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成想上午还一派和气的人和猫，到了晚上又闹得鸡飞狗跳。秦天亦病好得差不多了，凭借猫咪的敏捷身姿在家里窜上窜下的，避免被小狸抓到。
“天天，求你别躲我了。”小狸从客厅走到卧室，在卧室搜寻一圈后无果，又绕了出来，“出来好不好？我实在……实在找不动了。”
苦情牌就能把我骗出去？不存在的。秦天亦打定主意在橱柜里缩一辈子，那少了一分一秒都不叫一辈子。
小狸找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决定只动嘴不动手，提高声音喊道：“一定要吃药的呀，以前还是你告诉我的，吃了药病才会好，怎么轮到你吃药你就这么不听话了呢？”
做人的时候吃药多简单啊！混着水往下咽就行了，问题是猫没法就水吃药啊！秦天亦光想到“干嚼药片”就觉得喉咙泛苦，更加坚定了在橱柜里躲着的决心。
“其实药片也不苦的。”小狸红着脸说谎话，结结巴巴地往下编，“就……就只有一点点苦的，真的。我以前当小猫的时候吃过药，不会骗你的。”
你可拉倒吧，你的舌头才是真的不会骗我！秦天亦能感受到猫舌头过去尝试过的药味，这是小狸的身体留下来的肌肉记忆，绝对真实。
你还说不苦？那我感觉到的这种苦到让人作呕的感觉是从哪来的？糟小猫咪坏得很……
橱柜外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秦天亦直起身子，把耳朵往柜门上贴，心里暗自思忖着小狸是不是放弃逼他吃药的事了。
正琢磨着，柜门打开露出光亮，小狸歪着头笑道：“找到你了！”
“喵啊！”
秦天亦吓炸了毛，小导弹似的从小狸手边钻了出去。这次他没那么幸运，小狸的反应比他更快，拦腰一抓将他抱进怀里。秦天亦不依，反身抱住他的手狠狠地咬下去，威胁道：“放手！我不吃药。”
虽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高三”，但能等到“高三”受的苦干嘛要“初一”就往身上揽呢？不值当，真的不值当。
三四个月的小猫已经长起尖尖的犬齿，秦天亦嗷呜一口下去，咬得小狸全身都抖了一下。不过他没放手也没呼痛，抱着秦天亦径自向客厅走去。
舍不得真的把小狸咬出血，秦天亦只能松开他的手，转而用语言威胁：“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给我用猫包之类的东西禁锢我，等我们身体换回来了有你好看的！我很记仇的我跟你说！”
“嗯，保证不绑。”
小狸把他放在茶几上，自己盘腿席地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秦天亦圆溜溜的猫眼里写满了不信任，身体紧绷着随时要跑的样子：“干什么？又想干嘛？”
“想问问你。”小狸微笑着，眼睛亮晶晶的，十指交扣显得有些局促，“你是人类，懂的比我多，应该知道除了吃药还有什么办法治病吧？说说吧，只要有办法，就不用吃药了。”
秦天亦：“我……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学医，更不懂兽医。”
小狸笑道：“我就知道。以前生病的时候天天让我吃药，肯定不是想折磨我，肯定是没有办法了才让我吃药的。”
秦天亦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皱着眉说：“你不用说得这么委婉。我知道你不是想折磨我，我也没有存心跟你过不去。但是我现在已经好了，真的！干嘛平白受罪呢？”
小狸据理力争：“可是我吃药的时候，也多吃了一天。自己的感觉和医生的判断不太一样的。”
治病除根的道理秦天亦不是不懂，可变成猫之后，他的性格比以前敏感多了。以前还愿意“延迟享受”忍一时的痛苦，现在是一丁点的苦难都受不得。
秦天亦软硬不吃，小狸也有些苦恼。突然见他眼神一定，转向秦天亦问道：“人类可以吃的食物里，最苦的东西是什么？”
“苦……”秦天亦被他问得一愣，“苦瓜啊。”
“好，你等一下。”
小狸二话不说，抄起手机跑了出去。下了楼不用出小区，绕过两栋楼就有一个小型的蔬果市场，因为已经下市而显得有些冷清。小狸进了店门，单刀直入地问店员：“请问还有苦瓜卖吗？”
店员看起来很疑惑，有些为难地将他引到柜台前。蔬菜筐里只剩最后一根又老又黄的苦瓜了，店员解释说：“只剩这么一根了。”
小狸也没见过苦瓜，分不清瓜的好坏，只能再次确认道：“这就是人类能吃的最苦的东西了吧？”
“最苦不敢说，但苦肯定是苦的。”
大晚上的，这么年轻的小伙子跑下来专门买一根老黄瓜，八成是和对象吵架了被罚了吧……
心里的猜测店员不敢说，只得规劝道：“小伙子，这瓜不新鲜了，做菜不好吃，要不还是买点别的蔬菜吧？”
小狸飞快地摇摇头，拿起苦瓜向店员晃晃说：“我就要这个！谢谢您！”
苦瓜买到手，小狸才突然发现自己忘了带钥匙。单元楼的门口有门禁，小狸只能按了呼叫铃，在心里祈祷秦天亦有办法把门禁打开。
一阵铃声急响，秦天亦小跑着跳上玄关柜，肉垫虽不如手指灵活，好歹还是能按按钮的。秦天亦打开门禁的监控探头，小狸的大脸赫然出现在镜头前，着急地说：“天天，我没带钥匙。”
“我……算了。”秦天亦无奈地给他打开单元楼的门锁，叮嘱道，“赶紧上来！冒冒失失的干什么去了。”
“哎！这就来了。”
秦天亦借着玄关柜的高度一跃而下，勾着门把手给小狸开了门，等他进来才放下心来，慢悠悠地往回走：“干嘛去了？钥匙都不带，你还知道家门在哪啊？”
小狸已经能听出秦天亦话里的讽刺了，心里有些不好受，但也不正面回应，只从背后把秦天亦抱上茶几，盘腿与他面对面坐下，献宝似的举起那根苦瓜。
秦天亦嗅了两下，嫌弃地撇开脑袋问：“干什么？”
“天天，吃药很苦，但是药一定要吃。”小狸一边说着，一边剥开老苦瓜身上的那层保鲜膜，“如果有人陪着，苦味就可以分摊了，对不对？”
“对什么对……”
秦天亦话音未落，小狸突然捧着那根苦瓜，啃玉米棒似的啃下一大口。老苦瓜已经脱水干瘪了，咬下去的声音并不那么清脆，小狸的五官瞬间狰狞起来，要哭不哭地皱着脸：“哇！”
“你干啥啊你是傻子吗？哪有人干吃苦瓜的！就算，就算要吃，你好歹也买一根新鲜的炒着吃啊！”
秦天亦恨铁不成钢，看小狸含着那一大口苦瓜吞也不是吐也不是，赶紧从茶几上抽了一张餐巾纸扑在他面前，焦急道：“快吐出来啊！”
小狸倔强地摇摇头，含着泪一口口把苦瓜嚼碎了咽了下去。咽下去的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了，热泪喷涌而出。小狸哭也不出声，只用胳膊挡着脸肩膀耸动，吓得秦天亦还以为他苦出问题了，上蹿下跳地扒他的胳膊。
秦天亦：“小狸？没事吧？快别哭了，喝口水漱漱口。”
半天小狸还没缓过劲儿来。
“我去……行行行，我吃药还不行嘛？真是服了。”
秦天亦原地转了两圈，认命地跳到餐边柜上叼着药片含进嘴里，咔咔两口嚼碎了，忍着苦味又去安慰小狸，“我吃了，行了吧？头抬起来点，别把自己闷死了。”
小狸这才泪眼婆娑地抬了头，瘪着嘴不住哽咽道：“好、好苦呜呜呜……”
“现在知道苦了？吃的时候对自己挺狠的嘛，让你吐你都不吐。”
秦天亦把水杯推过去，又被小狸推了回来。小狸把眼睛揉得通红，小声说：“你……你先喝。”
“行行行。”秦天亦懒得跟他较劲，顺从地低下头舔了两口。正想去厨房给小狸重新接一杯水，小狸一把端过水杯，仰起头把剩下的水全干了。秦天亦拦都来不及拦。
小狸扁扁嘴，指指自己的嘴巴道：“水很好喝，但是不够，还是好苦……”
秦天亦叹了口气，任劳任怨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糖。”
最终，还是先前逛超市时顺回来的水果糖安抚了小狸口中的苦涩。含着糖的小狸终于破涕为笑，一脸幸福地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后摇晃着。
一直在观察他的秦天亦受不了他给点甜头就满足的样子，小声嗤笑道：“糖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你要是想吃，以后经常给自己买就是了，别搞得像是我虐待你了似的……”
小狸摇着小脑袋小声辩驳：“很稀罕的！以前当猫咪的时候，从来没有尝过这种味道。天天，这是什么味道？”
“你说糖？”秦天亦懒洋洋地趴下来，歪着头望他，“糖是甜味啊。该不会你过去的四个月生命里连甜味都没尝过吧？啧啧啧，那也真是太可怜了。”
“我已经算是很幸运的啦！其他猫咪一生都尝不到甜味呢，还好有天天你呀！”小狸笑着一歪头，“是借天天的嘴巴才能尝到甜味的！”
小狸不说，秦天亦都忘了换身体这茬了，现在越说他越来气，心道：合着你是幸运了，但你的幸运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上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