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问你，白痴！”宁薇罗嫌弃地闪开江云飒摸她头的手，继续看向冯陆，眼睛晶亮亮的、满眼都是“继续说、继续说”的讯号。
冯陆戏谑笑道：“因为那孩子的妈妈曾经和村长有过亲密关系，村长因为这种亲密关系就送这位妈妈一个金戒指。结果戒指是假的、但亲密关系已经发生了、没法挽回。那位妈妈觉得自己吃亏了，所以就生气了。”
“为什么发生亲密关系就要送金戒指？又为什么发生亲密关系会没法挽回？这跟你被赶出来有什么关系？”
“这个，你私下去问问你家云飒吧。没有她的授意，我可不敢给你科普这些东西。否则你家云飒发飙了一剑劈过来，我消受不起。”
“问她？”宁薇罗嫌弃地看了一眼江云飒，一撇嘴继续喝茶，倒没有继续问下去。而冯陆则向江云飒眨眨眼，意思是：“你为什么被她这么嫌弃？”
江云飒回以耸肩：“她一直觉得我是白痴。”
“哦~~~”冯陆扶了扶眼镜，继续笑眯眯：“要不要我帮你教导教导小朋友？”
正在帮宁薇罗拿点心的江云飒收到这个暗示，她给小红龙拿好点心后，慢慢转头，盯住冯陆的眼睛，而后露齿一笑。她一这样笑、冯陆就感觉自己好像被巨型掠食动物盯住了一样，浑身下意识地直发抖。
他习惯性地用手去摸脖子，确认了脖子上并没有悄无声息地横着一件一击毙命的利器后，赶紧对江云飒摆摆手，示意自己只是开玩笑，请别当真。江云飒这才低下头，若无其事地又往宁薇罗的茶杯里放了一块方糖。
她发现小红龙似乎偏爱吃甜的，看到她放糖眼睛都亮了一下。
这老友之间默契的无声对话，发生在宁薇罗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绳子绑了整整三天，终于恢复自由，吃饱喝足后宁薇罗忍不住想要出去撒欢。
江云飒拍拍她的肩膀，叮嘱她不要试图变成原形、不要靠近黑瘴森林、不要欺负人类，就由她去了。
看着小姑娘跑出屋子，朝森林跑去。她的肩膀上，一道复杂的符咒在阳光下微微泛起浅金色的光，然后慢慢隐没,整个过程完全没有引起小红龙的注意。
冯陆又扶了扶眼镜，笑道：“符言护身符？还是挺古老的符言。这种价格不菲的符咒你就这么用啊，看来你很重视这小姑娘。”
“那当然，她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宠物。”江云飒则完全没有自己做事太夸张的自觉，语气也是十分理所当然，让冯陆又开始打量她。而江云飒则自顾自喝茶，他看由他看。
“说起来，居然会因为做假首饰被迁怒而被赶出村子，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江云飒捧着茶杯，调侃地看向冯陆，“这算什么？见多了大风大浪总会在小沟里翻船？走多夜路总会碰到幽灵杀手？”
刚刚宁薇罗在场，某些涉及复杂人际关系的话题江云飒不想说出来污染单纯的小红龙，但不代表她会无视整件事情中这么明显的不合理之处。
“说了我是被迁怒嘛。替罪羔羊？背锅侠？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江云飒一脸“我信你白天出门就能碰到鬼”的表情，让冯陆不禁一叹：“还是云飒了解我。”
清了清嗓子，开始讲故事水面下的那部分：“云飒你也知道黄金在这个世界是稀有金属，非常难得。现在市面上通用的金币，也不过是镀金的金属，是一种代金，只是有整个国家为其背书，所以才能稳定流通。”
“‘黄金是不可再生资源，创世神将其标记为这个世界唯一永恒不变的基石。只有黄金，在创世之初是多少总量，在末日之战来临时刻依然是多少总量。它恒定不变，不以任何法则为转移’。”
“这是我读圣庭小学的时候就牢记于心的规训，可见黄金有多难得。在东望村这种小村庄，某几天内，那些美丽的夫人小姐们手上突然不合常理地多出那么多黄金制品，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可爱的女士们把这些小东西当成满含美好心意的馈赠，在下午茶的小圈子里互相传递欣赏，夸赞那些美丽的花纹、精美的艺术。我也有幸作为下午茶的一员看到这些小东西——这些黄金制品看着真是眼熟得不行，每一个都像我亲手做出来的一样那么眼熟。身为一个骑士，我当然要揭穿这个谎言！”
多么义正辞严的发言，多么充满正义感的精神，听了不流两滴眼泪简直对不起如此高端的骑士精神。
可江云飒毫不客气，完全不假辞色：“那些假首饰不都是你制作的么？你这个帮凶在那充什么正义使者？再说你又不是骑士，什么骑士精神、这么稀罕的东西你有过吗？”
吐槽完冯陆本人，江云飒又疑惑了：“我记得黄金这玩意很难得的，东望村里突然出现这么大量的黄金，难道没有人觉得奇怪？”
“宾果~问到重点了。最近有一批小量的来路不明的黄金，被村里的某些人收购了，这是村子里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真正的买主是谁。所以那些收到黄金饰品的女士们都心存侥幸，认为自己新收到的礼物，就是出自那批来路不明且下落不明的金灿灿的贵重金属。”
额、好吧。江云飒默然。这么看来冯陆是真的牺牲自己，做了件好事。那些故意拿着铁制首饰涂色装成金首饰来骗人的男人，确实行为恶心下作；而那些收到礼物的女性们心里未必没有质疑过最近这些大量出现的金首饰的真假。
只是虚荣蒙蔽了她们的眼睛，让她们相信自己手上的金首饰才是真的。估计在那些集中展览的时刻，她们一边展示自己的首饰的同时，心里还在嘲笑其他人拿假金子当真金呢。
所以。“这些男骗子真恶心，这些女人也真是可怜。”
“还好，事情也就发生在这两三天内。在这些假首饰造成更恶劣的后果之前，我就挺身而出，将其扼杀在摇篮里——我可听见不止一个年轻人说，想用这些假首饰充真的，去向心仪的姑娘们求婚——婚姻始于一场欺骗和谎言，对于姑娘们来说太残忍了。”
“至于那位和村长相好的年轻妈妈，那就不是我的责任了。他们在一年前就好上了，那位妈妈从未向村长要求过什么，只是这位村长以送纪念品的借口送了她一个假首饰，那位妈妈一直以为自己得到一件爱的礼物而满心幸福呢。”
“真是人渣！”江云飒评价。
“是的，确实是人渣。我们这位村长可是第一个提出把我这个‘罪魁祸首’赶出村子的人，他是坏蛋。”
“你也好不到哪去！你不觉得这些事都是你引起的吗？话说你身为——你想要黄金通过什么渠道得不到，为什么要买这种来路不明的？买就买了，居然还搞得全村的人都知道有这批黄金存在！”
即使冯陆没有明说，江云飒也对这批黄金的下落心知肚明。
“这不怪我呀！”冯陆表示自己很冤，“我没想到那位走私贩子是个酒鬼——要我说，他是个酒鬼居然敢做走私这种行当，肯定是干不长久——他和我做完生意，不想着赶紧离开这里，居然还有兴致去‘酒馆’喝一杯，而且还喝得烂醉如泥！”
“……然后就泄密了？”
“对！”一说起这个冯陆就生气，“最后还是我去收拾烂摊子的！在他口没遮拦抖出更多秘密之前，我把他从酒馆拖走了。但是他卖了一批黄金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其他人没怀疑到你身上？你这么恰巧在‘酒馆’出现，还这么恰巧地多管闲事——”
冯陆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安心，我和他的交易是绝密~而且那天是他在‘酒馆’里耍酒疯瞎闹腾，我作为一个‘恰巧’在现场的无关人士，为民除害制服了他。然后出门直接扭送给驻地骑士团的长官们处理，很多人都看见了全程。”
果然。江云飒又捧起了茶杯：“‘锁言术’？”
“必须的。”冯陆笑出八颗亮闪闪的大白牙，“还有‘思维混淆术’。我把材料准备齐全，抓住那个醉鬼不到一刻钟，就把两个术叠加施展了，过程完美极了。别说是驻地骑士团的法师，就算是主城的最高执行法师也解不开。”
冯陆虽然年轻且个性不靠谱，但是本事还是有的。毕竟是天空城圣庭的白水圣法师座下首席得意弟子。不过——“他们就不会怀疑到你身上？这个地方怎么看都只有你才有这个本事。”
“安心安心。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小小的手工匠，除了雕一些精美的假首饰外，没有任何本事。要不然他们敢众口一词地通过投票把我赶出村子吗？”
“你伪装的本事倒是不错啊。”江云飒就事论事，“那个卖黄金的倒霉鬼后来怎么样了？”
“第二天就被放出来了，毕竟我们的骑士团长官们也不是什么魔鬼嘛。不过肯定被狠K了一大笔罚金，这是应当的，谁让这个蠢货没有一点职业操守，这就是最好的教训——干一行就要遵守一行的潜规则啊。”
“嗯嗯。”江云飒意思意思地鼓了个掌，以示赞许，“你买那些黄金干嘛？还特意从这种渠道买，你不至于缺钱吧，有急用？需要的话，我这里有一些金币——虽然是镀金的，但是提纯我想难不倒你。”
“你的重剑——”
“啊？”
“当时你要得太急，缺少很多材料，所以圣言符号加的不是特别完美。收到你给我寄的信的时候，我就想这次干脆一次性把这些缺陷都修补好，免得你实战的时候出问题。”
“……”
“我有从正轨渠道收来一批黄金。但是呢，一收到信，我突然被启发了思路，想到很多很多云飒身上需要改装的地方，都需要大量的黄金。这时候再去收黄金已经来不及了——错过这次机会，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云飒呀。”
“你没必要——”
“有必要！”冯陆突然坐直了身体，他盯住江云飒的眼睛，那么专注，声音也从平常那种带点漫不经心、调笑意味的轻浮，变得坚定又温柔。这温柔像是一把锁，试图把江云飒锁在其中，温柔的、感情的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