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组的主编闫夜白踩着点打卡进公司时，整层楼早就安静下来了。绝大多数人都在工位办公，电容笔画在数位板上的声音随处可闻。闫夜白绕着走廊转了一圈，敲了敲耽美组的门，随意探头看了看笑道：“小朋友们早！都在呢？今天也要加油干活哟！”
以往这时候都是没人回答的。大家私下里称闫夜白为“闫王爷”，双重含义，双重剥削。何况他也不是真的想跟手底下的“小韭菜”们打招呼，只是清点一下人头罢了。
偏偏今天坐在秦天亦工位上的是小狸，他十分没有眼力见地仰起头，愉快地应道：“主编早！”
趴在电脑屏幕后的秦天亦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了这一幕，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放了一盏孔明灯。
“早。”闫夜白脸上的笑意淡了，“你身体好点了？”
“好了好了，没问题的！”小狸向闫夜白点点头。
闫夜白摸摸鼻头，露出标准的“职业假笑”，“好好好，好了就继续工作吧，加油！”不待小狸再应，闫夜白转身离开了。
秦天亦从电脑后面钻出来，门神似的坐在笔筒旁边，一双绿莹莹的猫眼盯得小狸直瘆得慌。
小狸咽了口唾沫，趴在桌上犹豫地小小声问秦天亦：“我刚刚说错话了吗？”
“以后少说话，多做事。‘闫王爷’的名号不是白叫的。干活吧。”秦天亦拍了拍桌面左下角的一个图标，“双击点开，然后把刚才收到的文件导入进来。”
小狸不敢再跟猫猫讲话，谨慎地按照秦天亦说的摸索操作。文件导入后显示出几十张已经完成的分镜，只是单独排列着，看起来比较杂乱。
秦天亦侧着头看向电脑屏幕，看得都要斜眼了，只好不停地眨眼以保持眼睛的湿润。他解释说：“这个漫画的人物主笔是我，线稿、背景、上色是由不同的人完成的，发给你的那个人就是负责上色的凯乐。现在我们的工作，就是要把这些分镜组装在一起。”
小狸用力点点头，看秦天亦眼睛斜得辛苦，便拍拍自己面前的桌子提议道：“天天，你到这边来吧。”秦天亦不动，小狸直接把他抱了过来。不用再斜眼看电脑屏幕，秦天亦果然舒适了不少。
他心情颇好地甩甩尾巴，尾巴尖正好扫到小狸的下巴，搔得小狸直痒痒。
“别摸脸臭美了！最左边的是第一幅，点开，左侧有工具栏，第三个就是裁剪，把画里那个黄毛的半张脸加一部分头发截下来，当封面用。”
“复制粘贴第二幅，拼到第一幅的下面。看到下面备注栏里的文字了吗？那个就是每一幅分镜里人物对应的台词，现在用左侧工具栏里的图案加气泡，用第三款就行。”
“这个就不用加气泡了！这是角色的心路历程，小字标在旁边就可以。”
“这里，截取一个小框框，做一个悬浮特效加重一下。”
秦天亦小将军似的指点江山了大半天，看小狸逐渐上手，这才安逸地卧到小狸搁在桌面的左手上。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松了口气道：“后面的你自己操作吧，我看着，给你把关。”
“好。”没人指导的小狸丝毫不见放松，反而更紧张了，但连着出了几次小失误也都自己纠正过来，越来越熟练了。
秦天亦的小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桌面，百无聊赖中他猛地坐起来，想起来了什么似的。
小狸手一抖，差点把分镜剪毁。他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没做对，小声问：“怎么了？”
秦天亦把桌边的马克杯拱到小狸手边，向门边的饮水机扬了扬头，“你一上午都不知道渴的吗？去接点水喝。”
小狸“哦”了一声，一手托着他一手拿水杯，起身向饮水机走去，“你渴了吗？渴了可以叫我，我偷偷带你去喝水，不会被看见的。”
秦天亦“咪”地一声轻轻咬了一下小狸的手，虎头虎脑地仰起头道：“我渴什么？猫和人的构造不一样！你要多喝水，我可不需要。以后记住，一个小时一杯水，我可不想换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得了尿结石……”
靠近门边的女孩突然抬起头，清清嗓子细声细气地对小狸说：“那个……饮水机没水了，已经打电话叫了，水还没送到……你们可能要……去外面的茶水间喝。”
秦天亦小声道：“快说谢谢照夜玉狮子。”
“谢谢照夜玉狮子！”小狸抱着猫，闪身出了门。
玉狮子的“不用谢”被关门声挡了回来。坐她隔壁的曼曼有些担忧地探头望向门口，小声道：“茶水间的水那么烫，猫舌头受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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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秦天亦的舌尖刚碰到水面，整只猫都炸毛到飞了起来，“烫！烫烫烫，烫烫！”
小狸苦恼地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烫得耸了肩，“啊！确实好烫。明明杯子摸着已经没有那么烫了……”
秦天亦走到洗手池边坐下来，鼻尖指了指水池的方向，“把水池塞住，蓄一点凉水然后把杯子放进去，应该会凉得快些。”
小狸听话地照做，支着下巴望向水池中冒着热气的水杯，叹道：“真的会有效果吗？”
“那当然。我当了二十几年人，比你有经验。”秦天亦骄矜地舔了舔前爪。
“确实……我什么都不懂，都要靠天天教我，还好有天天在。”想到一上午办公室里都回荡着秦天亦的“喵喵喵”，小狸忍不住弯下腰对秦天亦道，“不过天天，你叫的声音好大，我怕其他人听见。”
秦天亦冷哼着瞥了一眼某位到现在还没看清形势的小呆瓜，“听见又怎么样？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大家都没发现我的存在吧？”
“什么意思？”小狸骤然睁大双眼。
“之前在电梯间就暴露了，后来我看大家的反应还好，不像是要把我上交充公的样子，就干脆不掩饰了，也没有压低声音。”
小狸捂嘴吃惊道：“你是故意的？故意让他们发现你吗？”
“什么故意不故意的？人家早就发现了，难道一直藏着掖着吗？”秦天亦的耳朵动了动，敏捷地钻进小狸的卫衣口袋里。小狸还没反应过来，茶水间的门被人推开了，貅泽天缩头缩脑地走进来，生怕被人看见似的。
秦天亦从衣服口袋里偷偷看向外面，心道：这人到底在搞什么？地下党接头换情报吗？
恍若民国时期血雨腥风的上海滩，萧索的街道上，风卷起的烟尘混合着硝磺燃烧的味道，漫天纷飞的传单仍写着“誓死力争”。代号为“貔貅”的人靠近了小狸留守的电话亭，从大衣下取出——一瓶矿泉水？
小狸愣愣地接过那瓶水，“谢谢，不过……你的表情好夸张哦。”
貅泽天东张西望确认没人靠近，这才凑到小狸耳边耳语道：“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家猫的。话说你把猫藏哪了？都到茶水间了，放人家出来透透气吧，别憋坏了。”
“什么，什么猫？”小狸还想最后抢救一下自己，眼神飘忽地抿着嘴，“我不知道啊。”
貅泽天一副“我已经看穿你了”的表情，凑近了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演，你就硬演，我信算我输。还跟哥们儿藏着掖着干什么啊？又不是不给你保守秘密，你就让我摸摸呗。”
口袋里的秦天亦已经开始磨牙亮爪子了，心道：摸你个大头鬼！爷就是从这跳下去，摔死，也不会让你摸一下的！
在貅泽天一连串“就摸一下就摸一下”的猛虎撒娇攻势下，小狸逐渐松动，为难地把手伸进口袋道：“好吧。不过你还要跟他商量，他同意了你才能摸。”
商量个屁！小狸你个小叛徒！好嘛，没有一罐猫罐头哄不好了！
眼看小狸的大手就要抓着自己的尾巴尖了，秦天亦敏捷地反身咬了一下他的手，趁小狸抽手吃痛的时候从口袋里钻了出去，跳到置物台上。貅泽天惊喜道：“哇出来了！好可爱！”
秦天亦冷哼着睨了他一眼：哦？是吗？那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可爱”。他睁着大眼睛，模仿着记忆里小狸卖萌的样子扬起小脸，细声细气地“喵”了一声。
这一声奶猫叫把貅泽天的心都叫化了，捧着心口差点被他可爱跪了。貅泽天一脸痴汉地笑着，蹲下身子平视着秦天亦，举起一根手指逗弄道：“咪咪，嘬嘬嘬，过来过来！”
小狸有些嫌弃他玩物丧志的表情，在一旁纠正道：“他不叫咪咪，他叫天天。你叫他咪咪他会不高兴的。”
“知道知道。”貅泽天眼神都不偏的，视线一直落在小猫咪试探的猫爪爪上，小猫爪往前挪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他心上，“对对对，再过来一点！好孩子……啊！好痛！”
乖乖巧巧的秦天亦在差点蹭到他手指尖时突然变脸，呲着牙凶狠地哈气，尖尖的爪子一掌拍在貅泽天的手指上，留下均匀的四道血痕。
自己玩去吧！变态！
秦天亦挠完就跑，从半人高的置物台上一跃而下，顺着门缝钻出去跑没了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