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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be番外
月下之吻
景国三年,国泰民安。
萧皇后为圣上诞下一女后,不幸香消玉殒。
世人皆知,萧皇后素有贤良淑德之称、有母仪天下之德,又是圣上最深爱的女子。
萧皇后一去,举国哀悼,天下缟素。
圣上赐名小女儿谢萧芸,谢是皇姓,萧是为缅怀先皇后,而芸象征白云,希望小女儿能够一辈子自由自在。
谢萧芸从小由太后亲自抚养,圣上心疼她无母,特命当朝将军之女——薛悦、丞相之子——罗文俊、尚书之子——莫宇以及太史之子——秦书四人入朝为小公主的伴读。
是时,谢萧芸五岁、薛悦六岁、罗文俊六岁、莫宇七岁、秦书八岁。
谢萧芸冰雪聪明,深得太后和圣上的欢心,太后念及她从小母后早逝,待她极好,几乎事事有求必应。
她与伴读们之间相处也极其愉快,晨有莫宇为其念书,午有罗文俊陪其抚琴,晚有秦书同其练字……
而薛悦,经常从后墙翻进来,给她丢几块绿豆糕后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将军之女,自然是不爱念那些文绉绉的古书,她更爱在后山骑马,驰骋于林间。
可偏偏那绿豆糕软绵香甜,沁得谢萧芸每天心里都是甜滋滋的。
薛悦总爱逗自己,经常会来给自己讲一些江湖上的趣闻。
那英姿飒爽的身影频频浮现在她眼前,让她忍不住心生向往。
“阿悦?”
谢萧芸到处找薛悦。
“……薛悦!”
谢萧芸站在后院的某棵枫树下,拍了拍树干。
“你快下来!”
薛悦叼着片火红的枫树叶,靠在树干上,睨了她一眼:“树上风景好,殿下要不要上来看看?”
“有……有辱斯文!”
谢萧芸撇过脸,没有应下薛悦的邀请。
“啧。”
薛悦翻身下树,正好站在谢萧芸面前,拽了拽她的衣袖:“殿下,不如和我出宫转转?”
“……”
谢萧芸尚未及笄,圣上和太后也不会允许她出宫门……
见面前的小殿下有些心动,但又有些犹豫的样子,薛悦提议道:“不如咱们男装出行,我可以回去偷几套兄长的外衫来,相信咱们应该能穿。”
“咱们偷溜出去,赶在酉时回来。”
谢萧芸从来没有出过宫,薛悦的提议让她心动了。
“听闻东门那边过两天有舞狮大会,不如咱们就去看看那个?”
见谢萧芸动摇的样子,薛悦忍不住再添了一把柴。
“好!”
从未出过宫的谢萧芸就这样被薛悦忽悠出了宫。
她俩穿着男装,从墙门翻了出去,谢萧芸不敢从墙上跳下来,薛悦就站在墙外喊道:“殿下别怕,我会接住你的。”
谢萧芸心一横,闭眼向下跳,跌进了一个温软的怀里。
她睁眼,薛悦正对她笑得满脸灿烂:“怎么样,我说会接住你的吧?”
谢萧芸红了脸,从薛悦怀里挣扎着跳了下来。
薛悦没有骗谢萧芸,她轻车熟路带着小公主来到了东门,一路上给她买了好多小零食,谢萧芸可从来没见过这些,一口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东门果然有舞狮大会,只是她俩来晚了,站在太后边,以两个孩子的身高,看舞狮有些勉强。
谢萧芸有些气馁,但想到薛悦带她尝了这么多新鲜玩意,这趟偷溜出宫门也不算太亏。
还未等谢萧芸提议回宫,她只觉自己身下腾空,没一会儿便坐在了高位。
薛悦让她坐在了自己肩上。
“我说过要让你看舞狮的。”薛悦大声喊道,“你能看见吗?”
谢萧芸笔直向前看去,舞狮台近在眼前,她看得清清楚楚。
“能看见!”
谢萧芸感到很兴奋。
“我没骗你吧!”
那声音带着些骄傲,谢萧芸激动地扭了扭身子,大声喊道:“阿悦你真好!”
下面那人不动了,也没再出声。
小公主看完了人生中第一场舞狮,一路上忍不住眉飞色舞地给薛悦描述:“真的好好看呀!那个大狮子头!他们好厉害,能跳这么远!”
薛悦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将谢萧芸带回了宫墙外。
她翻身到墙内,谢萧芸依旧不敢向下跳。
薛悦双手向上张开,对着谢萧芸说道:“来,我会接住你的。”
谢萧芸跳了下去,跌进了熟悉的怀抱里。
只是这回薛悦没站稳,脚下一滑,抱着谢萧芸摔在了石板地上。
她死死地扣住谢萧芸的后脑勺——她是死是活没关系,但是谢萧芸绝对不能受伤!
“阿悦你没事吧?!”
谢萧芸急忙抬起头,望进了薛悦看向她深黑色的眸子里。
月上柳梢,隐隐有星光倒影在她的眸里。
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阿悦……?”
薛悦重新扣住谢萧芸,对着那双樱唇吻了下去。
芳心暗许
“听闻小公主和尚书大人之子早已定下婚约?”
“可不是吗?听闻是先皇后与尚书夫人关系极好,便指腹为婚……”
“可不是听闻丞相大人之子请奏迎娶小公主……?”
“何止啊,小公主四位伴读郎,除了将军家的女儿,其他三位都心仪小公主……”
……
“阿悦,你说阿宇哥、阿书哥和文俊哥,我选谁比较好呢?”谢萧芸靠在枫叶树下,装作无意地问树上的人。
树上那人顿了好久,似是在思考,良久,她回答道:“秦书,风流倜傥、桀骜不驯,非良配;罗文俊,放荡不羁、不可一世,也非良配;莫宇……”她又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谦虚敬慎、彬彬有礼,臣……认为他或许担得起驸马之称。”
及笄之后,薛悦的性子渐渐收敛,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洒脱潇洒,逐渐沉稳冷静,和谢萧芸之间的距离似乎也越走越远。
谢萧芸从她的声音中分辨不出悲喜,但听到薛悦认真给她分析合适的驸马人选后,忍不住踹了树干两脚,冷淡地回应道:“好,那就莫……阿宇哥吧。”
丢掉手中扯烂的花,谢萧芸小步跑走了。
薛悦吐掉口中快嚼烂的枫叶,背靠树干,看向远方的蓝天白云。
她心悦小公主快五年了。
当年月下一吻,虽然当时靠着“紧张过度,无意之举”这样的借口混了过去,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吻过去的。
可那毕竟是小公主啊。
圣上最宠爱的小公主。
自己能够陪着她就已经该谢主隆恩了,难道还奢望将小公主拉入这世间非议之中吗?
及笄之后,薛悦便刻意减少了和谢萧芸的见面。
有时候太想她了,她便会翻墙上树,像小时候那样,靠在她最常待的那棵树上,这个位置正好对着谢萧芸的窗,她可以看到谢萧芸的侧颜。
她是君,自己是臣。
有时候薛悦感激自己的父亲愿意让自己上战场,起码自己能以“臣”的身份去见谢萧芸。
小公主该到适婚的年纪了。
薛悦闭上眼。
找到良配,她就可以放心了。
谢萧芸气鼓鼓地回了自己寝宫,将床榻上的被褥翻得乱七八糟的。
“殿下,这是怎么了?”
侍女连忙上来想要帮忙收拾,但谢萧芸摆了摆手,让她们先离开,她想自己静一静。
当年月下之吻,薛悦骗走了她的初吻。
事后竟然还拿“紧张过度,无意之举”这种破借口来敷衍自己。
她可是公主!小公主!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小公主!
薛悦这可算是亵渎玉体好吗?她只要随随便便告一下状薛悦就直接去蹲大牢了好吗?
自己都默许了她看不懂吗!
她竟然这样敷衍自己!
还敷衍了五年!
臭东西,还敢一本正经给自己分析驸马人选。
气死了。
谢萧芸将薛悦送她的白玉双鱼雕花玉佩拿出来看了看,别以为自己不知道这玉佩是一对的,薛悦送了自己其中一块,另一块儿她自己收着呢。
她摩挲着玉佩,将它小心地系在自己的腰带上。
什么驸马。
真是呆子。
唉。
内忧外患
景国十九年,太后薨。
同年,契丹族联合女真族进攻景国。
景国二十年,夺嫡之战全面爆发。
因先皇后的过世,圣上思念成疾,他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而太后的过世,更是让病况雪上加霜。
小公主的婚事暂时被搁置到了一边,朝廷上每天都在争吵。
以丞相为首的主和派,以尚书为首的主战派。
圣上愈发愈力不从心,几位皇子也让他省不下心来,唯一欣慰的,就只有每天来陪伴他的谢萧芸。
“萧芸,可有心仪之人?”圣上身体虚弱,只能靠在床榻上,即使如此,他依旧温柔地捧起谢萧芸的手,慈爱地问道,“爹时日无多,但你的婚事,爹还是能做主的。”
和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相处时,即使是当今圣上,也不再以朕相称,而是更为平等的父女关系。
“儿臣确实有心仪之人……”谢萧芸看着她父皇苍白的嘴唇,薛悦两字最终没有说出口,她抿唇笑道,“父皇瞎说什么呢,您身体可好了,能看儿臣出嫁呢!”
“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圣上给了谢萧芸一个小包裹。
他眯着眼睛笑了,随后摆摆手让谢萧芸先回宫。
谢萧芸回到寝宫,打开小包裹,是传国玉玺。
这是当今圣上所托,他信不过任何人,但他相信和先皇后如出一辙的谢萧芸。
世人皆以为圣上对先皇后不过是表面深情,实际上圣上与先皇后青梅竹马,伉俪情深。
只是生在帝王家,圣上不得不如此。
谢萧芸合上小包裹,将它藏在了某个隐蔽的地方。
景国二十五年,圣上薨。
圣旨传位给四皇子,是尚书所站队的主战派。
谢萧芸头上绑着孝布,平淡地看着灵位前哭成一团的皇兄们。
假,太假了。
惺惺作态,让人作呕。
先皇下葬第二天,朝廷上又吵作一团。
因为传国玉玺不见踪影,以丞相为首,质疑圣旨的真实性。
圣上为什么会选玩世不恭的四皇子,众多皇子里,四皇子的品行几乎臭名昭著。
而事实证明,四皇子也确实昏庸至极,他不仅下令抄了丞相的家,更是接连砍了他好几个兄弟。
暴政横行,百姓苦不堪言。
契丹族和女真族更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再次进攻景国。
薛大将军和薛小将军皆被派上战场,可新皇昏庸,兵马竟只拨三万,面对近十万的对手,寡不敌众,战死疆场。
新皇只字不提薛家的战功,反而认为薛将军的失败让朝廷蒙羞。
薛家满门抄斩,女眷流放。
长安血流成河,遍地哀声哉道。
先皇大半辈子打拼来的太平盛世,竟一朝间毁于此。
谢萧芸站在枫树下,冷静地说道:“陪在我身边很危险。”
“我不在,你更危险。”
薛悦依旧是叼着枫叶,双手交叉靠在树干上,说道:“和我离开吧,这里太危险了。”
“……”
谢萧芸摇了摇头。
“父皇和母后,还有太后都在这里,我能去哪儿?”
薛悦叹了口气,又道:“那狗皇帝昏庸无道,亡国是早晚的事。”
“此话怎讲?”
“秦书。”薛悦说道,“据他探得的消息,莫宇有问题。”
“嗯。”
谢萧芸丝毫不显得意外,她的语气平静到不可思议。
“玉玺放在这儿,太危险了。”薛悦抛了抛刚才从树洞里摸出来的小包裹,说道,“找个更安全的地方吧。”
“不,就放这儿。”
谢萧芸看向远方。
对她而言,找不到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