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一天过后，秦天亦和小狸直到晚上八点才进了家门。小狸被秦天亦催促着走进浴室，不情不愿地开始洗澡，秦天亦自己趴在猫窝里对第一天的工作进行反思。
之所以留到这么晚，是因为秦天亦想趁下班后人少的时间，和小狸试试打配合画画。下一期的交稿日就在五日后，如果不能按期交稿，前面他和小狸的搭档再完美也是白搭。
秦天亦预想的是，小狸握笔，他来运笔，现实中操作出来却和想象中有很长的距离。猫的体型太小，用身体去蹭小狸的手秦天亦就看不了屏幕，看着屏幕时他又控制不好小狸的手，导致画稿线条一卡一卡的，非常不顺滑。
只能明天等其他人都走了，试试能不能用猫爪画画了。秦天亦闲适地侧卧着，伸出右爪做了个不太典型的“抓”的动作，有些嫌弃短短的猫脚趾。
还是人的身体最好的。秦天亦叹了一口气。
小狸洗完澡，浴巾裹着腰部以下，湿着头发狼狈地走出来。他习惯性地甩甩头，差点没把自己的脑仁子甩出来，头重脚轻地往卧室走。
被甩了一身水的秦天亦从猫窝一跃而下，走在他的脚边把他引到客厅坐下。
个不省心的。秦天亦一面在心里，一面迈着小碎步去卧室给他叼来睡衣和毛巾。小狸害怕吹风机，好在头发也不长，擦一擦等它自然干吧。
小狸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擦头发，秦天亦就趴在一旁看着。
“洗澡太麻烦了，为什么人类天天都要洗澡？”小狸烦躁地把毛巾盖在脸上，“小狸不想洗澡。”
小狸怕水，以前还是小猫的时候每一次洗澡都是一场硬仗。秦天亦并不奇怪，百无聊赖地晃晃尾巴道：“你不想洗我还想洗呢！天天摸我的毛，都给我摸油了。”
小狸扯下脸上的毛巾，歪着脑袋问：“油？不会呀！天天没有给自己舔毛吗？”
“舔毛？”想到小狸以前翘着腿自己舔自己的样子，秦天亦瞳孔地震，耳朵都飞到后脑勺了，“我不要，我拒绝，我宁愿毛打结。”
“可是猫咪都是要舔毛的啊，而且毛打结的话，梳起来会很痛的。”
秦天亦身体紧绷，每一根毛都在诉说拒绝，“那……经常洗洗就行了啊！”
“洗澡太频繁会生病的……”小狸低着头，抬眼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似乎对于他执着于洗澡的事十分困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就是舔毛吗……”秦天亦不耐烦地甩甩头，纵身跃下沙发，头也不回地回到猫窝，“你自己上床准备睡觉吧，有事情叫我。”
小狸：“那你呢？”
秦天亦没好气道：“我去舔毛啊！笨蛋。”
舔毛这种事，这么羞耻，是能让你看的吗？秦天亦回过头，确认小狸已经离开，才轻盈地跨进猫窝，躲到阴影的角落里。
明明已经变成猫了，可在秦天亦的潜意识里，自己还是人的形象。一个大男人在自己身上舔来舔去的……怎么想画面都很变态啊！秦天亦侧卧着，别过头仔细嗅了嗅后背被人摸得最多的地方——噫，那味道，比小狸的尿还醒神。
原来人类的体液有这么臭吗？秦天亦嫌弃地皱皱眉，深吸一口气，伸长舌头缓缓从肩胛骨舔到腰窝……
嗯……幸亏猫咪的味觉和人类不同，不会舔出那种层次丰富的味道。这样一来，舔毛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
处理好个人卫生的秦天亦站起来把浑身的毛抖齐，觉得他整只猫都焕然一新，非常清爽。舔毛这么久，小狸居然一点声音都没出，秦天亦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上一次长时间不出声，发现的时候那熊孩子的尿都把猫砂盆淹了！这次又要作出什么妖？
秦天亦弓着背，紧贴墙根蹿进卧室。只见小狸乖乖地缩在床头，借着床头灯柔和的光线看手机。
奇了怪了，他什么时候学会认字了？秦天亦满腹狐疑，用力在空气中嗅了嗅没有嗅到什么奇怪的味道，高悬的小心脏这才放下一半。他猫着步子蹿上床，凭借猫咪凝于血脉的狩猎天赋无声无息地接近他。
“你看什么呢？”
“哇！”小狸手一抖，直接把手机甩了出去，手机屏幕刚好落到秦天亦脚边。秦天亦低头一看，更奇怪了，“《防止先生自杀的第一步》？这不是我画的漫画吗？你能看懂字？”
小狸一驼背，委委屈屈地抱着膝盖控诉道：“天天好吓人，不可以这样做。”
秦天亦敷衍道：“哎知道了知道了，这是情趣懂不懂。你看这个干什么？上面这么多字，你能看得明白吗？”
小狸轻咬嘴唇，老老实实地回答：“拆开看不认识，拼在一起认识一点，加上画可以看懂。”
“这是什么原理？这不科学啊。”秦天亦歪着头，怎么也想不出来小狸是怎么做到的，“你以前的主人有教过你识字？猫真的能学会识字吗？”
小狸似乎有些沮丧，小声道：“你就是带我时间最长、对我最好的主人。其他人没有教过我。”
“说不定和学说话一样，这是我的身体留下的肌肉记忆呢？”秦天亦转念一想，笑道，“不过这倒是个不错的发现。如果你能学会识字，我就轻松了。”
比起识字这件事，小狸似乎对另一件事更在意。他变坐为跪，小猫似的伏地身子与秦天亦绿莹莹的小猫眼平视，可怜兮兮地说：“刚刚的画里死人了，好可怕，小狸害怕。”
秦天亦嫌弃地剐了他一眼：“不是只有第一话死人了吗？你看得这么慢？”
小狸不说话，只低下头把下巴搁在手背上，眼中水汽氤氲，泫然欲泣的样子。秦天亦了然，小狸还是小猫的时候，经常用这一招装可怜讨小鱼干。
“小狸害怕，天天晚上不要去睡猫窝了好不好？”小狸抬起小脸，真诚道，“以前小狸都是睡在天天身上的，天天现在也可以睡在我身上。”
“睡在一起？”
秦天亦本想拒绝，可看到小狸圆圆的眼睛，心怎么都硬不起来。
再怎么也是自己的猫，算了，宠着吧。
秦天亦叹了口气，在床边的衣服堆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去，猫尾巴尖一卷一卷的。小狸还在愣神，秦天亦眯着眼淡淡道：“愣着干什么？关灯睡觉啊！别忘了给手机充电。”
笑容一点点回到小狸的脸上，他高高兴兴的“嗯”了一声，麻利地给手机连上充电器，关了灯躺到秦天亦身边。黑暗中秦天亦突然被人抱住，托着屁股挪到热烘烘又柔软的地方。
“你干什么？”
黑夜里小狸的眼睛依然是亮晶晶的，折射着窗外微弱的灯光，像两颗温润的宝石。他笑眯眯地说：“睡觉，睡我胸口上。晚安天天。”
“你……”秦天亦一句话被堵死在嗓子眼，心里想的却是另一桩事：灵魂互换的那天夜里，他和小狸就是以这样的姿势入眠的。难道“猫趴在人的胸口上睡觉”，这就是灵魂互换的关键？
那是不是以相同的姿势再睡一觉，明天就能换回来了！
秦天亦抖擞精神，把自己乖乖巧巧地团成一只“小猫团”。人和猫的呼吸渐渐均匀，秦天亦不习惯蜷在一起的睡姿，四肢渐渐舒展开，“小猫团”变成了细细长长的“小猫条”。
身下的人猛地翻了个身，秦天亦滚落到柔软的床铺上，吓得周身一抖。他正准备骂人，睁眼却看见小狸静谧的睡颜，胳膊搭在他身上，身体蜷成“大虾米”，把他严严实实地围在怀中。
算了，明天早上醒了再骂他吧。秦天亦眼睛一闭，身子一空坠入梦境，安稳睡去。
*
关于小狸尿猫砂盆的二三事：
“上厕所不要上猫砂盆”的肌肉记忆，小狸足足花了两天才慢慢培养起来。教会他的过程漫长而艰辛，饱含着秦天亦的血与泪。
猫和人的生理构造不同，猫一天只上三次厕所，人则显得尿频得多，喝水多了上厕所、不喝水得上厕所、无聊了也能上个厕所放松一下。上厕所显然已经成为了人类文化的一部分。
不过很可惜，小狸还没有领悟到这种文化的真谛。在每隔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憋胀感驱使下，小狸总是强忍着羞耻感摸向猫砂盆，不是每一次秦天亦都能悬崖勒马。
“小狸！你在干什么！”
就说那傻大个怎么半天不出声，原来是在这。秦天亦气不打一处来，大喝一声，把跪在猫砂盆前掏裆的小狸吓得一抖，不等把小鸟的水珠抖干净便匆匆提上裤子爬起来，敏锐地躲开了秦天亦的猫猫拳。
眼看着猫砂盆已经水漫金山，温热的腥臊气铺天盖地而来。秦天亦在距离猫砂盆一尺开外紧急刹车，幸免于小狸的“生化炸弹”。他气不打一处来地去叼小狸的裤脚，拖着他往猫砂盆的方向走。
“你看！你自己看！你看看猫砂盆淹成什么样了！猫砂都结成板了，我看你怎么铲！”
小狸捏着鼻子，为难地举着小铲子敲了敲硬如铁板的“猫砂砖”，敲出清脆的“梆梆”声。
当天把“猫砂砖”敲成小块扔进下水道，差点没把马桶堵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