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凝白天睡足,晚上便不容易入睡,靠在床头,翻着书页不知不觉时间便过去了,等他合上书本,已是深夜。
起来倒了杯水。
他看见谢宜清带过来的红色玫瑰插在玄关处摆放着的细颈浅青色瓷瓶里,瓶颈细长的像是天鹅的脖子,弯曲如拱桥,又似弯弯的新月一般弧度优美。衬得花朵娇艳欲滴,鲜灵又妩媚。
二哥未免太浪漫了点,谢凝想,可惜这花送错了人。
他端着温水刚想走回房,听到细碎的低语声,都这么晚了,那两人竟然还没睡。
谢凝露出一丝浅笑,宜清和宜安关系一直都这样好,让他有点羡慕。旋即又为自己小孩子的心性而感到好笑,放轻的脚步,试图不发出太大的声音打扰到他们。
重新开启电脑,百无聊赖地翻出林段给他推荐的那本科幻小说,只是一个较长的短篇,他却看了好几天都没看完。
正想着今晚翻阅到结局,却不料陡然发现一个人添加了他,是“等一人”。
谢凝握着鼠标的手不自觉的颤了一下,点开他的对话框,忽然觉得眼睛一热,仅有的几个字,居然在最短的时间内撩拨起了他的情绪。
生日快乐!
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正好是凌晨0分。
难道那人是刻意不加他,想掐着点来给他一个惊喜吗?
混蛋。谢凝骂他。
对不起!那人说,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而已。
谢凝的唇角一翘,翘到一半却僵住了,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资料卡片上所填的信息全是假的。
他从未和他提起过有关于自己的私事,更不用说现在是七月份,卡片上所填的是五月份,再大的偏差也不至于差了整整两个月,并且还非常巧合地命中了他真正的生日。
山人自有妙计。“等一人”回。
谢凝紧抿了唇,握着鼠标的手开始用力,惊喜之余,他也同样的感觉到了一股寒气从靠着的椅背窜入了脊骨。
你到底是谁?
他现在开始怀疑“等一人”是熟人,不然不可能对他的情况知道的这么清楚,可如果认识的话,为什么要瞒了这么久?
别生气。
我没生气,你告诉我你是谁?
谢凝将键盘敲得啪啪作响:我们认识吗?你是我朋友?同学?还是谁?
谢凝的朋友圈不大,他私认为是没什么朋友的。但是认识他的人却不少,他从不关注拓展交际。
你冷静下来,我确实认识你。“等一人”安抚他。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我不敢告诉你,我用另一个号加过你,但是你把我给删了。
谢凝回复过去一个疑问的表情,他没有任何印象,但是无法反驳这件事的真实性,因为以他的行为风格来看,不是没有可能。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什么名字?
你叫谢凝。
我认识你吗?
认识。
告诉我你的名字。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没到时候。
……
谢凝靠坐在椅子上,喜悦被疑惑冲得一干二净,丝毫不剩,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被算计的恼怒,他愤恨的想第一时间删了他。
和他交往了这么久,“等一人”对他的脾气不敢说了如指掌,可也非常清楚,连忙打出了一串字:你先别着急删了我,明天下午到布兰布拉大街来,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好不好?千万别生气,你会来的吧?
我凭什么要过去?谢凝恨道:你一直在骗我,你个骗子。
我没有。“等一人”辩驳:最开始是你说保持神秘感的,不透露私人信息。所以后来我想说都没有了机会,所以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判了我死刑。
我这不是法庭。
可我还是想给自己辩护。“等一人”强调,当着你的面辩护。
谢凝僵坐了良久,时间长到让“等一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删了,于是发过来试探了一句在不在?
好,我会过去的。
三点,加泰罗尼亚广场,我等你来。
半分钟后又加了一句:请你一定要来,给我一个机会。
后半夜谢凝睡得不太安稳,迷迷蒙蒙中他梦到了有一个黑影在不断的追逐着他,赤着脚奔跑在荒芜,恐惧入骨附髓,当那一团漆黑的影手搭上他肩膀的一刻,瞬间惊醒。猛的坐了起来,额头冒出密密冷汗。
瞳孔涣散,半天才缓慢的聚焦,谢凝的脸色因噩梦残存的恐惧泛着淡淡的青白,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做这个梦了,那是小时候缠了他很多年的恶魇。
抄起床头柜上放置的半杯冷水灌进肚子,下床拉开窗帘,浅金色的阳光抚摸过他的脸颊,照到身后的地板上,映出一块亮晃晃的光斑。
再拉开玻璃,呼吸到外界清新的空气,谢凝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果木和花草的芬芳,听到丽瑞奥富有活力的声音:
“早上好呀,谢凝。”
谢凝回以一个微笑,被阳光照了片刻,略显苍白的脸多了一分红润。
丽瑞奥给三颗高大的石榴树浇水,转身又给她养了一台阶的各色多肉植物松土,在她的右手边矗立着一株接近两米的仙人掌树,横生竖立的尖利细刺是它的铠甲。
丽瑞奥一抬头又道:“快点下来吧,我们吃完早餐,可以打一会羽毛球。我查了天气,上午没有很大风,玩累了可以去沙滩,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没有很多人哦,带你们去看看。但是太晚了的话就说不定了,你知道的,海滩一向非常受欢迎。”
早餐是谢宜清给他煮的一碗长寿面,上面盖着煎到金黄,外焦里嫩的荷包蛋。
“谢谢二哥。”谢凝感激二哥的心意。
谢宜清擦干净筷子,递给他,“快吃吧,待会凉了。”
“二哥,我也想吃面。”谢宜安眨巴了一下眼睛,被面条和鸡蛋的香气吸引,觉得嘴里的清粥寡淡无味。
“我给你煮一碗。”
“谢先生,能麻烦你也给我煮一碗吗?”丽瑞奥期待的望着他。
谢宜清笑着说:“不如我多注意点,把胡安先生的那一份也煮了吧。”
“那就太感谢你了。”胡安也不推辞。
“好,请稍等。”
清晨阳光明媚,四人换了一身运动装,在院子中打羽毛球。
谢凝的运动天赋不算高,连续三次击中羽毛球的同时也将拍子一同扔了出去。
对面的谢宜安慌忙躲避飞扑过来的暗器,大呼小叫:“三哥,至于吗?你学不会就得谋杀我呀!”
丽瑞奥讲解运动的要领,让他跑起来,并且一再的强调要牢牢的握紧拍子,给她加油打气,还说自己当初学羽毛球的时候也会丢拍子。
“谢谢你。”谢凝略尴尬地道:“或许我真的不擅长打羽毛球,还是算了吧。”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丽瑞奥却不让他轻言放弃,从他手中接过拍子,掂了一下羽毛球,“你先别着急,找一下感觉,让我来杀杀他的威风。”
同样的球和拍子,一到丽瑞奥的手中,宛若脱胎换骨重生了一般,击打声响亮,羽毛球飞跃的又高又远,几次三番让得意的谢宜安落了空。
她像是一个活泼好动的精灵,鲜艳的裙摆在奔跑跳跃间偶尔开出了一朵明艳的花,翻飞时露出一截修长结实小腿,浑身有使不完的热情和魅力,感染了谢凝。
约一个小时后,丽瑞奥和谢凝换班,“来,你再试试。”
谢宜清也让一头大汗的谢宜安下场,他不似谢宜安那样的急躁和迫切,攻击都带着侵略性,而是宛若一股清风,羽毛球化作了真正的精灵,柔和的飘飞过来,且可以根据谢凝的水平不断的调整。
确切来说谢凝没有任何水平,打出去的球烂到不能再烂,但不管是近是远,是高是低谢宜清都可以接住。
丽瑞奥满意的望着场中的谢凝终于投入的状态,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再不像早起时的厌厌。转头对一边擦汗的谢宜安道:“你看教人练球应该是这样的,应该给他们鼓励和信心,哪像你?巴不得让人不知道自己不会啊。”
“鼓励?信心?”谢宜安将毛巾丢向一旁,质疑道:“当初你教我打羽毛球可不是这样说的。”他可记得,丽瑞奥绝对算不上一个脾气很好,耐心也没有她说得那样多的教练,毒舌的要命,哪有现在的半分温和。
“所以啊,我才会说是要看人的。”
谢宜安撇了撇嘴。
“你啊……难道就一直没看出来吗?你哥哥不高兴,他心里有事。”丽瑞奥说:“你身为弟弟应该要想方设法让他开心起来才对。”
谢宜安疑惑地问:“你在说谢凝还是我二哥?”
丽瑞奥摇了摇头,“……你没救了。”
出了一身的汗,丽瑞奥带他们去海滩,这一侧的游客比较少,沙滩细软而干净,走在上面就像是踩在宝藏的盒盖上,随时都有可能踩中大自然的馈赠。
谢宜安捡到了一只寄居蟹,他一扬手将其丢入了大海。
离海岸线不远处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神情专注地用沙子堆砌着他的城堡,或许他选择的位置不大对,离海水太近了,一个大浪潮打上来,又是一个浪潮,就将他辛辛苦苦堆了半天的成品毁于一旦。
但这孩子秉持着不放弃的精神,哭了一阵,抹了把像个花猫的小脸,退了几步后,坚持不懈的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