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胡荼荼就带着自己亲手做的简历出发去最近的人才交流市场。
还挺巧，她正好赶上今年开春的第一波招聘，俗称春招，人才交流市场人头攒动，挨挨挤挤的摊位全是来招人的公司。
胡荼荼一边排队递简历，一边在心中默念昨天从网上搜来的面试技巧，脑子里却老是萦绕着昨晚做的那个奇怪的梦，害她走了好几次神。
负责招聘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面前的女孩，因为胡荼荼的相貌确实出众，他注意她好一会儿了，心里暗戳戳地思忖，能招这么个漂亮姑娘回去当前台也是妥妥的公司门面呀！
面试官心里拿定了主意，随意地瞟了一眼简历，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无他，简历上的照片居然是手绘的。
再大略浏览了一下胡荼荼手写的简历内容，可惜胡荼荼还没有熟练掌握人类文字，一个个汉字看上去张牙舞爪，让人不忍再看第二眼。
纵然是这样，面试官仍然想给胡荼荼一个机会，便开口说道：“胡荼荼小姐是吧，我简单问几个问题。”
胡荼荼被叫到名字，心中一紧，来了来了，传说中的面试环节，连忙小鸡啄米般点头：“可以可以，您尽管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下倒是把面试官逗笑了：“没关系，你放轻松，我们不是查户口的，那个，你四六级过了吗？”
小狐狸一脸懵逼：“啥？”
“额，外语不好也没事儿哈，office技能精通吗？”
小狐狸开始额头冒汗：“……我可以学。”
“那，你哪个学校毕业的？”
语气渐渐弱了下去：“自学成才。”
“咳咳，有过实习经验吗？”
声音已经细如蚊讷“一直家里蹲。”
“那麻烦出门直走看见红绿灯左转再走两个路口。”
“是去公司报道吗？”
“不是，建议你去那边的医院检查一下脑子。”
面试官冲胡荼荼抱歉地摇摇头，长这么漂亮一姑娘，居然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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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胡荼荼第三次被公司拒绝，前两次人家看完简历就直接让她走，好不容易这一次给了面试机会……小狐狸心里委屈不已，又看了一遍自认为完美的自我介绍，互联网冲浪金牌选手，国家一级退堂鼓表演艺术家，感动华夏年度特别人物……这些都是昨天自己上网查的资料，听上去可高大上了，哦对，简历上这个年龄100岁是得改改。
胡荼荼无精打采地离开了这家公司的招聘摊位，突然听到隔壁摊位传出一阵阵喧哗，引起了她的喧哗。
“从哪个山沟沟里跑出来的疯子，什么都不会还敢开价一万块一个月，你以为钱是地里的大白菜呀，滚滚滚，别耽误我时间。”
随着对方愤怒的咆哮，一个面容清秀，身体单薄的女孩被人从隔壁摊位推攘了出来，连手里的简历都散落一地，附近却没人帮忙。
胡荼荼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不欲多管闲事，正准备离开，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妖气。
眉头一挑，顺手拾起了简历。
“姓名：许小凤……小学学历……擅长，喷火和胸口碎大石？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有人类的简历写得比自己还烂，居然还会胸口碎大石？除非对方根本不是人类！
“笑完了吗？笑完了就还给俺。”
面容清秀的少女，哦不，许小凤飞快地夺走了胡荼荼书中薄薄的一片纸，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转身便走。
胡荼荼认定对方也是妖族，赶忙追了上去：“诶，凤姐，等等！”
这是她昨天学会的人类社会礼貌用语，无论叫谁都加个哥或者姐，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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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大中午，胡荼荼拉着许小凤坐在马路边啃鸡腿，胡荼荼施展了缠人的功夫，靠着一个鸡腿终于和许小凤搭上了话。
“诶，凤姐，你是哪个地方来的呀？”胡荼荼试探性地问道，她闻到了许小凤身上熟悉的妖味，早把她当自己人了。
许小凤啃鸡腿啃得正香，没空搭理她：“山沟沟里的。”
“哪个族的？”胡荼荼暗忖，自己没听说哪个种族的妖怪会喷火这项技能呀。
“唔唔，当然是汉族啊。”
“邗族？这又是妖族的哪一支？”胡荼荼迷惑不解地自言自语，果然是自己见识太少了，嗯，一定是这样。
不过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许小凤看上去比她混得还惨，听她说，自己已经连续吃了一个星期的馒头了，睡觉也是睡天桥或者桥洞。
“城里人真是不识货，俺可是俺们那里种田的一把好手，俺们村长说没有比俺力气更大的女的了。”许小凤颇有几分愤愤不平，狠狠咬了一口鸡腿，“要不是为了赚钱，俺才不到城里头来呢。”
胡荼荼一想到自己的工作也还没有着落，顿时就觉得手里的鸡腿不香了。
许小凤吮吸干净鸡骨头上最后一丝油腥，豪爽地将手搭上胡荼荼的肩膀：“胡妹子，你是个实在人，俺愿意跟你打交道，走，咱们找工作去！”
胡荼荼：招聘会都收摊了，你上哪儿找工作去，诶诶诶，你先把没洗干净的爪子从我衣服上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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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两个年轻男子也走到了刚刚胡荼荼来过的路边摊，其中一个仿佛不想被人认出来似的，鸭舌帽压得很低，一幅墨镜遮去大半张脸，唯有嘴唇轮廓分明，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和昨晚视频里的那个男人有七八分像。
同伴用肘撞撞他：“诶诶诶，你的鸡腿快好了。”
另一边的同伴一直絮絮叨叨个不停：“你说你，明明可以靠脸吃饭，非要遮着掩着，一天天的，吃那么多，我就没见你吃饱过，除非家里有矿，不然谁养得起你，不过还好你上次那个吃播视频网上反响出乎意料的好啊，又给你涨了一波粉，接下来我们多签几个有潜力的新人，把工作室做大做强，诶我靠，这家鸡腿好好吃，你鼻子还挺灵啊。”
男人显然不想听他的长篇大论，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啃着自己的鸡腿，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味道，或许是哪家刚刚入世的小妖，便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算了，也没什么好看的，还是吃自己的鸡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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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胡荼荼这边，和许小凤结伴一起在招聘会晃悠，可是天黑了也没找到合适的用人单位，正在纠结明天是要去工地搬砖，还是去餐馆洗盘子。
许小凤却说昨天晚上路过一家公司的时候，突然有个自称会所经理的男人问她有没有兴趣去当公主，说是观察她很久了，觉得她很有去他们公司上班的潜质。
胡荼荼一听，嘴变成了o字形：“居然还有当公主这种工作！听说当公主可好了，你怎么不去？”
许小凤一边带着胡荼荼往对方公司走，一边不屑地撇撇嘴。
“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再说了，俺这叫欲擒故纵，一看你就不懂，你去菜市场买块猪头肉还要挑三拣四嘞，找工作也要好好考虑一下要是答应得太快，人家还会小看你嘞！”
胡荼荼：现在不是我对工作挑三拣四，而是工作看不上我。
不一会儿，俩货就到了许小凤口中的公司。
嚯，金闪闪的大招牌，五颜六色的灯光，“天上人间”四个大字在夜幕下格外耀眼。
不过意外的是，会所经理似乎并没有对她们进行菜市场购买式的挑三拣四，反而对她们格外热情，仿佛看到了两颗水灵灵的大白菜。
“那个谁，昨天你说让我到你们这里上班还算数吗？”许小凤壮起胆子，摆出一副“爱要不要，老娘不在乎”的表情。
经理一张圆脸上堆满了笑容，似乎并不在乎许小凤略显不羁的态度，本来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
“当然算数，带上你这位姐妹，我们是大大的欢迎，这里上班很简单的，就给客人们唱唱歌，跳跳舞，陪着他们吃饭聊天，做得好还有小费。”
“这份工作不犯法吧？”胡荼荼虽然单纯，但也不是不谙世事，她还一直记着离开妖界时，獬豸大人说过在人界要遵纪守法。
“我们都是正规场合，怎么可能干违法乱纪的事，去我们那里工作可都是公主，这样吧，您可以先试干两天，看看自己适不适合，工资我们现结。”
经理似乎是怕她们跑了，忙不迭地提出让她们进门实地考察一番，但只要这小姑娘进了他们那里的大门，到时候能不能走就由不得她了。
“这么大个金字招牌，应该靠谱。”许小凤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到。
胡荼荼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大不了到时候她拉着许小凤一走了之，虽然妖怪的力量在人界受压制，但逃跑什么的，她可擅长了。
两个乡下丫头就这样羊入虎口，来到了A市最大的娱乐会所。
一开始胡荼荼还觉得挺新鲜，活了100岁，却从来没有来过这等奢华场合，这里的女孩大多面容姣好，个个穿得光鲜亮丽，顾盼生辉，难道真的如经理说的，这里的女孩都是公主？
大厅里的男女大多三三两两，每桌都隔得远远的，脑袋凑在一起亲昵说着话，打扮体面的服务生来回穿梭，也有不少人悄悄地打量着刚进门的胡荼荼和许小凤，男人们心里想的是，看这样貌，身段，经理又上哪里找到这么个绝色尤物，而大多数的女人漫不经心地观察着土里土气的俩人，心里暗暗比较着彼此的差距，乡下来的野丫头，估计没那么快抢自己的客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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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三郎今天来天上人间谈自己的下一部电视剧，他一向不喜这样的声色犬马之地，里面一股香脂水粉的味道，所以他打着上厕所的名义从包房里出来透透气。
他刚把烟点着，眼角却瞟到一个女孩一闪而过的身影，倒有几分家里的小妹的影子，不过小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他摇摇头，把这样荒谬的念头甩开，一定是酒喝多了，看花眼了，不过按理说家里新一批参加入世计划的小妖怪也该到了，这次来的应该是胡媚媚，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和他联系。
“Steven，你躲哪里去了，投资人指定要见你呢。”经纪人急急忙忙的从包房里走出来。
“喝得有点多，出来透透气。”胡三郎，哦不，是大明星Steven把烟掐灭，又重新换上了迷人的笑容。
就算是妖怪，到了人界也摆脱不了这些应酬，算了，先把这个投资人应付过去再说，有空了，再跟家里联系吧。
殊不知，他的小妹还真的遇上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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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荼荼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情景，刚刚经理叫人帮她和许小凤简单梳洗了一下就让人把她带到了这个包厢。
现在的她穿着会所经理给她拿的员工服，可是尺码感觉有点小，裙子长短刚遮盖住她大腿根，走起路来很容易走光，就算是狐狸精，也不适合这么暴露的衣服。
整个包厢弥漫着烟酒的味道，充斥着觥筹交错的碰撞和男男女女失控的说笑声，有的女孩似乎喝醉了，靠在沙发上人事不省，一旁的男子脸上浮现意义不明的笑容，手却渐渐往下，原来裙子开的低，是为了这样的方便。
胡荼荼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心里却隐隐有一股排斥，转身就想走，却被另一个男人拦住了去路。
“这个小妹妹我怎么没在天上人间见过啊，新来的？来来来，过来陪哥哥喝一杯。”
这一幕看得胡荼荼有些反胃，她大概知道自己进了什么破地方。
什么天上人间，这不就是话本子里的青楼妓院吗？
“喝你的大头鬼啊。”
胡荼荼怒从心起，抓起一旁的酒泼到了男人脸上，然后打开门往外跑。
留下身后的男人气急败坏地大叫：“保安呢，保安给我抓住她！这就是你们天上人间的服务吗？”
胡荼荼跑得飞快，她需要工作不假，但不代表她能接受这样的工作内容和性质，这和娼妓有什么区别。
不少人都听到了这里的动静，保安也出动了，围追堵截，胡荼荼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肯定跑不出去，这里太大了，简直像个迷宫，她不熟悉这里的路线和环境，索性先躲起来等人少了再去找许小凤，然后一起偷偷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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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某个黑漆漆的包厢里，齐慕正躺在柔软的沙发上。
最近齐世集团正在开拓新的事业领域，为了促成手头这桩生意，不得不跑来天上人间跟一群酒囊饭桶虚与委蛇，自己也被灌了不少酒，头疼得不得了，索性找了个空包厢喘口气，耳旁却传来一阵嘈杂声。
胡荼荼看到这个包厢没有动静，以为空无一人，便一个闪身冲了进去，房间里黑漆漆的，她也不敢开灯，索性变回妖身，躲到了角落。
保安们骂骂咧咧地一路搜寻了过来，小狐狸屏气敛息，祈祷自己千万不要被发现。
啪！门被一下子踢开了，不知道谁开了灯，整个房间似乎一下子无所遁形。
小狐狸连大气都不敢出，却听到了沙发上传来一个愠怒的声音：“滚！”
追兵们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齐，齐少！我们不知道您在这儿，马上就走。快快快，人没在这里，去下个包厢搜。打扰您了，齐少。”
会所经理带着一大帮人点头哈腰地退下了。
胡荼荼听到周围的动静渐渐小了下去，长舒一口气，正准备从藏身处出来，后脖颈却被一只手提拎了起来。
胡荼荼紧张得连身子都不敢动，她进来的时候丝毫没有发现里面还有个人。
“马尔济斯犬？”那人轻笑了一声。
“呀，还是个母的。”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那人语气有些许惊讶。
你才是狗呢！你才是母的呢！我可是青丘狐女。
自打胡荼荼记事起，她的妖身就和家里兄弟姐妹们的不一样，甚至有人怀疑她不是青丘狐族，正因为这样，她平生最讨厌的事就是被人说长得像狗，久而久之，她连原型都很少变了，这次是因为事出紧急，所以才变回了原型，居然被人说长得狗。
胡荼荼怒从心起，呲着牙，扭头就是一口，正好咬在那人虎口。
对方没有防备，自然就松了手，胡荼荼掉到地上，抓住时机向外面跑去。
胡荼荼报复成功，有些得意。
留下齐慕若有所思地摸着虎口的牙印，脸上露出饶有兴味的神色：“原来是被青丘家的短腿小狗崽咬了一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