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圣言铸造师

签订“名字契约”只需要双手交握,然后互相念出对方的名字就行。
新名字变为“宁薇罗”的小红龙薇奥莉特说:“既然要定契约,快点把这破绳子给我解开。”
江云飒罕见地露出尴尬的表情。一看她这副表情,宁薇罗就眯起眼睛:你想毁约?”
“不是。可是这个缚龙索,是被我朋友加过圣言祝祷的,它要是绑人超过一天以上,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解开了。”
宁薇罗怒火渐升:“那你还绑我这么久?!你个白痴!”
“谁让你一直不答应做我的宠物,你不答应我就放开你,我怕你跑了嘛。”虽然嘴上说这是因为对方不答应,才导致这缚龙索变成“难解锁”,但江云飒一副“我错了”的表情,认错态度良好。
懒得跟白痴计较,宁薇罗直接问解决方法:“怎么解开?”
“这个圣言祝祷是我那位住在东望村的朋友加的,明天我们就可以去找他。”
“那你还呆在那里干什么?我饿了,还不把鱼拿来?!”
“好好,鱼刚烤好有点烫,你慢点吃、我喂你。”
第二天一大早,因为缚龙索的坚固程度,被绑成毛毛虫的宁薇罗在试过被江云飒抱着、扛着、背着都觉得百般别扭之后,最后还是江云飒拍板。她找了根粗棍子,穿过缚龙索的结扣后往肩上一扛、挑着。
“你连一匹马都买不起吗?”宁薇罗被当成一个包裹一样挑着,心里很是不爽。
“马很贵的,随随便便一匹马,就是几十个金币。再说,就算我买的起、也养不起。”
“穷鬼!”宁薇罗鄙视道。
“相对于你们龙来说,我确实挺穷的。不过这是暂时的,等我成了知名的屠龙勇士之后,我接任务的佣金就会高起来了。”
这倒说的是实话。龙类向来有收集的癖好,尤其喜爱收集亮闪闪的宝石和珍贵的矿产,随便一条龙,都是天生的秘宝收集专家。而且只要是有自己领地的成年龙,洞穴里肯定会有一个专门的藏宝室用来堆放收藏品。
可惜,宁薇罗尚未成年。她只有四岁,红龙五岁半才成年,她现在的年龄,换算成人类大概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少女。
虽然她的父母都是有领地、有收藏的成年龙,但是龙类并没有财产血缘继承制。初出茅庐还未来得及拥有自己领地的宁薇罗,肯定还没有自己的个龙资产,要说穷鬼,其实一人一龙都是。
这也是为什么宁薇罗鄙视了一句就不再追击的原因,毕竟讨论这个话题,很容易把自己也骂进去。
“其实这样也不错呀,你不用走路,还可以继续荡秋千啦。”江云飒仍旧用那种蜜一样的“慈爱”眼神看着宁薇罗,爽朗笑道。宁薇罗翻了一个白眼,并不对白痴人类的白痴想法做什么评价。
荡秋千、荡秋千,我荡死你个白痴!心里默默吐槽着,宁薇罗挂在江云飒的后背上,问她:“你的那个朋友为什么会住在东望村这么危险的地方?如果你的剑上的圣言符号是他刻的,那以他的能力,他绝对可以进圣庭当大铸造师。”
小红龙虽然年纪小,但家教好,父母宠溺,所以对人类世界理论上算是非常了解。
“他就是被圣庭赶出来的。”江云飒挑着一只小红龙,身上还挂着一只装着博格纳妖熊残躯的储物袋,但她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还有闲情逸致和小红龙聊天。
“这家伙太花心了,成天招三惹四。加上他皮相不错,被赶出圣庭前,他的前女友已经分布满圣庭的所有部门。为了维持圣庭的职员们之间的同事情,这家伙就被赶出来了。”
“看来你这朋友得罪圣庭得罪得挺狠的,都被赶到东望村这种危险的地方来了。”
“不是,他被赶出圣庭后,圣庭珍惜他的才华,在天空城的一个闲职部门给他找了份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好工作。是他自己辞职不干,决定外出游历。游历到东望村觉得这地方不错,然后就停下来了。”
“你这朋友也是白痴。”宁薇罗下了论断,而江云飒、觉得她居然无法反驳。因为东望村确实是个危险的地方,它是直面黑瘴森林的一个前哨地带。
龙类之间虽然不团结,但是信奉强者为尊。在二十年前,发生了“审判号角”事件——一个不知名的黑暗系亡灵法师,在黑瘴深林献祭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千多个人类和十条白龙,吹响了“审判号角”,将死于“黎明圣战”中、绰号“黑龙王”的巨龙玛曲莱斯从幽冥之中召回。
玛曲莱斯在黎明圣战前曾经是龙族中的“龙王”,号称“战无不胜”的战神,他一度成为统治龙类的首领,率领龙族把人类打得落花流水。
如果不是屠龙勇士兴起,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玛曲莱斯给干掉了,人类就此被灭族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玛曲莱斯在龙族中名声也很差劲。因为人界和龙界融合,两界灵气中和后对人类来说生存环境灵气浓度提升,于人类大有裨益,对龙类而言就要开始适应灵气变得稀薄的环境。
玛曲莱斯既然号称“龙王”,又四处征战,日常需要消耗非常巨量的灵气。他虽然可以捕杀吞噬人界其他的生物来补充灵气,但是同种同源的龙类灵气比起人类的灵气来说,总归是更适合下口也更好吸收。所以每次大战前,玛曲莱斯必然要吞噬一两条龙来补足气力。
现在龙类可不比过去的龙类。昔日生活在灵气充沛的龙界的龙类,即使被同类打败吞噬,但总能剩下一些灵气恢复成龙蛋,再化生成龙。现在的龙类,如果被吞噬,那就是真的死亡了。就算被从幽冥之中召唤回来,也只能作为一条被亡灵寄附操控的骨龙,除非再度死去,否则永生不得自由。
“黎明之战”前追随玛曲莱斯的龙类们,除了他的几位忠心手下,其他龙类大多都是被迫跟随他。玛曲莱斯一死亡,龙类大军就一哄而散。而且根据野史传言,玛曲莱斯死亡之后,剿灭他的几位忠心手下的战斗,未必没有其他龙类在其中掺和一脚。甚至玛曲莱斯本龙的死亡,也未必没有其他龙贡献了一份力量。
而龙王玛曲莱斯,现在也未必愿意从幽冥之中回归。因为回归的魂魄虽然是有着“玛曲莱斯”的自由意志和已经转化成骨龙的身体,但仍是被人类亡灵法师操纵的傀儡。
所以当初“审判号角”事件发生之后,人类和龙类都进入紧急战备状态。圣庭破天荒地和龙类坐在一起开了几次会。然而会议上,人类和龙类选出的暂时代表除了互相攻讦外就没干别的事。
人类抱怨龙类太不团结,莫名消失了十条白龙都没有龙发现;龙类讽刺人类都蠢笨如猪,居然丢了一千多口人都无人汇报。
得亏当时还有玛曲莱斯这个外敌威胁存在,否则几次会开下来,人类和龙类可能又要掀起一场大战。
骂来骂去,没有结果。反而必须要面对现实。人类这边积极备战,龙类那边各自为政:有打算和人类合作的、有事不关己打算隔山观虎斗的、还有准备悄悄投靠玛曲莱斯的,总之各怀心思各有鬼胎。
但大家共同认可的大战将起的时刻,被亡灵法师控制的巨龙玛曲莱斯,却窝在黑瘴森林里不出来了。
人类和龙类警戒了好几年,期间也派出了无数探子前去探报,除了这些探子全部有去无回之外,玛曲莱斯、或者说那位人类亡灵法师,除了经常派亡灵侍卫出来收集灵气加骚扰大家外,本尊仍然绝不从黑瘴森林里冒头。
好像他费尽心思召回玛曲莱斯的亡灵,就只是为了占据黑瘴森林一样。
就这样过了几年,外敌威胁感渐渐下降,人类和龙类之间矛盾又逐年上升。坐在一起互相吵骂的时光也慢慢变成过去的事情,所谓的人龙(或龙人)议会,最后仍是一拍两散。
但是,所有人龙(或龙人)都明白,即使这位亡灵法师现在不搞事,不代表他以后就不搞事;然而,黑瘴森林又确实地形特殊,易守难攻,在亡灵法师不搞事之前,人类或龙类好像也不必大兴兵马前去剿灭;可是,人类和龙类又不能一直这样备战状态。
毕竟日子还是要过的,庄稼要照种、地盘要照占,生活依旧要向前走、不回头。
所以人类和龙类在各自的地盘里建立起针对黑瘴森林的前哨站,用作日常监视之用。如果发生大事,这些前哨所一定首当其冲被攻击。
但如果不会发生战事,那这些前哨所除了发生异常情况要立马向上汇报,其他时间也是该干嘛干嘛去。
东望村就是这样一个时刻处在可能的危险中的前哨站。所以小红龙说江云飒的这个朋友定居在东望村简直是白痴行为,江云飒也没法反驳。
虽然她很想说,其实东望村除了挂着一个前哨所的名头,但依旧只是一个普通、平和的人类村庄。但转念一想,江云飒觉得她还是不解释算了。
偏见是一座大山。她没把小红龙心头对人类的偏见大山移走前,无论怎么解释,小红龙估计仍只会鄙夷地“白痴就是白痴”之类的人身攻击连番丢过来。
而搬偏见大山这件事么,急不得、要徐徐图之。
东望村虽然是个前哨站,但多年和平,除了要日常防备黑瘴森林的亡灵侍卫的骚扰外,它就是个普通的小村庄。
江云飒本以为,要找她的朋友冯陆是很容易的事,毕竟他是个出色的铸造师,而且长相出众、为人骚包。
没想到只是时隔数月而已,再度拜访东望村的江云飒,一向村民打听“铸造师冯陆”,村民们都从半年前的热情指引甚至亲自带路变成现在的嫌弃指点。指完方向后立马掉头就走,仿佛多说关于“冯陆”的半个字都觉得嫌弃。
这算怎么回事,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吗?江云飒有很多小问题。然村民虽然提起冯陆就很嫌弃,但至少也给指引了方向,最后江云飒还是找到了孤立在村子之外、山坡之上的一座新建的白塔屋。
站在白塔屋前,江云飒目测量了一下冯陆住处和村子之间的距离,感觉更加茫然了。
出于礼貌,她站在白屋前敲了敲门,门内响起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似乎有谁仓促打翻了一堆东西。接着一个年轻的声音透门传来:“我最近没有打造任何戒指项链手环之类的首饰,如果发现自己收到假货请去找其他人、跟我无关!”
江云飒满头黑线,也很尴尬。她又敲了敲门:“冯陆,是我、江云飒!”
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夹杂着铁器频繁撞在木框上的连环撞击声。不一会儿,门被打开,年轻俊美的铸造师站在门口,张扬着大大的笑脸、元气十足地张开怀抱向江云飒扑来:“亲爱的小云云,你终于想起我啦!来个久别重逢的抱抱!”
江云飒早有准备地一侧身,冯陆扑了个空,眼看要失足滚下台阶,宁薇罗都准备听人类脸着地时的惨叫声。却见铸造师在将要扑倒前用脚一蹬,随即轻松一旋身,就让自己稳稳当当地平安站直在地面上,只有他青色的袍子下摆在空中甩了个完美的圈,身法极其漂亮利落。
“亲爱的小云云,这么久不见,你居然连个拥抱都不肯给我,太吝啬了。”
“我不吝啬,但我怕你承受不起我的拥抱。还有,再叫一句‘小云云’,我敲你满头包哦!”江云飒朝他露齿一笑,她的笑容在其他人类看来应该算是很飒、很帅气的那种笑,十分之阳光。
但她背后的宁薇罗却看见对面的铸造师抖了抖,脸上灿烂的笑容立马换成一副、宁薇罗只在一些人类的年轻小妻子脸上才偶尔看到过的表情——我很委屈,但我不敢说。
宁薇罗被江云飒背在身后,但视线方向却和江云飒一致。此刻她正把下巴搁在江云飒肩上,仔细观察起这个铸造师:很年轻,看外表大约就比江云飒大一两岁。
他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面容斯文俊秀,身量高而修美,看起来很像学院里的学者。但刚刚那敏捷的一下子,却显示他并不像通常的人类学者那样脆弱而平衡力低下。
他也有一双灰色的眼睛,不似江云飒的眼睛、明亮晶灿如龙类最爱的宝石。他的眼睛像一块半透明的、烟灰色的磁石,只是这磁石能吸引的不是铁块,而是另外一些有生命的东西。
观察完,宁薇罗在心里点了点头,长得不错,看起来倒也不像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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