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远歌第二天还是起了个大早，毕竟是沈定青对他做出的要求，他要不去。心里倒是有几份过意不去。
也说不上是什么缘由，大约就是他欠他的吧。
这一份在债欠了好几十年，也是时候该还了。
而此时沈定青在家里，还在床上酣睡，做的梦却让人并不愉快。
他梦见还是和幼时一样上下学，正是放学的时候，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的天，看上去倒是十分美。
学校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在，学生们稀稀拉拉的往外走，老师们大多也已经下了班，不用上晚自习，不用留校的老师们也都开始纷纷回家。
沈定青向来离开学校比较晚，他习惯在学校做完所有作业之后再回去，这样一来也就不用面临父母的唠叨，反而有了更充裕的时间可以去玩乐。
沈定青自小就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学生，而他自己过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成为一个好学生，很显然是避免各种不必要的麻烦最简单的方法。
只要学习成绩足够好，就算上课开小差，老师也不会批评，偶尔逃课在老师眼里都成为了一种必要。
成绩好的学生，压力自然会大点，只要不是很频繁，成绩也没有下降，可以理解。
这是老师为沈定青找的借口，他自己一个字都没说过，这些大人就已经替他找好了借口，他什么都不需要说。
这样也好，沈定青有些轻松，这样一来他想去哪里都比较自由。
和往常一样，他放学要途径隔壁的学校，两所学校挨在一起，只不过隔壁那一所学校是特殊学校，里面的学生都比较特殊。
大人们也就只会告诉他们这些，然后再叮嘱一句，离那个学校远一点。
眼瞧着沈定青都快小学毕业了，他也还是不知道这些学生有什么特别的，于是他就养成了习惯，每天放学后要去隔壁学校的校门口待上一会。
外观上和普通的学校似乎没有什么区别，里面一样有各种游乐设施，只不过这一所学校，似乎是小学，中学和幼儿园都在同一个学校，那这些孩子年龄不尽相等，但看上去都很相似。
沈定青观察到了这一点，没有人告诉他，但是他看到了。
这些孩子脸上都浮现着一种淡然和一种悲凉。
不像是他们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情绪，可这种情绪明明白白地写在了他们的脸上。
沈定青和以往一样，隔着铁栅拦门看着他们，就像是在看动物园里的动物，他试图找到这些孩子们特殊的地方。
“你在看什么？”
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沈定青被吓到了。
但眼前这个男孩子和他年龄相仿，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好奇，这样乘车的眼神，沈定青很少见。
“你……在这里上学？”
沈定青大着胆子问出了口，他已经在这里观察了有一段时间了，但这个男孩儿是第一个跟他开口说话的人。
“对啊，这里是学校。”
那个小男孩十分自然地回答着沈定青，没有丝毫胆怯。
他以为这些孩子不怎么接触外人，多少会有些胆怯的，但他没有。
“你……不怕我？”沈定青有些好奇。
他确实好奇，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在这个学校外面一连蹲守就是好几个月。
“有什么好怕的，你看你，和我长得一样。”
小男孩奶声奶气的，让人生不出敬畏心来，但沈定青却格外小心，祖上的传说不要太多，许多凶恶的妖怪最喜欢化作无辜的女人和小孩的形象，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然后趁你不注意，随时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命。
沈定青从小就在这种教育中成长，以至于到了现在也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他是怕人的。
至于长大之后……沈定青发现人比妖怪可怕多了，妖身上总会有妖气，但人身上可不会有“坏人的气息”。
这所特殊学校里，除了这个跑过来跟他说话的男生，其他人都在各自玩各自的，基本上没人搭理他，老师偶尔看见了，也只是多瞧两眼，大约是因为有这样一扇铁栅栏门在这，相信他也做不了什么。
更何况沈定青还是一个孩子，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一个小孩子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
于是沈定青便大着胆子问了起来：“你们还没放学吗？”
“我们不放学。”男孩说道：“我们住在学校里，一直到我们满十六岁了就毕业，然后就离开学校，自己决定是继续读书，还是进入社会工作。”
沈定青有些差诧异，没想到这个学校看上去与世隔离，但里面的学生却很清楚自己以后要干些什么。
“喂，你小心点。”
沈定青还没开口说话，男生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不知为何，沈定青忽然觉得男生的脸有些扭曲，总感觉看上去不像是正常人的脸。
“为什么？我要小心什么？”
沈定青忽然有些慌了，他记得父亲曾经说过，相信那些眼睛很澄澈的人，他们能看到许多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而那些东西，大多有害。
“回家路上小心点，你该走了。”
男生说完这句话就什么都不说了，直勾勾地盯着沈定青看，仿佛他的身上有什么东西一样。
沈定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和男生对视许久，试图张口再问问，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像男生已经知道了他想要问什么一样，但是他不会给沈定青一个明确的回答。
他犹豫半晌才鼓足了勇气，但男生的一句话让他积累的勇气烟消云散。
“快走吧，再不走赶不上了。”
沈定青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手表，确实，再晚一点他就赶不上七点前到家的最后一班车了，那个时候妈妈又该唠叨了。
“我明天再来。”
沈定青扔下这样一句话飞快地跑走 ，眼看着时间赶不上，他钻进了一条小巷子。
上学的时候总有几条小路可以走，不仅近，而且趣味横生，总是能够成为和小伙伴们冒险的地方。
但这一次，沈定青看见眼前的景象忽然愣住了，平时玩笑所说的冒险，今天看来是要成真了。
巷子里有几个长相奇怪的人形生物，他们的脸上有的有毛发，有的嘴里露出了两颗獠牙。
“我都跟你说了，让你动作快点，不然待会来人了，可就麻烦了。现在好了，还多了个小屁孩要处理。”
其中一人颇有些不耐烦的态度，他似乎觉得沈定青的出现是一个麻烦。
一瞬间，沈定青立刻攥紧了口袋里的符咒，那是父亲交给他保命用的。
除妖师一族本就招惹了不少妖怪，祖上积孽颇深，到了他们这一代，逐渐没落下来，那些妖怪自然是要找上门的。
或许是是口袋里的符纸，又或许是沈定青身上的血脉，他被发现了。
“除妖师？”另一人扭了扭脖子，“本来是个小孩，还能留你一命，现在看来是不能留了！”
话音刚落，那人就朝沈定青冲了过来！
下一秒，沈定青眼前闪过了一抹红色的踪迹，一个小巧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瘦弱，但又强大。
男生挡在了他的面前，脸上有一抹红，身后有一堆翅膀，刚才准备袭击他的那个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不是跟你说了要快点吗？抄小道不安全，下次别走了。”
沈定青愣愣地点头，他的脑袋有点疼，有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在眼前闪现，很熟悉，明明这些记忆与他有关，但是他却丝毫不记得了。
末了，他只记得男生说了一句话。
“明天，记得还要来找我哦。”
沈定青挣扎着从梦里醒来，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响动让他的头有点疼，念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抓门，像是想进来的样子。
穿着一身睡衣推开了房门，抱起在他脚边撒娇的念念，向远歌在厨房里忙活着，听到身后有响动就回了头，眼睛下面还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起了？我在弄午饭，没你做的好吃，别嫌弃我啊！”
沈定青听见向远歌这个鸽子精居然主动做饭了，忍不住凑过去看了看。
“蛋包饭？你还会做这个？”
向远歌点点头：“以前别人教我做的，我除了会煮面泡面，唯一会做的就是这个了。对了，念念的饭我已经切好了，分装放在了冷冻室，你看是给它吃生的，还是煮熟了给它吃？”
“哦，这个我来吧。”
“你先去洗漱，不着急。”
向远歌说着就把沈定青推出了厨房。
等到沈定青洗漱完毕，向远歌已经把做好的蛋包饭端了出来，正在努力用番茄酱挤一个好看的图案。
念念的饭也煮好了，向远歌嘴上唠唠叨叨，身体倒是很诚实的做好了一切。
“弄好了？来吃吧。”
沈定青看着眼前这个傻憨憨的人，又想起来梦里的那个男生，不管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一个人。
经不住向远歌的再三催促，沈定青终于走了过去。
“你这个笑脸好丑。”
“下次改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