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我定屠尽沧浪派满门,若违背今日所言,便要我许修砚灰飞烟灭,死无全尸!”
被摁在地上的少年,估摸只有八九岁的样子,白袍老者闻言仰头大笑,“许家小子,你若有能屠尽我北夏三十二门派又何妨?”
头被摁在地上,许修砚无法动弹,看着昔日亲人的尸体被火点燃,这是上三州的孽债却让他们这些下三州果腹都艰难的门派偿还。
许修砚面目狰狞嘶吼道,“你们上三州自诩名门正派,天下正义,倒行逆施的孽让我们下三州九十六门派,万条性命替你们偿还,你们会有报应的,天道轮回终有一日,刀子捅的就是自家人哈哈哈哈”
白袍老者身边的男人双目圆瞪欲提刀上前杀了许修砚泄愤,白袍老者挥手制止,捋了捋胡须,抬步走下楼梯,看着满脸泥污的许修砚,许修砚身上的粗衣被血染红。老者挥手示意摁许修砚的修士松开,修士松开许修砚,许修砚起身扑向老者,老者身前结界出现,老者抬手弹指将许修砚击飞。少年瘦弱的身体撞向墙壁,许修砚哇的吐出一口血,俯在地上,四肢无力,浑身都痛。老者温声开口,“弱者就是用来玩弄在鼓掌中的。”
老者看向先前欲杀许修砚的男人,“把人处理干净了,下三州不许留活口。”话落老者飞身上剑,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那男人穿着一身厚重的铠甲,把长剑插入鞘,抬步走向许修砚。揪起许修砚的头,声音低沉道:“把脸划花扔进乱葬岗。”
一旁修士提醒,“大人,他没死。”
男人扔下匕首,对地上奄奄一息的许修砚道,“我等他了杀我。”
撂下话男人离开,几个修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瘦高修士,捡起匕首,揪起许修砚的脸,就划了下去,从眉头到耳边的伤口。鲜红的皮肉翻出来,血顺着刀柄滴下,许修砚唇角流出血。看着那群修士火烧一堆堆的尸体,一张竹席二个修士,把许修砚扔进堆满尸体的乱葬岗。
月黑风高,天上星辰伶仃只有几颗,那些专门吃腐尸的常鸣鸟,歇着树头之上,许修砚庆幸乱葬岗尸体多喂饱那些常鸣鸟,要不然自己一身伤,根本逃不了常鸣鸟。
许修砚闻着乱葬岗的尸臭,听着那两个修士脚步声,等到修士走远。许修砚忍着痛欲起身,但手刚用里,手就陷阱一“地”里。一股恶臭袭来。许修砚猜到手刚放的地方,抽出手,许修砚甩了甩手上蠕动的东西。借力起身晃晃悠悠的往乱葬岗外走去。
远处一空中漂浮着一架马车,带着马车飞上天空的是两只长翅膀的白马。马车上铃铛啷啷响,赶马车的是个老者。车中坐了两人,一人留着胡须,一人面若冠玉,歪头假寐。
马车外老者惊呼,“仙长,仙长我依稀瞧见一个人?”
留胡子的男人,没好气斥道,“此处荒郊野岭,不远处就是乱葬岗,胡说什么。”男人说着眼神瞟向假寐的男人身上。
男人闻声睁眼,起身欲细问,留胡子的男人忙道,“少管闲事,这事……”
赵怀钰眼神冷冰冰的放在眼前的男人身上,冷声开口,“不管你们这群老头商量什么,我想救这个人,你今天还要拦我?”
男人看着赵怀钰飞身出去,赵怀钰寻找着老者口中的人,看见远处飞过的几只常鸣鸟,忙朝那处赶去,到时那几只常鸣鸟,落到许修砚身上,赵怀钰驱赶常鸣鸟。走到许修砚身边,捧起许修砚的头,低声问,“能说话吗?你若能开口说话,我便带你离开。”
一股清香袭来,许修砚迷糊的睁眼,入目的是张干净白皙的脸,男人皱眉脸色严肃。
许修砚喃喃道,“我是许修砚,父母皆被邪祟杀害。”这是许修砚给自己新编的身份,赵怀钰不管许修砚说什么,哪怕许修砚说自己是下三州哪一派,赵怀钰违背师兄,各掌门也会把他带回去。
赵怀钰擦干净许修砚眉眼,温声道,“我带你回家。”
十日后,到了上三州界门,许修砚戴着赵怀钰准备的帷帽,被赵怀钰牵着进了上三州。
许修砚紧攥着赵怀钰的手,心中恨意翻涌,修仙界也分三六九等,一等的是上三州,各州三十二个门派组成,上三州共九十六个门派,这九十六个门派。门派无论大小,各有一块玉佩,玉佩是开启修仙界与异界大门的钥匙。
这几日听赵怀钰和掌门赵晨之间谈话,大体是上三州有五十一块玉佩被人偷了,偷玉佩着打开了异界大门。妖怪大量涌入上三州,上三州无法,只能丢车保帅,设了空间扭曲的阵,将异界涌入的怪物邪祟,通通送往下三州,下三州各派自然不愿意。纷纷提议到二等的三州,谁都不愿意外人入侵。商量几番,便联手屠了下三州九十六门派。
赵怀钰察觉许修砚都不对劲,问,“攥这么紧干什么?害怕?”
许修砚反应过来松手,语气恹恹道:“很害怕。”
“那就靠近些。”赵怀钰把许修砚往身边拉拉。许修砚个子矮,又隔着纱帘看不清赵怀钰神情。
一路跟着赵怀钰上了山,隔着纱帘看见一群穿蓝衣袍上绣着凤凰浴火图的人朝这边走来,那群长老,赵怀钰看见脑子就疼,向身边的师兄道,“修砚有些害怕,我先带他回山。”
话落没等赵晨点头人便御剑走了,赵晨心中苦水倒不出只能往回咽,他也不想看着这么多条命陨灭,可独善其身先保护好自己的门派百余口人的明日,才有资格去阻止那群冷血的杀戮。赵晨和十八位长老做不到,他赵怀钰更做不到,赵怀钰只能救下许修砚,来弥补愧疚。
许修砚抱着赵怀钰的腰,低头看脚下云山雾霭,许修砚心道:这就是上三州的景致,怪不得那些老人死后都求着下辈子生在上三州。
思及此便到了赵怀钰的居处,赵怀钰此前收过一个徒弟。
改日再把许修砚划到名下,再寻几件衣服,打扫打扫偏院应该能住人,赵怀钰心中盘算着。
许修砚松开赵怀钰退后几步,赵怀钰走在前面对许修砚道,“跟上莫走丢了。”
许修砚跟着赵怀钰过了座石桥,石桥之下上深不见底的深渊,许修砚心中好奇便多看了几眼,赵怀钰冷声提醒道,“里面困着巨蛇,不想下去与其作伴就专心走路。”
许修砚正色道,“是,谨记师尊教诲。”
过了石桥入目的是藏在茂密丛林之后的院落,院外一条顺山而下的溪水,一个弯腰玩水的少年,看见师尊回来,忙上岸把裤脚放下,拎着些走到赵怀钰身边行李礼,恭敬道:“师尊。”
赵怀钰吩咐道,“收拾后院的偏殿,给你师弟住。”
段时抬眼打量许修砚,隔着纱帘倒也看不清面容。
段时恭敬应道,“是。”
赵怀钰牵起许修砚的手进了那青砖红瓦的院子,院中种了好些奇花异草,许修砚被赵怀钰牵着进了赵怀钰的屋子。
赵怀钰指着一旁的凳子“坐下。”
许修砚坐到凳子上,看着赵怀钰弯腰找东西,手底下有一堆瓶瓶罐罐的药。赵怀钰翻出一盒落了灰的木匣子,打开拿出里面的药丸,蹲在许修砚面前,掀开许修砚头上的帷帽,露出狰狞的伤疤。
赵怀钰把药丸在手心碾碎,手指沾水,拿起一撮药末,敷到伤口上,轻声道,“伤口上灵器留下,无法去除,我师为想法子给你淡化,若以后你真觉得难看,便面戴个面具。”
赵怀钰轻手,生怕伤口再流出血。许修砚手指扣着凳子腿,道:“师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赵怀钰手指微滞,唇角微微上扬,“自然是因你天资聪颖,日后稍加历练定能谋出一翻天地。”
赵怀钰轻声道,“现在开始练习辟谷,口诀我会写给你。”赵怀钰起身洗手。许修砚想摸摸脸上的疤,赵怀钰冷声提醒,“别碰。书在第二行第三十八个,去拿,拿好先去沐浴地方问师兄段时,沐浴过后我给你讲剑法。”
许修砚起身行礼,恭敬道,“是师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哪怕给许修砚十日与赵怀钰相处的时间,许修砚还是也些适应不过来。日后要跟着师尊赵怀钰学习功法,修仙练剑。或者练个十年,二十年也许几百年……许修砚心中突然对赵怀钰起了依赖,许修砚及时掐灭这个念头。
许修砚抱着书朝珠帘后的赵怀钰行礼,赵怀钰手中握着医术,偷瞄着许修砚离开。
段时在转廊处遇见段时,段时抱着被子走到许修砚身边,好奇问:“你叫什么,和师尊怎么认识的?”
许修砚低头,眼带倦色方才在赵怀钰面前的精神似耗干了,声音恹恹道,“我的家人被邪祟所杀,师尊救了我。”
段时带许修砚去偏殿,边走边道,“的确听长老说下三州不安全,结界破了,邪祟出来,好几个仙门派弟子去镇压,折损过半。”
许修砚眼瞳一缩,袖中的手发抖,声音带着颤抖,“原来是这样啊,你听谁说的。”
段时未察觉许修砚异常,吸了吸鼻子道,“自然是长老同我们说,现在在外面怎么乱,我们晚辈又出不去,我传信过几个朋友,都被扣在家里了。”
许修砚轻嗯,交谈间到了许修砚以后要居住的偏殿,里面被段时用灵力打扫的干净,段时给许修砚铺床垫,没提许修砚脸上的伤口。
许修砚开口询问,“师兄沐浴的地方在哪里?”
段时转身坐在许修砚的床榻上,“一会我带你去。”
“太麻烦了,师兄告诉我,我可以寻去。”
段时也不是个拧把性子,告诉了许修砚沐浴的地方,客套几句就离开了。
许修砚先前带笑的脸,看着段时离开,笑容收的一干二净,冷眼盯着一处凸起的木板发呆,手指紧扣在桌角,耳畔想起,那穿着铠甲男人的话,“我等他了杀我。”
手指刺痛,许修砚抬手看去,指甲盖凸起,血从指缝流出,许修砚看着血濡湿的袖口,冷静下来。拿起衣袍盖在流血的手指上,许修砚擦拭着流血的手指,直到血不流。才起身拿衣服去段时告诉的沐浴池。
整理完衣服,叩响赵怀钰的房门,屋中赵怀钰温声道,“进来。”
许修砚抬步进了屋子,瞧见赵怀钰掀开珠帘走了出来,许修砚的手藏在袍袖中,规规矩矩坐好。赵怀钰拿起一本书,手指翻页,对许修砚道,“为师希望你以剑入道,以剑入道过程艰难,但比同阶的修士要更高一筹,为师也希望你日后遇到困难有一线生机。”
许修砚点了点头,恭敬道:“徒弟谨记。”
众人觉得赵怀钰这个闷葫芦,收徒还是师兄赵晨快跑断腿,才点头收了段时,没想到出去一趟自己带了个徒弟。
沧烟派不过百余口弟子,无论品阶高低,师尊何人都要上早课。但赵怀钰新收的徒弟是例外,赵怀钰顾忌许修砚脸上的伤口,怕小孩心思太重。便央了师兄免去了许修砚的早课。
十年间许修砚的入道,画阵,画符,连许修砚的衣服,赵怀钰都从不假手于人。起初许修砚还害羞师尊给洗衣服,但代价是赵怀钰布置越来越重的功课,每日都觉得赵怀钰想练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