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被雨水冲刷的晶亮。
茂盛的冬青抖擞枝叶,水珠吹着口哨从叶片上滑落,“嘀嗒”融入褐色土地,红叶继木团团簇簇,踯躅小花怒放,春帷已揭,虫开始忽高忽低地鸣起来了,毛茸茸的燕雀振翅于碧落滑翔,布谷响亮又细细地叫。
无人的路边,紫花地丁无拘无束地绽放,堇色的花海蔓延到视线的最深处,蒲公英和点地梅穿插其间,支着小伞在和暖的风里摇头晃脑。
不远处传来跫音。
藏青格斜纹背心裙下是雪白的衬衣飘飘,少女用力在啃手里的七彩棒棒糖。然而比起她的容貌和巨大的糖果,最醒目的是她的两条双马尾,像泛起铁灰色的细长钢丝,在太阳下泛起凛冽的金属光泽,但同时又土的不可思议,简直和取名叫翠花的土气程度一模一样。
“主神这个秃子,打算把双马尾的诅咒延续到底吗……”
想到七老八十了还顶着双马尾卖萌就感觉胃痛,双马尾少女揉了揉不适的胃部,心想该打死的主神还是该打死。她又想,那个抢劫犯应该会被抓紧局子吧?只来得及报警就被直接攥回来了,不过那货下半身的性福还能用吗?她那电击棒好像电的还挺狠的……
这次回家要重新种盆万年青。她想。
未来机关因为绝望残党的减少搬了个地,什么地址歪七扭八的。双马尾盯手里主神给的简笔画地图半天,越看越像毕加索加蒙克集合体,主神那个王八羔子好像是说它要找新故事看溜号了吧……回来就砍死它。在内心再次坚定撕了主神的决心,双马尾揣摩着主神非同一般的脑洞,咯吱咯吱将巨大的糖果统统嚼碎,一路艰难地向北前行。
她看到蓝色的鸢尾在盛开。
她居然奇迹地走到了地点。
双马尾仰望高楼,这是近乡情怯吗?可怎么也得踏进去啊。虽然这样想着,依旧围着建筑物转了两圈。她站在门口,心想自己在临走前还说了一通勇气啊决心啊的大话,要是被知道自己天光云影共徘徊一定会被嘲笑死,那么想不出阔别重逢要说什么,干脆就什么也不说得了。
于是把对策抛之脑后的双马尾迈出了一步。
门却“吱”地开了。
雪白的发梢沾染了残樱色,软绵绵的头发叫人简直想啃一口,橄榄绿的风衣下是绘有朱红十字的白T裇,灰绿的瞳眸向旁边瞥。他的眼梢微挑,乖乖的时候还不显,嘲讽起来锋芒尽现,稍不留神就会被扎得个哭爹叫娘。
他转过身。他愣在了原地。
莺声呖呖,四月天,路边的绿莹莹的杂草在雨后疯窜了三尺高,在突如其来的风里打着摆子,左左右右晃来晃去的动如疯兔,他们不约而同往彼此的方向走了一步,又不约而同地停住。
在相汇的视线里,棉花头的家伙满脸肃穆:“……右代宫同学,你东大落榜了。”
双马尾一个趔趄。这下考上东大登上事业巅峰养男朋友养家的野心全面泡汤了。……哼,没关系,反正她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和学习硬耗,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打劫银行(?)。在心里铿锵有力地定下了目标,双马尾又游离目光:“所以之前约定的事……”
他好像拼命忍了一下笑:“并没有哦,所以右代宫同学呢?”
“没有!”
双马尾凛然道出不必思考的回答,她又望向站在不远处的人,酷酷抱了臂膀:“所以,都到这个时候了,也该把上衣的第二颗扣子给我了吧?狛枝学长?”
她嘴角噙笑,戏谑地挑了眉梢。
啊啦,现在的外套不是纽扣而是拉链,该怎么办呢?大棉花君有些伤脑筋地想了又想,即便使用魔术也没法从无米之炊制造出纽扣,那么,只有那么一个办法了吧?
他把右手放在第二颗纽扣、心脏的位置,仿佛从胸腔捞出什么一样,慢慢地握成拳,然后笑盈盈地递了出去。
“欸,既然总要带走一个,作为纽扣的代替,不如麻烦右代宫同学把这个带走?”
双马尾继续挑高眉梢,似乎想看面前的人到底想玩什么花样,因此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于是大棉花君叹了口气:“唔,真遗憾,右代宫同学看上去似乎犹嫌不足的样子呢,真贪心啊~可这边也没有什么能带走的东西了……那么干脆作为纽扣的附加物,把整个人带走吧?”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意下如何,右代宫同学?”
天光正好,双马尾放开臂膀,大笑着奔了过去。
“好啊,我很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