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入夜不久,宫门就已经下钥,下钥前李员外才带了几个仆从匆匆从宫内赶出。他身着官服,骑得宝马彪悍异常,腿力极好,三两步就带着他冲出了宫门前的甬道。夜风徐徐,吹打着他的衣襟,回想起今晚为何被召入宫,他的内心无比怅惘。
晚膳后,李员外正陪着府内姬妾谈天说笑,围着一群莺莺燕燕,他恍若置身后花园一般,什么模样什么风情的美人,应有尽有。说到员外郎这个官职,在李员外之前,说出来还能羡煞旁人一阵,在官品中居从六品,不至于太高也不至于太低,入的了朝,又常能告假归家,除了不能世袭着点小瑕疵,还真的说不上哪里不好。
可是李员外上来之后,员外这个官职就变得不是那个味了。这个李员外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李员外据说为先帝择秀有功,令太皇太后开了金口,破了传统,讨到了世袭的殊荣,老员外走后,官帽由长子接下,更是发扬了老员外的遗风,不遗余力的扎进了帮皇族选秀的行列里,员外郎现今在士族文人们眼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采花官,靠出卖女人过活,真真是丢煞人了!谁都不愿得这个官位,怕失了家族脸面。
饭过了一盏茶不到就有人来传太后召见,李员外忙穿了官服,策马入宫。到了太后殿前,心里早已经擂鼓阵阵了,昨天太后要求办的事情,又没办成,这会子宣他入宫,定是料理了完了一天的事情总算想起了这茬。
李员外在太后宫前行了一礼,闭着眼朗声道:“臣李承重,见过太后千岁。”
太后萧氏将身前的隔帘一掀,朝着他睥了一眼,缓缓开口道:“哼!你说说,交由你办的差事是什么!”
见上面的语气不善,李承重没敢抬头,答道:“臣无能,未达成太后嘱托,求太后降罪。”
“两个黄毛丫头能说没就没了,交代你的事情你哪一样是做成了的!”萧后气的不打一处来。前朝事多,此刻皇帝身子又不舒爽了,左丞相今天又来催问皇帝的皇帝的元服礼,让她的心事又添了一桩。
“这…臣也深觉可惜”,李承重沉吟了一阵,“若是那银素真是杏仙所出,那要找到她就易如反掌了。可臣听闻…”李沉重顿了一顿,挨了萧后一记眼刀,又接了下去,“臣听闻杏仙已死。”
话毕,李承重便不再言语了,只是默默观察萧后的神色,只见太后也缄默了,眼睛朝着前方干望了片刻,又闻到她低到不能再低的一句叹息。
“竟然死了……”萧后拢了拢衣襟,凤目微蹙,“她出逃的时候那么有能耐,怎就死了,谁准她死的!”李承重心里略微不忿:当初要我寻她杀她的是你,要我纳她护她的是你,要我轻她逐她的也是你,怎的这会死了也还没遂了你的心愿?
“太后节哀。”李称重低声道。“当下,太后当以大局为重,皇上新政,朝堂上还要倚重您呢。这等小事,请太后莫要介怀。”
萧后抬眼看了一眼李承重,见他脸上神色不改,不禁冷哼了一句,“你府上如今妻妾成云,连她长什么样也记不清了吧?给了你这么长时间,两三个人都寻不到,都让我怀疑你是不是有心在寻。”心里更生不屑,男人,不都是如此?
李承重也不辩驳,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角等萧后发话,萧后缓了缓郁结在心的一口闷气,换了口气又道:“好啦,李员外不过是挨了我几句说,用不着这样吧。”
“臣惶恐…不过臣听到消息说,那天晚上敬亲王也亲临醉仙楼,不知银素姐妹失踪,是否与王爷有关。”李承重避重就轻,把昌广进的说辞改了一改,将暴毙说成了失踪,希望能在太后这里得到援手,彻查此事。
那晚之前在太后处得到消息,说自己与杏仙的女儿银素已经现身,李承重火急火燎的赶到了醉仙楼。因为平日对此处多有关照,混当了此次艺演晋升的主评审官,虽然见到了银素,可是碍着评审的身份,昌广进多次暗示不能随意离席,让李承重实在犯难。
眼看银素已经离场,李承重只好命人先请了新罗前来询问,可新罗当晚醉的不省人事,半天也问不出一句要紧话,李承重只好又给昌广进塞了些银钱,当晚昌广进已经盆满钵满,乐的合不拢嘴了,但是来问价银素的公子哥儿们个个出手也都阔绰,又加上此刻银素正在敬王爷身旁伺候,晚上要不要留用也是未知,所以还不敢答应。
李承重见昌广进那张赔笑的老脸,知道他不好糊弄,又将几张银票放进了他的衣兜,这才见他慢慢悠悠的差人上去请。等了好一会,昌广进又一下没了人影,等昌广进回来的时候,连着新罗也消失不见了,再等艺演结束,也寻不到昌广进,没想到第二天给出的银钱都悉数回到了他的荷包袋里,回去的马车上还多了两位没见过的小美人,连带的一幅书信,说新罗和银素当晚已然暴毙。
他又让总管贿赂了醉仙楼的小侍,果然得了消息,当然有贵客登门,而这个贵客就是萧后跟前最得宠的小王爷敬初亲王,每每他闯出了祸事,都是太后在身后撑腰,李承重不是不知道这个,方提出敬王爷的时候,感觉脖颈都凉了几分,已经料想下一秒萧后宫内禁卫的刀剑横上脖颈的情状。
没等来禁卫的冷刃,却听见萧后低笑一声。
“呵呵,我的皇儿倒是有长进,从你眼皮子底下将人顺走了。”李承重抬眼,见太后确实脸上愉悦了几分,忙讪讪夸赞道:“王爷好本事,臣甘拜下风。”
“行了,得空了哀家帮你问问去,看能不能要回来。要你入宫不是为了这事,昨日早朝左丞相又来催问皇帝的元服礼了,哀家打算让你来主管此事,回头定个好日子再来回我。”萧后拢了拢头上的金钗,脸上已经有了倦色。
李承重也不推脱,忙应下差事。
“谢太后体贴,若能服侍王爷,也是小女的造化,等有机会臣定会亲自教诲小女,不给太后和王爷添乱。此次元服大典,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太后重托。”李承重道。
“嗯,你下去吧,宫门要下钥了,快些回去安歇吧。”萧后手一挥,李承重忙撤出了宫,急急的策马出宫。
等回到府里,府内已经熄灯了,小奴提灯来找,说请他示下去哪里歇息,李承重瞧了一眼府内的杏花树,兀自叹了口气:“让她们别等了,都睡吧。”
当晚的敬王府同样是一片漆黑了,唯独桓瑾的房内还亮着灯。
屋内,阿桃轻声求饶道:“王爷,奴婢实在是不成了,您就…您就饶了奴婢吧。”屋内燃了一支烛,不甚明亮。夜风吹打着房门,阿桃在床上汗如雨下,如同掉进了一个湖内被打捞起来一般。
听不见桓瑾的应答,甚至听不到她的动作,阿桃有些急了,又催问一句,“王爷?”屋内一片寂静,阿桃瞬间慌了。
原以为被桓瑾留下,是要被宠幸,阿桃脑子里已经联想到了成为王爷侍寝侍女第二天被巴结的房门前水泄不通的样子了。没想到这个王爷确是个心狠的,别说碰了,连自己看他一眼都不让,不过是偷了她一个手巾,至于这样吗,她王府里还缺这样的小东西不成?阿桃越想越生气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干脆坐在床上哭了起来。
她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还留着力气能哭。
上午那会,桓瑾让她挑一样趁手的闺中玩具,阿桃还以为是桓瑾有这样的癖好,要让服侍的人先入佳境,自己才能跟上。所以东西一上手,阿桃就卖力的操弄起来。该怎么叫唤,腰肢如何扭动,手指如何撩拨,脸上该有什么表情,这些她都轻车熟路了,换做别人,这会已经脱了裤子将她压在身下了。
可桓瑾没有,她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她的目光看到哪,阿桃就觉得自己哪块皮肤要热的发烫了,她要是移开了目光,自己就觉得凉的不行。先前自己还不信目光能灼伤人,此刻她算是切身体会到了,又担心她不看自己,又怕她看的太久,看进自己的心里去。
桓瑾沉默了半天,想着怎么安置眼前的这个大麻烦。床上的阿桃心痒难耐,已然情动,一幅久旱未雨的样子,一个冷淡,一个热切,房外的青莺被桓瑾谴去清霖那边查探新罗姐妹了,留守的两个小侍女听到里面的声响,脸上都飘起了小红云,两人也不敢吱声,生怕搅扰了主人的好事。
好一会,桓瑾又想起了自己丢失的手巾,那是乳娘唯一留下的东西。她弯腰拾起了阿桃脱在案几边的衣裙,果真搜出了那个手巾,上面原本绣着一朵小兰花,现已经针线脱落,看不清兰花的模样了。
阿桃见状,怔了一怔,不敢停下动作,但是脑内已然炸开,羞红的脸蛋也有了点缓和的趋势。她嘴唇微张,还未启唇,已经抖了几抖,又不敢看桓瑾。
“好你个小贼,我说怎么遍寻不着呢。”桓瑾骂了句。
“王……王爷,奴婢知错了。”阿桃垮下脸来,倒比方才那些表情要真实的多,还招人怜惜一些。
“你有何错?既然喜欢,本王便赐给你了。”桓瑾拿着手巾上前,将阿桃的眼睛蒙上,阿桃见她上前心里一窒,缩了缩肩,不敢挣动。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准停下。”这句话和那双手一样冰冷,阿桃只觉自己掉入了一个冰窟,身上的情热一瞬间褪的全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