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怪异的少年

“怎么?不会叫人是吧?”陈钧的声音冷得像寒冬里的铁板,“是不是要我撬你的嘴?”
郑宇从来没见他这么生气过,刚想扭过脸打个圆场,就听见对面的少年妥协地喊了一声:“小爸。”
“哎……没事的,我们俩年龄差距也不太大,你叫我郑宇就行。”郑宇从陈钧的大手下挣脱出来,有些嗔怪地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你干嘛这么凶?他又没做错什么。”
陈钧不依不饶:“怎么?我教育他有礼貌有什么问题?还有,为什么不用叫小爸?你不想当他小爸?”
“我哪有这么说……你别乱想人……”郑宇一手揽一个,好言好语地把父子两往客厅推,“都消消气,晚上想吃什么?”他向陈向阳投去善意的微笑,“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宇哥,哥哥手艺很好的。”
陈钧叉着手,很不认同地翘着二郎腿:“管他干什么?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又斜了两眼陈向阳,“学习弄完了吗?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翘课了?”
郑宇一个“外人”都要被陈钧的三连问问得窒息了,只能偷偷看了陈向阳一眼眨着眼吐了吐舌头,逃也似的跑到厨房呼吸新鲜空气去了。
冰箱里的食材确实齐全,郑宇挑了一条里脊肉准备切了做糖醋里脊,又挑挑拣拣,择出一颗白菜清炒,一根丝瓜跟鸡蛋搅合搅合打汤。
手上切着菜,思维在“剁剁”的切菜声中发散。陈钧口中的陈向阳,大概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叛逆青年,不会说好话讨人喜欢,又不学无术,以至于郑宇心中先入为主的“陈向阳”形象并不那么美好。
可今天见到那个灰暗、沉默的少年,郑宇又轻易抹去了他心底那个“一无是处”的形象。
长得眉清目秀,看起来像好孩子啊!小辫子多可爱,性格又温和……郑宇叹了口气,不知道父子俩到底有什么误会,才让陈钧那么讨厌陈向阳。
既然已经决定要融入这个家,帮他们修复父子关系也是责无旁贷的吧。郑宇暗自下定决心。
厨房的推拉门“呼啦”一声被打开,又被小心合上。郑宇一回头,只见陈向阳低着头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洗手池旁,娴熟地掰开那一颗白菜冲洗。
“哎?我这忙得过来的,你去休息吧!”
郑宇向他笑了笑,陈向阳明显是听到了,却没看他,也没回话。
郑宇有些诧异,转念一想又有些明白了:“是陈哥要你来的吧?其实我觉得,你们应该多沟通,讲开就好了。你觉得呢……”
陈向阳还是不说话,抖抖菜叶上的水摞放在一旁郑宇好拿的地方。郑宇扁扁嘴,只好妥协:“那好吧。你就留下帮忙吧!”
水声断断续续,郑宇的心被分了一大半过去,目光在厨具格逡巡了好久才从一排钢刀里挑了一把大小适中的,将洗好的肉铺开准备切菜。刀刃“笃笃”地落在砧板上,郑宇的心情轻松了些,装作若无其事地同陈向阳搭话:“我和你爸爸是在平京认识的,他应该有向你提起过吧?”
陈向阳将洗好的菜叶铺在另一块菜板上,自己挑了一只小刀将菜切成大小均匀的漂亮细丝。
“啊?白菜切得好漂亮,你会做菜?”郑宇笑着,顶住尴尬小心翼翼地夸他,“刀功比我还厉害,看样子很有经验啊……”
陈向阳的手指微微一顿,仍旧没有说任何话。
郑宇彻底放弃了,余下的时间里也没在搭话,专心致志地炒好菜打好汤,和陈向阳一起把饭菜端了出去:“开饭啦,快来吃饭吧。”
客厅的陈钧在看晚间新闻,却不是郑宇以为的那种“高大上”的财经频道、股情分析,而是长平本地的新闻,新闻里正在报道一对夫妇丢了狗,狗狗自己跑去派出所的故事。郑宇惊讶于陈钧居然能把这样的小事看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将声音提高了些:“什么新闻啊看得这么起劲?来吃饭吧。”
陈钧哼了一声,舍不得关机似的,非要磨蹭到下一个婆媳吵架的新闻播出来才关了电视,一边往饭厅走一边说:“谁让你做饭那么慢的?等得我无聊,只能看电视了。”
“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行行行,算我的错。”郑宇估计他见到儿子的气性还没消,也不跟他一般见识,拉着他在餐桌坐下,“尝尝,挺家常的几个菜,但应该不难吃。”
陈钧看起来有些勉强,夹了一小块里脊尝了尝,脸板得像活体鞋拔子。郑宇看得有些紧张,往嘴里扒了一口饭缓解尴尬,只见陈钧又夹了点白菜品了品,才终于忍不了似的,放下筷子义正言辞:“以后做饭还是让阿姨来吧。你做的虽然不差,但跟专业的还是比不了。”
郑宇悻悻地吐吐舌头,自己也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有那么差吗……可我看阳阳吃得挺香的……”
陈钧瞪了一眼闷头吃饭的儿子:“他有什么不爱吃的?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郑宇连连点头:“听你的听你的,以后让阿姨做饭。”
陈钧眯着眼,颇满意地点点头。郑宇在心里暗暗叫难,小口小口地吃着菜,碗里的饭还没挖成一个小坑,陈向阳突然放下碗,郑宇一看,那碗吃得比洗过还干净。筷子刚撂下不到两秒,他又程序性地将碗筷端起来,自顾自地走到厨房开始刷碗,就好像走固定流程的机器人。
“这么快就吃完了?再添一碗呀?我看你刚那碗挺少的。”郑宇喊了几声,厨房只有哗哗的流水声回应他。他嘴角一抿,很快又收拾好心情,笑道,“不想吃了就把碗放水槽里吧,我一会儿来洗。”
“你别管他,家里的规矩就是自己的碗自己洗,他从小这么长的。”陈钧垂着眼,端起碗里的汤吹散蛋花,深深地吸了一口。
好像有乌云压在厨房,电闪雷鸣暴雨将至,而餐桌上的陈钧却是一派风轻云淡,丝毫没感受到自己儿子的低气压。郑宇无不担心地注视着陈向阳拖着脚步将自己缩进房间,确认他听不见自己说话后才鼓起勇气“嚼”这个舌根:“向阳到底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得你不高兴?别说他委屈,连我都看不明白。”
“他委屈?”陈钧嘬着腮,重重地将碗放在桌子上,就好像碗里不是鲜美的蛋花汤,而是恶臭难闻的泔水,“他哪里委屈了?”
郑宇咧了咧嘴:“再怎么样他也是你儿子,你觉得哪里不好直接跟他说就是了……”
陈钧打断他:“我要是觉得不好,不会让他有委屈的机会。小宇,来家里之前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你之前保证过的。”
郑宇攥着手指抬眼看他:“不过问陈向阳的事,不跟他过度接触。”可看起来他也不是什么不良少年,这样做真的有必要吗……郑宇腹诽。
陈钧的脸上终于泛起温度,嘴角略略勾起来,捧着郑宇的脸轻轻在他嘴角印下一个吻:“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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