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亦是客,对于慕汶徳的这般举动不好明说什么,而慕汶徳也全然也没有觉得自己此举有什么不妥,大咧咧地坐下后,慕汶徳张口就直接吩咐:“卿池,快去帮三叔拿几个碗筷过来,回来的路上耽搁了,可快饿坏我们了。”
卿池微微蹙眉,放下碗去厨房重新给他们拿碗筷,然而再回来时,饭桌上已经没了卿池的位置。
而他原本的位置上此刻正坐着慕汶徳的长子,慕子佳。
慕子佳只比卿池小了一岁,个头却比卿池要冒一些,坐在卿池原本的位置上,他还一脸笑意地跟慕老爷子等人说话,不知卿池已经回来。
至于慕汶徳的妻子彭氏更是丝毫不觉得拥挤,见卿池回来她还朝卿池招呼:“卿池,来来,大家挤一挤还坐得下。”
卿池放下了碗,只是一笑:“不用了,我吃饱了,三婶你们吃吧。”
慕彭氏只是一笑,端着碗,往慕汶徳身边一挤就坐了下去。
寒亦看这情况,也跟着放下了碗:“慕爷爷,慕奶奶,你们吃吧,我也吃饱了。”
慕老爷子道:“可别客气啊,家里还有饭的。”
寒亦笑道:“没客气呐,真的饱了,各位叔婶跟慕爷爷和慕奶奶你们慢用。”
打了招呼,寒亦也转身出去,将位置留了出来。
卿池刚在院子里坐下时,便听到寒亦出来的动静,他扭头一看,问:“你也出来了?吃饱了吗?”
“饱了。”寒亦问他:“三嫂,你饱了吗?”
卿池一本正经的点头,从旁边的小罐子里摸了个东西出来递给寒亦:“饱了。”
寒亦定睛一看,见卿池手里拿着的居然是个鸡腿,明显愣住。
卿池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自己又另外拿了一只鸡腿出来,默默地咬了一口。
寒亦咽咽唾沫,也跟着伸手接过。
两人坐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吃着鸡腿,却忽而咋听里面慕汶徳的声音略微高昂地从里面传来。
他在跟慕老太太等人借钱。
慕老爷子当即皱眉:“又要借钱?上次不是已经给了你们两百文钱了吗?还不够?”
慕彭氏叹息:“公公,城里的生活真不容易,我跟阿德这好不容易才在城里刚刚站了脚跟,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就连我平日卖烧饼的钱也都贴了进去,这不是缺大了,我们也不会回来跟您二老开这个口啊。”
寒老太太拧眉:“这次又要借多少?”
慕彭氏朝自己男人看了一眼,慕汶徳立即说:“五百文钱。”
慕老太太拧眉:“这么多?只怕家里一下子拿不出来呐。”
慕彭氏轻咳一声,小心地道:“这个……婆婆,您看,当初卿池跟寒家三郎成亲的时候,寒家不是给了一笔银子吗?这我们也不敢多借,就只借五百文钱,先拿去应应急,您看……”
陈桂兰心里骤然愠怒,面上倒是不显,她只说:“寒家当初送来的银子,已经全都拿去还债了,现在已经没钱了。”
慕汶徳意外:“这不可能吧?那慕家当初送来的可是整整六十两,就算拿去还债了,也应该还有余剩才是啊。”
慕舟将碗重重一放,面无表情地看着慕汶徳:“你听谁说寒家送来的银子有六十两的?”
慕汶徳明显一愣。
慕舟又说:“再说了,那是寒家当初送来的彩礼,因为婚事太急,这才免了那诸多礼节,寒老先生觉得委屈了卿池才让人送来了四十两的银子,当做给卿池的补偿,卿池懂事,不忍心爹娘一把年纪还天天被人逼债,这才把银子全拿了出来给我们还债,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陈老三他们,我们是不是还欠了他们私人的债,还没有还!”
寒老先生略微意外:“寒家给的银子,真的全都拿来还债了?”
慕舟点头:“确实是的,不敢骗阿爹,如果不是已经把那些追债的人给还上了,这几个月来,哪来的清静。”
慕彭氏当即半开玩笑地道:“大哥大嫂到当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这知道的,是卿池嫁去了寒家,才换来了那些彩礼的银子,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哥大嫂是卖了卿池来给老二还债的。”
嘭!!!
慕舟猛地拍桌:“我慕舟再穷!也不可能卖自己的儿子!弟妹!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不然的话,别人还要以为你这是借不到钱故意抹黑自己大哥给自己侄儿找事!倒是妄为婶婶了!”
慕汶徳不悦:“大哥这话说得过了吧,阿兰就是这么随口一说而已……”
陈桂兰冷笑:“随口一说,就可以说我们卖儿还债,把卿池好好的亲事诋毁成生意买卖?二弟,难不成当真是人嘴两张皮,好坏全由它?”
慕老太太想要和稀泥:“他们也就是随口一说,不用这么在意……”
“这话确实不妥!”慕老先生突然开口:“卿池跟寒家的婚事是明媒正娶的,不是那些乌烟瘴气的!这种话以后谁都不准乱说!要是不听劝告就给老子滚出家去!”
慕老爷子动怒了,慕彭氏也不敢再说,只低着头认错。
慕汶徳也急忙承认错误,朝慕舟道歉:“阿爹说的是,大哥大嫂不要介意,是我们说错了话。”话锋一转,慕汶徳又为难起来:“可是阿爹阿娘,我们这确实还差点钱,不然这生意真的就没法继续做了,这要怎么办?”
一直不说话的慕家老四突然开口:“你们不是在外头卖烧饼吗?怎么突然要这么多的钱?”
慕彭氏长叹,神色略有些戚戚:“城里的生意,还不就是那样,生意好的时候是好,可是那里总有些地痞流氓,每隔几日就会过来收什么保护费,而最近这两个月,我们的生意又一直不好,自然拿不出钱来,这不,没办法,只能先回来,跟家里想想办法呐。”
慕老爷子突然说:“生意要是真的那么不好做,那就别做了,回来种地吧。”
慕汶徳忙说:“阿爹,您是不知道,虽然城里有那些人收这个保护费,但有时候把保护费的钱除开了,我们还是能小赚一些的,就是最近生意不景气,这才没法子了不是,而且,我们好不容易把生意练起来了,我们要是走了不做,那也有别人做啊,总不能我们辛辛苦苦了这么久,却是在帮别人练堂子吧,是不是?”
慕老太太迟疑着,看向慕舟:“老大家的,你看看,这能不能……想想办法,或者是找寒家说道说道?”
所以最后,这注意还是打到慕舟身上。
慕舟拧眉,没说话。
陈桂兰直接说道:“寒家的生活也不容易,为了凑出之前的那些彩礼,已经基本将他们家里掏了干净,现在大家都是勒着裤子过日子,谁的手里还会放有那么多闲钱?婆婆让夫君去寒家借钱,只怕夫君还没开这个口,就已经被寒家回绝,到时候婆婆让我们与寒家怎么相处?又让卿池在寒家怎么为人?”
慕彭氏央求道:“大哥都没去试过,怎么会知道不成呢?再说当初易清欠下那么多的赌债,大哥不是都还有办法去跟人借钱吗?”
这个话!
陈桂兰气得脸色阴沉至极。
慕舟直接问他:“易清的情况特殊,大家才会帮我一把,现在旧债没还,又要让我去跟他们借钱,我还真开不了这个口。”
“大哥……”
“三弟妹这么能说会道,不如你亲自去找他们借吧,大家亲戚一场,你又没有欠过他们的钱,想来他们应该会借给你的。”
把慕彭氏要说的话堵了回来,慕舟放下碗筷转身就直接出去。
陈桂兰还要照顾两个年纪尙小的儿女吃饭,只能继续坐在这里,但她低垂着头跟女儿说话的样子,显然也是不想理会慕彭氏夫妇。
最后。
慕老爷子叹息一声:“算了算了,五百文钱,我去借来就是了,不过你们得保证,这个钱,你们得自己来还上!”
慕汶徳立即应道:“一定一定!等生意好了,我们也赞下来了,一定会把钱给还上的!”
对此。
陈桂兰只在心里冷笑。
谁不知道这夫妻两人在城里做了两年的生意,生意就一直都没有好过。
当初要去城里的时候,还一直忽悠着二老,说将来赚钱了,能买房了就要把二老接过去享福!
也就二老年纪大了才会相信他们夫妻的鬼话!
第二日,慕老爷子当真去给慕汶徳夫妻借钱去了,老爷子出面,怎么可能借不到钱,这夫妻二人拿到钱,当天正午就又赶了牛车回了城里,可纵然是回去了,慕彭氏的心里依旧不甘。
她把到手的铜板仔细数过来后,忽而凝重着神色朝慕汶徳道:“当家的,我觉得大哥大嫂的话明显就是在糊弄我们,寒家当初明明说了,给了他们六十两银子,可大哥大嫂非说没有,他们要是答应借钱给我们,我们还犯得着欠吗?”
慕汶徳无奈:“就算寒家当初真的给了六十两,大哥大嫂不承认,难不成你还能逼着他们承认再把那银子拿出来吗?”
慕彭氏哼哼一笑:“大哥大嫂我是不敢逼他们的了,不过他们最好是把银子给藏好了,哪日要是叫我翻了出来,大家就都别好过了!”
“行了,这事等以后找到银子再说吧,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慕彭氏眸光阴阴暗暗咬牙:“看着吧,最好是没有这银子,要不然我非要扒他们一层皮下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