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朝姑苏城郊外——
奔波许久,又是连夜赶路。就连马都换了几匹,别说杨徽这种文官了,饶是练武的阿星都有些吃不消,只好停在城门外歇息。
一阵鹰鸣随后一只褐色的苍鹰从天空盘旋下来,飞到阿星的肩膀上。他将纸筒取下来,打开看了一眼,便递给杨徽。
“主子,据咱们的线人禀报,宁安郡主将在除夕宴后重回南境执掌大军,并且不会踏入金陵半步。”
闻言杨徽一言不发,脸色瞬间冷了下去,冷声道:“我记得我并没有派你去调查。阿星,你又逾越了。既然她决定了,那就如她的愿吧。”
阿星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在心里叹口气暗道果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以后别再提她了,走吧。”杨徽微不可迹的叹口气,不去多想。
时至黄昏杨徽才到墨恒书院,这刚下了马车天空就下起了绵绵细雨,一旁的阿星连忙将伞撑在人的头顶,遮挡住即将飘落在头上的细雨。
见杨徽下了马车,蹲坐在书院门口的灰袍男子立马打起了精神,起身活动了下发麻的腿脚,伸手拍平衣服上的衣褶,冲着杨徽行礼道:“不知杨大人今日就抵达墨恒书院,是下官失职了。现在下官的夫人正在替大人收拾房间,下官先带着大人四处转转?”
此人名叫张珏,是墨恒书院的管事,位份不太高但掌管的事物接触的人较多,好在为人比较正直,倒也人缘不错。
“哪里,张大人为朝廷尽心尽力,此等胸怀实在是令晚辈佩服,晚辈应该向张大人多多学习才对。”杨徽朝张珏长揖一礼,随后接过婢女手中的伞,伸手请道:“晚辈初来乍到,对书院的路还不太熟悉,劳烦张大人带晚辈四处转转了。”
张珏伸袖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薄汗,暗道这女子年纪不大气场倒是挺强的,于是躬身点头毕,恭毕敬领着杨徽四处转转,时不时地给杨徽讲解一下书院的发展。
“我今天要讲的是兵器之分,也就是长刀与鞘刀的区分。长刀的刀法沉稳,适合单对单的长期消耗战,讲究稳扎稳打,适合防守。而鞘刀更适用于多人混战,可由内力转化为肉眼难见的刀气,也就是其武学最为精妙部分,且杀伤力极大适合主动攻击。现在我的课时讲完了,大家都自我练习一下吧。”
“张大人,这是?”杨徽路过讲师堂时听着里面夫子讲课的内容极为熟悉,但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只好询问张珏。
“杨大人可能对书院里的一些制度有所不知,这墨恒书院作为教育皇家世代宗亲子弟的书院,要培育的子弟不仅仅是要文采斐然,还要武功高强。这样才能出使塞外舌战群儒和镇守边陲保家卫国,为晋朝培养出一代代的人才。”
张珏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所以墨恒书院自前年开始,就开始聘请各大门派的掌门前来教学。所以,杨大人这次碰巧听的就是沧澜派的掌门所讲的课。”
杨徽听后倒也不介意什么,毕竟江湖武学确实在对阵杀敌中有着较好用处——出其不意。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些出其不意的招数,但如果换成庄沅竹会比较喜欢吧。
想到这里,杨徽心神一顿。怎么又想到她了,明明决定要远离她的世界了。杨徽轻摇头,想要将庄沅竹的身影从脑海中甩出去。
一旁的张珏还以为是杨徽不满意书院自作主张的办法,刚想行礼以表诚意就听见门框‘吱呀’一声,从里面出来一位身材高挑,年纪不大用发带束成高马尾的少女。
此人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却一副老成的姿态,身穿暗紫色云纹束袖衣袍,披貂皮大麾,腰间挂着一个银鎏金雕刻镂空花纹的弯刀,脚上的高靴还插着一把赤色雕刻团云的匕首。
“咦,张大人怎么有空过来了,一会要不要去喝一杯,我刚刚在城南那知道一家酒铺,他家的清风醉酒一绝。”少女背手走到张珏旁边好兄弟似的拍了一下张珏,这才注意到杨徽,道:“等下,这位是?”
此少女弯眉一挑看向杨徽,突然觉得有些面熟再看其腰间挂的玉佩便了然于心,起了调侃的心思笑问:“莫不是哪家的姑娘被你看中当儿媳了?”
张珏听了恨不得冲过去打爆眼前这女子的狗头,然而良好的素养让他忍住了。
“苏掌门玩笑了。这位杨大人乃是朝廷上派下来的新任太傅,负责书院总体的管理与六艺教学。”
说完张珏小心翼翼窥一眼杨徽的神态,发现她在那若有所思的盯着某处若有所思也就放宽了心,想着或许是没听见刚刚的话。
“哦?看起来像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能担得起大任?不如,换我们门派的……啊!”苏掌门还没说完话,就感觉肩膀一痛摔倒在地上。疼痛让苏掌门忘记了自己是一派掌门条件反射地喊出声顺便爆了句粗。
“这么多年没见,苏掌门的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欠呐。”给苏掌门反手摔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充当木头人的杨徽。
苏掌门揉着肩膀站起来,往杨徽身边靠靠,挑眉道: “你还说我,你这不也是!见面就打我的毛病一点也没改,嗐我说你不在金陵抱你家美人,来姑苏做什么?。”
对于苏掌门的话唠,杨徽只能克制住将这个人再打一顿的冲动,黑着脸道:“苏阙你要没事就滚回去,我就跟张大人先走一步了。”
杨徽懒得跟她计较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就准备离开。
“我来这里也很久了,也算有个一官半职,让张大人回去早些休息。你要是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我就行。”
一旁充当背景板的张珏突然被点名,视线在两个人之间辗转几次,然后默默低下头保持沉默。
虽然看起来这个新来的杨太傅就是苏阙一直以前念叨的故友了,但张珏还是想吐槽这个为了八卦而不择手段的苏某人。
杨徽抿了抿唇,听出了苏阙的话中话。她是要问自己跟庄沅竹怎么回事,可她现在真的不想听到庄沅竹的任何事。
“张大人继续带路即可。这天黑之前,本官还要再核对一下出入以及课程,然后做些微调,明天开始就任教了。”
“是。下官先命人将账本以及课程本放在书房,待会杨大人过去便可。”
“有劳张大人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渐从黄昏布满了繁星,张珏领着杨徽了解书院情况后就回自己院落了,只剩下杨徽跟苏阙两个人还在后院。
“说说吧,怎么回事?答应调任可不是你的风格。”苏阙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倚在柱子上挑眉问道。
杨徽伸手薅一根狗尾巴草也叼在嘴里,跟着倚在柱子上,“想来不就来了吗?姑苏可比金陵自在舒服多了,也没那么多的束缚。”
“啧,这话你跟别人说还行,我还不了解你?”
“她那天醉酒,我一时没忍住……”杨徽垂眸叹口气,将手里的狗尾巴草捏得不成样,“然后第二天我就走了,她要见我都被我拒绝了……”
说完杨徽就先回自己院落了,苏阙在原地站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反应过来,她好友这是把她媳妇给睡了然后不认人了?!
她还能说些什么?她这边追妻遥遥无期,杨徽这边把人睡了就跑了?简直是人比人气死人!
气得苏阙在原地跺了跺脚,然后回房给庄沅竹写信详细问问怎么回事。按理说自己计划万无一失啊,怎么还让杨徽给跑了。
这个徒弟不行啊。
杨徽处理完事务已经是戌时三刻了,肚子应景的‘咕噜’一声,想叫小厨房做些什么又忽然想起来可以去蹭饭,便起身披了件斗篷跟阿星去苏阙的院落。
苏阙本想今晚就不吃饭了,但听到丫鬟禀报说杨徽来了后,只好匆匆忙忙的穿了外衣去小厨房给杨徽下面。
她可真的是太难了。
“老苏,麻烦你了。”杨徽径直坐在厨房的凳子上,托着腮看着人。
“我可谢谢你,你上任后对我手下留情就行。”
苏阙将锅里的宽面捞出来放入一旁的冷水盆里,又拿了两个白瓷碗将过了冷水的宽面放进去,撒点葱花跟芫荽,浇上热油撒点细碎芝麻盐。
“喏,算是清汤面,尝尝味道如何?”苏阙将两碗面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又拿了一小壶醋放那。
杨徽往面里倒了点醋后挑了一筷子尝了口,正和自己的胃口,听到人的话,道:“你这话说的,我还是豺狼虎豹能把你吃了不成。”
“还真有可能,就您老这行事态度,也就只有宁安郡主觉得你温和了。”苏阙也坐下吸溜一口面打趣道。
许是杨徽舟车劳顿太饥饿了又或者是苏阙亲自做的面确实香味扑鼻,杨徽足足吃了两碗才停住嘴。
“我说过别再提她了。”
“行行行,不提了。你当心落个跟我一样的下场,我现在追罗晴简直艰难的一批。”
一提起罗晴苏阙就像是霜打的茄子,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手指在桌面上画圈圈。
早知道罗晴这性子不容易回头,当初就不气她了。苏阙再次长叹一口,她媳妇下个月才作为讲师来姑苏。
听着苏阙的抱怨,杨徽好像对罗晴有点印象。隐约记得是罗浮门的门主,性格很是豪爽,但缺点就是性子太执拗,决定的事情不回头。
这点,跟庄沅竹很像。
杨徽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起身告辞便回了院落。
然而杨徽刚一走,刚刚还趴在桌子上的苏阙立马起身,扬起得意的笑容。小样,还嘴硬说自己心里没庄沅竹,怎么样又难过了吧!
杨徽回到自己院落后先提笔写信飞鸽传书至金陵,告诉父母自己已抵达姑苏一切安好,又将白日里张珏拿来的账本和课程本仔细核对看到半夜才吹灯歇息。
翌日。
苏阙作为外聘的讲师一周也只有三次课时,其余的就由杨徽负责宗室子弟的六艺。下个月时罗浮门门主罗晴将会抵达姑苏教授其他课程。
六艺即为礼、乐、射、御、书、数,是考核一名学生是否优秀的基本,如果六艺中有三项不合格,则要重新入学。
今日杨徽教的便是六艺中的射,所谓射就是射箭之术,分别为: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
苏阙认识杨徽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她穿箭衣,平日里秀丽清雅的气质与这武将所穿的箭衣并无冲突,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早啊,老杨。”
“老苏你今天没课乱窜什么?”
“我这不是第一次看你教学生有点好奇嘛。”
她才不会说自己拿了庄沅竹的好处,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那就替庄沅竹看着你吧。省得有不长眼的惹恼了庄沅竹。
“……”
书院的南院是专门的练武场,十八般兵器皆有,张珏跟学生们也早早的在练武场等候。
看着苏阙跟杨徽并肩进来时,张珏再次觉得苏阙一开口就是张大人无需在此。
果然,苏阙视线扫到张珏后,就开口道:“张大人若无事就去准备午时的饭菜吧。”
张珏听到此话嘴角抽搐了一下,看像杨徽似乎问她怎么办。
“张大人就先下去准备膳食吧,今天的课程体能消耗极大,提早准备方便他们下课后吃饭补充体力。”
“是,下官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