这个国家唯一的信仰,唯一的天。所以他立了一个最无能的儿子为太子,既免去了后顾之忧也做得了几日的逍遥皇帝。可现在这位一直怯懦的儿子,却像一只藏匿于暗处的子,亮着眼伺机寻找着猎物。
那谁是猎物,是他欧阳还吗?
年过半百的皇帝蹭地站起,握拳的手在桌案下微微颤抖,竟是一句话也说不说来。梵谷被身边人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忙站起身来,脚腕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音。梵谷望着欧阳还,似是疑惑似是安慰:“陛下…?”
欧阳还没理会梵谷,他指着欧阳尚卿咬牙道:“给朕滚出去!”
后者不为所动,仍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朗声重复道:“儿臣知晓应敌之法。”
欧阳还面色通红,心中又惊又怒:“来人,给朕把这个逆子拖下去!来人!”
殿外,曹至行正守在门口,冲着想要推门而入的护卫们摆了摆手。
护卫纷纷讶然:“曹公公,陛下不是叫我们…?”
曹至行沉声道:“陛下的性子喜怒不定,更何况毕竟这是陛下的家事,怎是你们可以掺和的?”
护卫面面相觑,终是没有一个敢率先推门入内的。
曹至行了解他们的为难之处,叹道:“不必忧心,陛下不会真的怪罪下来。”
眼前这位毕竟是的大内总管,又常年跟在陛下身侧,他既然说是无事那便就是无事了。为首的护卫忙抱拳道:“多谢曹公公指点,是属下愚钝了。”
殿内的二人并不知晓殿外的状况,他们像是两只斗气的狮子,紧紧扒着自己的领地不松口。
光线昏黄,气氛煞是紧张。
梵谷在两者之间看了看,最终将视线停留在欧阳还身上。她犹豫了片刻,开口想缓和一下气氛:“陛下,太子殿下既然说有退敌之策,不妨就先听一听…”梵谷一边说一边朝欧阳还身侧靠去,想着办法安抚那人。
谁知欧阳还听见这话,心中怒火更甚,他一把推开身侧的梵谷,怒目圆睁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教朕怎么做事?!”
梵谷被猛地一推,脚下没站稳就摔在地上。她脸色一下子变地惨白,抬起头来有些狼狈地仰视着欧阳还,声音几近是恳求,希望对方在人前能给自己留些面子:“陛下…”
欧阳还一脚踢开梵谷抓着自己裤脚的手,声音中满是不耐道:“闭嘴!”
梵谷听罢身子抖地更厉害了,她埋下头,有些无力的蜷起身子,脚踝上挂着的银铃铛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声响,像是被掐住脖子的百灵鸟发出的哀鸣。
欧阳尚卿看着台上,就像看着一场闹剧。他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宸妃娘娘时的场景,是好一番佳人相伴君王侧。如今战事吃紧,被逼上绝境处的君王最终还是卸下了深情的面具,也真是可叹。
欧阳尚卿自认不是个多有同情心的人,他扬声道:“儿臣恳求陛下…”
老皇帝手指止不住地颤抖,嗓音沙哑,语气中似隐隐带着祈求:“住口!来人…来人给我将他拿下…!”
“重用顾将军旧部。唯有他们才可解外患之忧。”欧阳尚卿说完,双膝跪在地上,重重地行了一礼。
欧阳还仿佛失去了支撑,一下子跌坐在龙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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