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阿直,我跟你说。

龚远志打七人相亲局事件之后就对姜如翠采取了放养政策,饭管饱,钱管够,只要姜如翠遵守各种意义上的“不要闹出人命”,他龚远志就能多睡两个安稳觉,不至于猝死在某个大夜班的凌晨。
而他最终下决心放弃和知心网友REBOOT奔现,也有考虑到姜如翠的感受。恰逢院长派他去首都参加学术会议,龚远志便名正言顺地鸽了和REBOOT的约会,本以为对方会就此屏蔽拉黑一条龙,没想到REBOOT弧了大半天,在他临上飞机前发来消息说是祝他工作顺利,末了还附带一句,夸龚远志挑的约会地点不错,他点了杯半糖的芋泥波波奶盖茶坐了一上午,还顺带把教案写了,也不算是白来。
在龚远志有意黄掉这一次约会之后,REBOOT同他之间就再也不谈线下见面的事,大概是隔着屏幕太能聊,唯恐面对面没话说,白白地浪费了对彼此的好感——而一旦摒弃了谈情说爱的目的,他和REBOOT反倒变得更加亲密,在相互信赖的范围内无话不说,也没了最开始的拘谨与严肃(郝阅川注:翻译一下就是“都那么熟了,那我就可以随意开黄腔了!”),好在人民教师对他偶尔的口嗨也不反感,不至于因为几句骚话就和他绝交。
这一天龚远志刚下大夜班,踩着清晨六七点的太阳回家补觉。昨晚他值急诊班,手术一刻不停,中间还来了仨打群架的伤员,一个断了左胳膊,一个断了右胳膊,还有一个嘛非要插队挤到前排,“大夫啊!你先救我!!我快死了!!!我俩胳膊都折了!!!!”
折你个头!你他妈就擦破点皮!!再晚来五分钟你就愈合了吧!!!
来啊,跟我比谁感叹号多吗!!!!!
当然上述内心OS是不能让龚远志说出口的,得亏急诊护士眼尖,一个大跨步杀到病人和老龚之间——她一边拦着怒气值Max的老龚,一边还得给病人挤出职业微笑,“先生您好,请您稍安勿躁等叫号好么?”
所以忙碌一整晚的龚远志基本忽略了手机的存在,当他回到家,踹开门,甩掉鞋,把自己埋进沙发,被手机硌到了屁股才发现REBOOT的头像右上角惹眼的“99+”。
REBOOT的开场白一般是:阿直,我跟你说。
龚远志一目十行地看到最后,果不其然,惹毛园丁的不一定是熊孩子,还有熊家长——而且往往后者的杀伤力是前者的N次方倍。
REBOOT的专业是数学,甫一开始龚远志加人好友也有这层因素,他儿子姜如翠偏科严重,人家是科目短板,他家的崽那是整个儿脱底,打上小学就没及格过,因为父母的意外休学一年,返校后更是惨不忍睹,倘若能和REBOOT奔现,对方也能帮衬一把;后来见识了儿子拆天的本领之后,龚远志还是觉得害人不如害己,小祖宗作自己一个就够了,可别殃及无辜。
彼时REBOOT教初中,兼任两个普通班的班主任助理,既然是普通班,教起来就更需要耐心和毅力,REBOOT其人温柔随和,交谈中不乏对学生努力的肯定,他乐意去发现每个孩子的特点,灌输给他们“不以分数论高低”的观念,哪怕是垫底的吊车尾,REBOOT也能说出人的各种好,这倒是让龚远志想起了自己的姐姐龚远鸣,心说能遇到这样的老师,也是学生的幸运罢。
但就是这么温柔随和的REBOOT,也有炸毛的时候,比如这次的消息“99+”,往日里最多发个颜文字的REBOOT丢来一堆熊猫头表情包,怒斥某位家长管生不管养。
这已经不是龚远志第一次听REBOOT吐槽“某位家长”了,当事人是REBOOT班里学生J的父亲,他带班三年,J爸就是个活在试卷签字页的男人,家长会永远来了个鬼——REBOOT曾找学生J长谈,小伙子哭得声泪俱下,REBOOT听了个大概,基本就是“母亲因病去世,父亲不闻不问,剩崽一个餐风饮露地独自长大”之类的人伦惨剧情节。REBOOT当即决定家访了解情况,没想到J哭得更凶了,得,这位爷扔下儿子跑首都旅游去了!
所以这次也不例外,昨晚家长会,REBOOT的两个班即将迈入关键的初三,全年级上下几百号人,还就J爸一个缺席,问了之后说是忙着赚钱,无暇顾及别的屁事。
“赚钱?大晚上的赚什么钱?!钱赚得光吗!有孩子的未来重要吗?!”
龚远志打了个半长的哈欠,回复了一个“顺毛”的表情,安慰人说不值得,“你和人渣怄什么气呢。”
REBOOT秒回,显然是没有消气:这种人!那啥,这种人就怎么说来着……
龚远志:生个孩子就出了个几把。
REBOOT:对,附议QAQ!
龚远志:毕竟为人父母不用考试就能持证上岗,你也消消气,气坏了谁给你报销医药费啊。
他刚回完这句,就听见开门的声音——姜如翠背着书包探了个脑袋摸进来,说是忘拿东西,结果一进门就被老子乱脱的鞋绊了个狗吃屎。龚远志见他急匆匆的样子,不由多嘴问他拿啥,姜如翠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校服上的灰,“杯杯乐的奶茶券。”
“杯杯乐?”
“就你常点那家,我放学后要去补课,我们老师喜欢喝那家的波波。”
“芋泥波波奶盖茶啊,回来也给我带一杯。”
姜如翠皱皱眉,“你不是不喜欢喝甜的么?”
龚远志翻了个身,脸朝沙发靠背,然后用脚勾了条毛毯过来裹住肩膀,“半糖。”
“切,”姜如翠自顾自翻了个白眼,然后把券塞进书包,他看了看玄关乱七八糟的鞋袜,“天气这么好,赶紧去把你的皮鞋晒一晒,出门倒是光鲜亮丽的龚主任,在家就不能像点人样。”
龚远志对儿子的吐槽置若罔闻,他十几个小时没合眼,天塌下来他都能当条被子盖——更何况,姜如翠肯补课就算是给了他莫大的面子,龚远志才不指望未来靠小祖宗尽孝,“仰望星空”的前提是“脚踏实地”,下次期末考试能过20分就是革命胜利了。
作者有话说
    实习生颜晓峥因为没写完大病历,时常被罚请全科室嚯奶茶。

    颜晓峥(掏出小本本):陈老师养乐多西柚,吴老师珍珠奶绿多加珍珠,刘老师曲奇奶茶,李学长是霸王水果茶……龚主任,龚主任你要波波嘛!

    龚远志:滚!

    颜晓峥:……

    龚远志:哦等等,少冰半糖多加芋泥谢谢!

    颜晓峥:……好!好的!
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