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却没有任何回答。
爱丽丝躺在床上,胸口不见一丝起伏。
安娜苏一下慌了神,扑到床前,她捧着母亲的脸,发现爱丽丝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一直悬在高处的心才稍微放了下去。
安娜苏的响动惊醒了爱丽丝,她勉强睁开眼:“安娜苏?”
“妈妈,我回来了。”
安娜苏尽力露出一个笑容,才有空环顾四周,发现家中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原本一贫如洗的房间显得更加空荡。
“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吗?”
爱丽丝咳嗽了几声:“波克老爷带着人,说要我们还债,还不出来就拿东西抵押。”
“所以他就把家里都搬空了?!”安娜苏愤怒道。
“算了,”妈妈说着,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反正我也要死了。”
“不!不会的!”安娜苏拼命摇头,忽然想到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你看!”
她努力绽开一个笑容,“我弄到了药剂!你可以得救了!”
“安娜苏……”
“妈妈,快起来把药喝了吧!”安娜苏对母亲的话充耳不闻,拖着母亲的胳膊想要扶起她,“喝了药病就可以好了……”
到时候,她健康快活的母亲就又回来了。
“安娜苏!”母亲加重了口气,“放弃吧!”
安娜苏僵住了。
“你我都清楚,”妈妈轻声道,“我已时无多日了。”
有大滴的眼泪聚涌到安娜苏眼角,但她拼命忍住,没有让泪水滴落。
“我不相信!”她大声道,“你一定可以获救的!”
“安娜苏,你妈妈的性命可是掌握在你的手里。”高恩牧师的话语回荡在耳边。
安娜苏咽了咽口水。
“妈妈,”她笑起来,“其实我已经说服高恩牧师,让他给你施展光明术……”
“安娜苏,”妈妈打断她,“你向高恩许诺了什么?”
“我……”安娜苏掩饰道,“没有什么。”
妈妈平静的视线却仿佛看透了一切。
“你是我的孩子,我会不了解你吗?”
她低低地笑了两声,转了话题,“去把那个盒子拿来。”
安娜苏:“可是……”
妈妈嘱咐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动那个木盒。
“去拿来。”妈妈稍微加强了语气。
安娜苏明白了什么,霎时一股铺天盖地的悲伤涌上心头,她听从妈妈的吩咐,从床底抽出一个灰扑扑的木盒,将它打开。
偌大的木盒内,只孤零零地摆放着一根项链。
金质地的项链上挂着一个半拳大小的吊坠盒,奢华绚丽的宝石外盒显得与朴素的木盒极为格格不入。
母亲苍白的手指划过吊坠盒,眼里闪过一丝怀念:“这是你爸爸的遗物。”
“你说什么?!”安娜苏惊愕地抬起头。
安娜苏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父亲的身影。
但偏偏在这时,妈妈却拿出这么一个不属于她们家的东西,告诉她这是父亲的东西。
那个从未谋面,将她们母女二人抛下的父亲。
妈妈把项链交给安娜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戴着这根项链,”妈妈轻声道,“只要你戴着项链,爸爸和妈妈就会永远守护在你的左右。”
安娜苏收拢手指,感受项链冰凉的触感贴着她的肌肤。
止不住的泪意涌上她的心头,她忍耐了许久,还是没有抑制住自己的呜咽:“我知道了!”
她不该哭的,她应该表现得更坚强,才能让妈妈不再牵挂,放心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活下去。
可是这该死的眼泪却不受控制。
妈妈吃力地出了口气,胸口像铁匠铺的拉风箱一样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很……很好,”她笑了,原本黯淡的眼眸突然闪起耀眼的光芒,将她整个人照耀地褶褶生辉。
被疾病折磨的妇人消失了,那个光彩照人的母亲再次回到安娜苏身边。
她突然想到夏日盛开在夜空的花火。
美到极致,也转瞬即逝。
“你是一个坚强的好孩子,就算妈妈不在了,你也会努力地活下去,对不对?”
“……我会的。”
“现在……我想睡一会了,”妈妈轻声道,“能替我唱一首安眠曲吗?”
“……好的,”安娜苏说,“当然可以。”
她开始低声吟唱一首催眠曲,那是妈妈常在床边哼唱的曲子,轻柔的嗓音在房间里回荡,好似温柔吹拂的春风。
“唱一首夜幕之歌,满园的鲜花,摘下十四朵玫瑰,送到你的床前。”
“鸟儿在窗边,数着掉落的甜美果实,猫儿在屋檐,吃着香软的蜂蜜面包。”
“睡吧,睡吧,亲爱的孩子。”
“当唱到最后一句,我的小金丝雀,芙蕾雅将会来到你的身边,在你额间落下轻轻一吻。”
随着她的歌唱,妈妈的呼吸渐渐弱了下去,到最后,终于停止。
她的睡颜平静,似乎这个世界从未给她带去过伤痛。
“睡吧……睡吧,我的……孩子……”
安娜苏再也无法唱下去了。
她奔溃地捂住脸,断断续续的呜咽从指间流泻而出。
妈妈,妈妈.
连你也离我而去了。
到最后,终于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笃笃笃——”
突然,门口传来三声轻轻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