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内,浓重的香气自华贵的黄金香鼎中焚出,缥缥缈缈,绕尽屋内无限奢华。
宇文合安着一身绛红色锦衣宫装端坐在贵妃软榻上,白嫩的脸颊上点缀着胭脂厚粉,美则美矣,却如一束发干的假花,生硬没有灵魂。
她伸直了一条腿自然的搭在身旁一个小丫头的肩膀上,小丫头跪在地上,表情痛苦,脸上不断淌着细汗,显然是跪着有一会儿了。
那个叫蕊儿的则是半跪在一边,轻轻的揉捏着宇文合安的腿。
“蕊儿,你再看看我的气色可好些了?”
蕊儿又抬头认认真真的端详了一遍道:“公主,奴婢看着已好了许多,您别急,待会儿宫里的太医便来了。”
她抚上自己的双脸,惊恐道:“你说,我莫不是真的中了邪气?”
“公主,应该没这么快吧?况且您刚刚也已经吃了药了。”
“可这都已经过了一日了,本宫也觉得浑身乏力,神思倦怠,总感觉脑中有个人再和我说话……”她颤声道,“你说,我待会儿是不是也要胡言乱语了?”
“公主……”蕊儿被她吓得慌了神。
“不!”她又忽的摇头道,“若是真的这么邪乎,那为何公子府中的人没事?”
“对啊,公主,您一定没事。”虽是如此劝她,但蕊儿内心已经慌的拿不定主意。
“吃黑蜘蛛……太恶心了!”她突然惊恐道。
腿下的小丫头听她突然大喊,不禁吓得一个哆嗦,久跪的膝盖一疼,肩头摇晃便将宇文合安的腿给滑了下去。而蕊儿正心思重重,没个提防,手一抖,指甲直接掐到了宇文合安泛着淤青的小腿上。
“轻点捏!疼死我了!”
蕊儿和那个小丫头慌忙扑跪在地上磕头认错:“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合安剜蕊儿俩一眼,皱眉不耐道:“还不让她滚出去。”
宇文合安脾气暴躁,对待下人也是出了名的苛刻,若非蕊儿是一直跟她到大的丫头,她定得严惩。幸因此刻正又忧心着邪气之事,并无暇顾及别的了。
蕊儿忙点点头,捅捅身旁小丫头,让她赶紧出去了。
“公主,要不奴婢还是赶紧去外头请个法师来驱驱邪吧!”
宇文合安微阖双目,叹道:“去吧。”
“是。”
蕊儿看她一眼,接着起身向外走去,只是方要跨出门槛却又被合安叫住:“哎——,记得一定请个法术高的!”
蕊儿顿了顿,猛地点点头,快步向外走去。
……
这天绿柳随风,柔条依依。蜿蜒曲折的河水,迎着两岸青山,最终在极远处与天际相汇接。
雨韵等人骑马徐行在城边山脚下的溪水岸边。
因李遇着了一件象牙白的绣竹纹袍衫,又配上一条镶玉韦带,头发高高束起,整个人更显神清气爽,俊雅风流。不禁将来往的观游少女惹得驻足偷看。
雨韵则是穿着那身李遇送她的茜素青色百褶散花裙,仰头半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白云朵朵,惬意非常。
“哇,今日的天可真蓝,这云也是奇形怪状的,有趣的很呐!你们看,那朵真是像一只雪白的大狮子狗,那个就像个少女,还有那个,那个像是……”她歪着脑袋,冥思苦想,眼睛一转后,立时指向李遇牵着的绝影宝马:“对,像公子骑的这匹骏马!”
话语方落却听见斜后方一声嘲笑:“我看啊,这云倒不是像公子骑的这匹骏马,倒像是韵儿姑娘拍的一手溜须好马!”
“去!”雨韵没好气的回头瞪了萧哥一眼。又忙转过头来笑嘻嘻地朝着李遇辩解:“公子,您别听他的,韵儿方才说的可都是实话!您觉得不像吗?您看您这马儿是多么的英姿飒爽,再加上您今天这身打扮,片巾素服,美如冠玉,润比明珠,山川秀气直萃其身,锦绣文身……额……”
李遇剑眉轻挑,虽听她磕磕绊绊,心里却是十分受用,不禁嘴角微勾淡淡道:“继续。”
该死,自己居然忘词了!这关键时刻,萧哥这货就等着看自己笑话呢,哎呀,这书上怎么说的来着,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雨韵搔了搔耳后,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等了片刻,听她说不出来,李遇只得瞥她一眼,嘱咐道:“回去要好好读书,这样拍马屁的话,对我说说便算了,以后可不许对别的男子说了。”
雨韵一怔,抬头看向他。
“免得背不出下文来,太丢人。”
“……哦。”
雨韵彻底垂下了头,隐约能听到萧哥在她身后憋笑得声音,自己却再不好意思反驳。
路旁,手持罗扇,驻足偷笑的少女们不断抛来媚波,雨韵与其对眼,不禁弄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再扭头看向李遇,面色平静,神色淡漠,却是没有丝毫的波动。
不会吧,连自己一个女子看了都觉得心里痒痒,这李遇再怎么强装淡定还能一点也让人看不出?雨韵暗道怪哉,却又不信邪,只得俯下身子使劲细察他的神情,这浓眉大眼,这高挺鼻梁,这凉薄的嘴唇……
“怎的一点表情都没有?”雨韵喃喃自语。
突然,李遇的绝影发出了一阵不满的鸣叫声。
“看路——!”
李遇手持缰绳,忙及时的将马头拽到一边,与她拉开一段距离,并低头安抚了一下他的骏马。
原是雨韵瞅的太过入迷,不觉拉着马缰便往他那头靠去,绝影性子孤傲又太烈,见她身下的普通马靠过来,不禁嫌弃的鸣叫,李遇一怔,只得将它拉开,免得伤着她。
“啊,对不起。”
雨韵忙尴尬的扯过自己的马儿,盯了好一会儿,不忘长吁短叹道,“啧啧啧,哎呀!”
阿媛在身后侧,见她一脸怅然的模样,不禁失笑:“韵儿这是怎的了?突然老成的很。”
“还能怎么,肯定是脑袋又抽风了呗。”萧哥忙插科打诨道。
雨韵也不理,又偷看了眼李遇,才笑道:“媛姐姐,你觉得她们美吗?”
目光看向道旁的曼妙少女身上。
“这些女子个个俏丽若三春之桃,眉间眼目里皆藏秀气,确实是美!”阿媛莞笑着,一顿又看向萧哥,问道,“萧哥,你觉得呢?”
萧哥被问了个怔,忙撤回道旁的目光讪讪笑道:“额……好,都好,只是在萧哥眼中,媛姐姐才是绝色之人。”
阿媛微微一笑,不禁揶揄道:“也不知是谁方才嘲笑韵儿拍马屁呢?”
萧哥一听,双脸微红,垂下头去。
“如此多的美人,可咱们公子都不看!真是不懂什么叫秀色可餐。”雨韵嘴角带着哂笑,忍不住朝着李遇抱怨道。
阿媛和萧哥齐齐看向李遇。
见她促狭一笑,李遇不禁多睇她几眼,重舒口气,立时甩起马鞭便疾驰而去。
“哎——公子!”
见李遇突然离开,萧哥急了。
“哎呀,没事儿,他肯定是被我说的害羞了呗。”
“你!”萧哥“啧”了一声,扭头瞥她,“怎么又惹公子不快了?”
“什么叫又啊?你怎么不说是你家公子小心眼儿啊?”雨韵皱皱眉头,全然不把萧哥的话放在心上,接着便笑嘻嘻道,“虽然媛姐姐是绝色,但你觉得那些女子不美?萧哥,说话可要公道啊!”
“……”
她歪理众多,萧哥着实说不过她,只好扭头朝着阿媛道:“媛姐姐,我寻过去看看。”
见阿媛点头,他忙甩起鞭子追随而去。
“韵儿,你又再坏笑什么?”
阿媛自然能听出她说的那句“秀色可餐”中藏着噱头,再瞧李遇方才气呼呼的模样,想必也知道这噱头意指什么。
“嗯?又在使坏了?”见她笑得坦然,阿媛无奈问道。
“断袖……哈哈哈哈!”雨韵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直至把脸笑得通红。
她方才又想到了“断袖”这个词。之前看他和萧哥如此亲近,但也只是猜测,同时也算是打趣打趣他。但现下有这么多妙龄少女在此地,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不说,还细皮嫩肉有光泽。她一个女子尚且都有些垂涎,何况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呢,若是真的不喜欢,那也会打量一下吧,但李遇却丝毫不为所动,再加上阮氏曾经激动的问自己是否婚配,他紧张的接过话头那件事……林林总总,她更加坚定李遇是断袖了。
“你可真行,还没忘。”阿媛也笑出声来。
两人又谈笑了一会儿,阿媛觉得不能让李遇等太久,提议要赶紧赶上,雨韵虽是未看够这两侧风景,但还是扬起马鞭,与阿媛一同策马赶上前去。
街道上繁华喧闹,各色小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当雨韵和阿媛悠悠到达客栈门口时,门外小二正乐呵呵的牵着两匹马向后院走去。
黑亮油光的绝影宝马十分出挑,都不用多想,可不就是李遇的马嘛!
雨韵喜滋滋的指着那匹黑马道:“媛姐姐,看来公子是不恼啦!”
“嗯?为何不恼了?”
“你想呀,按他刚刚气冲冲驾马疾驰的样子,少不了要多行出几十里路去,如今却才到客栈,可见这路上也只是和我们一样慢慢悠悠的呀!”
阿媛见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像是亲眼看见一般,笑道:“就你鬼机灵!”
接着两人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向那小二赶过去。
“哎,小哥!”
小二听到清脆的叫唤,忙回过头来,见是个俏皮的小姑娘,可爱的让人稀罕。而她的身旁则是立着一位身量纤纤,肌肤若雪的姑娘,温婉可人。
“哎!姑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小二哥将手上的白色抹布往肩上一甩,忙堆笑道。
“我俩跟方才这两匹马的公子是一路的,他们怎样我俩就怎样吧!”雨韵脆生生道。
小二哥一听是和前边的两位公子一路的,更热情了,又忙把肩上的布子拿下来在她俩面前扫了扫,弯腰殷勤笑道:“好嘞,那就是住店了!幸亏你们来的早,要不就没桌子了,这中午日头晒,两位姑娘快快往里请嘞!”
客栈内人群笑语喧哗,热闹非常。小二忙的是脚不沾地,手不碰桌,只管拿着个托盘在空隙之中来回上菜倒茶温酒……
雨韵和阿媛站在门口看着这些呜呜喳喳的人头有些花眼。
“媛姐姐,你说他俩在哪呢?”雨韵踮着脚尖抻直了脖子望东瞅了瞅又往西瞅了瞅。
突然肩上被人一记重拍!雨韵垫着的脚也被迫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