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如此大吼大叫地乱说一气,李遇不觉剑眉一拧,立时回头朝她冷厉道:“你有什么资格与她相提并论?!你以为单凭你这张自以为是的脸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还是你觉得我太过懦弱能让自己有十足的把握来让我回头?!”
这时萧哥听见绳铃作响后,提剑匆匆赶来,见承寄云在这里,不由得眼中闪过一丝冷厌,暗道:怎么又是她?
“公子请恕罪。”
李遇侧目冷冷瞥向他,萧哥自知办事不利,见他心烦,忙将脑袋垂的更低。
“看来我这府中还真有不少吕夫人安插的眼线,萧哥,”李遇冷冷盯着承寄云,“今晚你便去把人都给我揪出来……杖毙!”
萧哥闻言一怔,知他被气的不轻,当即便拱手道:“是!”
听见“杖毙”二字,承寄云吓得一抖,但还是强作镇静的看向他:“遇郎,你变了……”
“我说过,不许再这么唤我,你不配!”
承寄云自嘲一笑,冷冷道:“我确实是不配了,毕竟你都有心爱之人了,总是要避嫌的。”
李遇低眉冷嘲道:“难得,吕夫人还知道要守妇道,看来这三年在吕家身为侧室确实是没少受调教。”
“不要再说了!”承寄云双手捂住耳朵,呵斥一声令他停下。
“哼,掩耳盗铃。”
李遇哼笑一声,准备离去却又听她绝望道:“李遇,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就不会再恨我了?是不是?”
未料及李遇闻听立时扭转过身子来却并非想对她说话,而是对萧哥淡淡道:“夜深了,萧哥把吕夫人送出府去,免得死在我府里,有理也说不清了。”
说罢,任凭承寄云怎么在后边唤他,李遇依旧是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吕夫人,走吧!”萧哥行至她身旁,眼神冰冷,话语间更是硬梆梆的。
“萧哥!”承寄云期盼地看向他,哽咽道,“你帮我劝劝他,你说说好话吧,求求你了,我放下身份求你!”
萧哥默叹口气,嫌她太过墨迹,只略一拱手便没好气道:“谢谢夫人肯放下身段来求我,但萧哥恕难从命,还是请吕夫人珍惜当下争取的一切吧,毕竟世事变化无常,万一以后连现在拥有的都没了。”
承寄云根本听不进去,只顾摇头解释道:“我真的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不是故意伤害他,伤害他父亲的,我很后悔!”
“那是吕夫人您自己的选择,我也无能为力。”萧哥抱剑立在一旁,冷盯着她,眼中十分不耐,“还是请您快走吧,否则我也不好交差。”
“他确实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对不对?”见萧哥不语,她猛推向他,“是不是你说啊!”
“还请吕夫人自重,快快出府!”萧哥显然是有些克制不住怒意,恰巧见着两个闻声而来的家仆,忙招呼他俩过来,“你俩将吕夫人送出府去!”
那两个家仆本就是从外头雇来的,并不懂言语礼节,只知埋头蛮干,三请两请之下,见她仍是立在原处不走,耐心用尽,只得把她拖架出去。
“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滚开,别碰我!我自己会走!”承寄云吓得大喊。
“吕夫人自己会走便好,也省得我们这些人的力气,请吧!”其中一个还算通情达理的家仆朝她略一拱手,硬邦邦道。
承寄云木然的看着前方,伸手便将面上泪痕抹去,又整理了整理发皱的衣衫,立时恢复了之前的端庄,与方才的泼妇模样竟是天上地下。
并不理身后跟着的两个家仆,重叹口气:“萧哥,你告诉遇郎,我知道对不起他,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只是……只是奢求他别恨我。”
萧哥未语,只僵着脸,再次朝她略一拱手。
他怎么可能会把这话去告诉李遇?恨她都来不及。
承寄云又泪眼婆娑地注视了一会儿方才李遇离开的地方,叹口气,扭头便顺着小路进入暗中。
角门外,一辆黑色马车正隐在暗处。婢女蝴蝶正内心焦灼的在马车旁来回踱步,听见角门“吱嘎”一声微开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从里头出来。
“夫人!你可出来了,咱们快走吧!”蝴蝶见她颤颤巍巍,忙踱着小碎步迎上前去扶住,又见她满面泪痕,自己虽是心有不忍但毕竟又是意料之内,索性并不为所动。
“蝴蝶,”承寄云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她,突然问道,“我美吗?”
蝴蝶被问的一怔,以为她是哭的有些不太清醒,想问自己的意思是她现在的这个样子还美吗?素知承寄云爱美,又对自己的样貌十分自得,遂忙不迭笑道:“夫人自然是极美的,就是哭了依旧是美艳动人!”
“胡说!”她猛然动怒将蝴蝶骇了一跳,只得惊愕的看着她大吼大叫,“你们都胡说!我明明很丑!很丑……否则他又怎么会对我这么狠心,怎么会呢,那个丑女有什么好?有什么好…”
眼泪刷的再次顺着脸颊流出。
“奴婢没有胡说啊,夫人,奴婢真的没有胡说,”蝴蝶知晓她是在李遇那里受了气,此时又连累到自己,心中不免生出一股怨气,“奴婢觉得夫人即已是夫人,这里便不该来,应该……应该还是快些回去才好,免得被霖公子发现……”
“他就算是发现了又怎么样?他还能杀了我吗?!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他!”承寄云听着她略带威胁的语气,心中不由得更加抑郁烦闷。
蝴蝶恨恨地注视着她,咬咬嘴唇,重叹口气。暗道:你自然是不会被怎么样,可又想过我们这些下人的死活?上一个服侍的婢女刚因为这件事而死不久,你便又硬拉着刚来不久的自己偷探公子府。全然不顾她人死活!若是被吕烨霖知道了,自己肯定会被乱棍打死!
她可不想死!
“还请夫人快些离开吧,就算是夫人无事,承大人那里也不好交代!”蝴蝶垂着头咬牙提醒。
“爹爹……”承寄云一听,暗忖:自己违心嫁给吕烨霖就是为了自己全家的官位与周全,若是将吕烨霖再三激怒了,对自己也确实是不利。
“走吧。”承寄云推开蝴蝶微扶的双手,自己提裙钻进了马车中。蝴蝶轻蔑一笑,也跟着上了马车。
已过子时,暗夜无风,尚有皎洁明月可照,一抹黑色身影悄然跃出公子府,而后飞檐走壁,一路轻功施展,向着崖头山脚奔去。
此处有一座废弃破庙,门口歪脖青松隐在薄雾中更显鸦默雀静,萧瑟幽蔼。黑影驻足在此,摇头略看了眼被蜘蛛网笼罩的匾额——“崖头寺”,便捱身进入。
厢房中一灯如豆,火光微弱,闪烁不定。一须胡老者正准备捻子落棋,忽听外头动静,不动声色间便将灯给灭了。
只觉咻间凉风从身后掠过,老者唇角微挑,单手反向一勾便揪住那人衣襟,只是冰凉衣襟在他手心只略停片刻,便已被那人俏索抽回。老者下半身静坐不动,上身灵活后仰便躲过黑影挥来的臂膀,黑影见他躲过,双手接着猛地一转想要抓他脖颈却被老者单手擒住,并以肘击他胸口。黑影一骇,侧身一闪当即躲过。
瞬间静寂无声。
一会儿后才听见:“不必手下留情。”是老者沧桑暗哑的声音。黑影并未答话,但是听见他如此说,出掌速度及力度明显高于方才。
原是两人正在用内力比拼,老者虽是年长,内力却并不输于年轻的黑影。黑影虽是年少,内力却不轻于老者。两人再次快速手肘相击,无声之间,竟不分上下。
再次过了好一会儿,灯光忽的亮了起来,只见室内物件一如既往的摆在原位,棋盘上的棋子也是丝毫未动,像是未发生过一般。
隐见两人额头汗迹,老者从怀中掏出锦帕,擦了擦笑道:“看来我果真是老了。”
黑影拉下面纱,露出清俊的面容,只微微一笑:“老师未老,是学生进步了。”
“哈哈哈。”老者闻听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遇郎啊遇郎,一月未见,你这张嘴倒是变得伶俐了,什么时候也会说这些讨人欢喜的话了?”
话语间老者盯着棋盘已落下一子。李遇微微一笑,也落下一子,只道:“叙哥哥可有来信?”
“哼!”老者眉头微皱,面上隐藏的笑意却不减,“这小兔崽子,休要在我面前提他!”
“怎么了?”李遇笑问,但心中已然猜出了半分。
“上月来信问安,信中念叨了一长串,我反复看了两遍才看出其意。”
“哦?老师这样聪明还要看两遍?”
老者哼哧一声,捋了捋胡须不禁笑道:“你与叙郎从小长到大,自然更知他脾性。想必你也猜出来了。”
李遇忍住笑意,佯作不知,故意摇摇脑袋并顺手从棋奁中拿出一枚棋子落下。
“这顽货嗜酒成性,都十多年了,到现在还惦念着我那坛子百果酿!你说他这信是问安吗?不过是打着问我安的名头,来问那坛子酒的安!”
李遇忍不住笑出声来,才道:“叙哥哥来信时也与我提过几次那酒,可我骗他说是老师打算摆宴时将它喝掉,许是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