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好好谈一谈

H市中央区,境北医科大学附属辉华医院住院部B座9F,骨三科住院病房,医生办公室,面对着桌上那杯不符合自己喜好的芋泥波波奶盖茶,龚远志副主任医师陷入了沉思——原来那些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被家长抓包早恋的经历都不是吹的,他这个半路出道的爹都能有这么敏锐的觉察力,更不要说是亲生的崽了。
看看姜如翠如今的反应,义正言辞地否认三连,妥妥的标准操作,后头还不忘转移仇恨,直接给相亲屡战屡败的龚远志插上一刀,唱上一首悲情的单身情歌。
当爹的有时候特别想不通,他的相亲战绩如此惨不忍睹,一大半都是拜祖宗所赐,就说说当年的七人相亲局事件吧,姜如翠可是以一己之力将龚远志送上了H市“谝闲传”论坛热搜,让他好好地感受了一把成为厕所读物男主角的快乐,除此之外,祖宗还亲自披马甲下场爆料,把中年男人回到家、关上门之后不修边幅的场景描绘地淋漓尽致,成功地在大众面前塑造了一个生动丰满的渣男形象。
这事儿后来还惊动了辉华医院的一把手、大院长乔富山,只不过看在希波克拉底的面子上,老乔惜才,心疼员工,所以给足了龚远志面子——明面上把全院大小领导叫来一起开了个会,公开批评了骨科副主任的私生活作风问题;私底下么罚了他两百块钱意思意思,美其名曰请同僚们嚯奶茶。
姜雪诗对此愤愤不平:老乔可拉几把倒吧,说什么“有伤风化”,也不看看老龚每年为骨科创造多少收益,业务量一飞冲天——我看得罚他两千才行。
郝阅川附和道:瘪三还是太小气了,像老龚这种等级,好歹也得去杯杯乐包个场不是?
24小时全天候营业奶茶店杯杯乐,年轻的店铺老板娘方云秀在这天接到了一个超级大订单——具体有多大呢,就是大秀子在接到订单电话之后手忙脚乱地关掉了所有外卖平台,按照护理部三班的时间点,每八小时配送一次,确保全院职工人手一杯芋泥波波,龚远志在第三天下夜班的时候到店结清赊账,买三送一外加单品优惠,他扫了一眼小票,还好还好,在他可承受范围内。
接待他结账的是店铺新聘的兼职小伙,龚远志扫了他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本想聊个两句,但对方低着脑袋忙着刷卡没理他,龚远志也就作罢,他这一整宿忙得脚朝天,搭班的急诊一线医生是个新人,一口气来了四个喝农药的,洗胃洗到手抽筋,“怎么,敌敌畏也是买三送一么?!”
照理说,急诊总值班是各科主任轮流上场,像辉华这种科室众多的三甲医院,每个人一个月撑死也就轮两回——只不过院长乔富山惜才,心疼员工,“远志啊,这周末心胸外科的赵主任要陪父母去疗休养,你有空的话就帮他代个班?”
有空,当然有空,他最空了——
妇科的沈主任:“老龚啊,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下周三我婆婆的七十大寿,晚上可能赶不回来……”
肝胆外科的陈主任:“老龚啊,本来说好下周陪媳妇回娘家,结果老丈人出了点事,明天晚上就得……”
儿科的梅主任:“不好意思啊老龚,学校临时来了通知,说今晚要开家长会,你也知道小小梅今年高三……”
行,没事,有我在——龚远志闷闷地想着,谁让一票高年资大夫里就他一个单身呢?医院就是第二个家,要不是还有个姜如翠,他干脆收拾打包住病区里算了。不过时间过得真快,梅主任家的小小梅都高三了啊,怪不得事情多,隔三差五叫家长;还是他家小祖宗事情少,从来不用他去开什么家长会。
还有,今天龚远志是给肾内科的老苏代班,苏太太二胎早产,老苏撒丫子跑产房门口报到去了,临走前还把自己没吃完的两卤蛋塞龚远志手里,“老龚对不住!母子平安就靠你了!!”
龚远志:……???
行吧,反正他回到家也没事做,凑不巧还容易和祖宗开火——其实他并不能够完全明白姜如翠的想法,一方面,祖宗特别喜欢去他的相亲现场搅局,为了搅黄他的脱单事业甚至不惜在大庭广众下抱着自己的大腿喊“妈”;而另一方面,姜如翠又对龚远志单身多年一事嗤之以鼻,隔三岔五开腔怼他,眼看着从二十出头“剩”到了四十开外,可不,谈成了也是场“夕阳红”了。
关于此事,龚远志也和REBOOT聊过,根粗苗直很是头疼:如果有个人,每天都热衷于吐槽你单身,但又想方设法不让你去相亲,请问这是什么心态?
REBOOT弧了一会,然后回了一个险些让龚远志吐血的答案:唔……难不成,“他”喜欢你?
根粗苗直:……
行吧,毕竟他没和REBOOT介绍前情提要,被误会也是理所当然,原本打算解释一下,结果正巧来了个病人,等他忙完手头的活,再次回到聊天窗口的时候,却发现REBOOT发来老长一串文字,大致意思是经过RE老师归纳演绎揣摩思考许久,得出了“口是心非是苦恋无果”的结论,“阿直,或许是你忽略了‘他’的心意。”
根粗苗直:那个……
REBOOT:我觉得你应该和‘他’好好谈一下。
根粗苗直:是该好好谈一下……
REBOOT:彼此敞开心扉,坦诚心意。
根粗苗直:你说得对。
REBOOT:所以阿直你对“他”……
根粗苗直:我对他?我对他好得很!我就想问问这个兔崽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是上辈子造了多大的孽非要赶着趟儿给他当爹啊?!
REBOOT:???
后来龚远志和网友稍稍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但相对具体的细节就不便透露了。说实话,先前的七人相亲局事件闹得有点大,他要脸,所以尽量避免让人对号入座,毕竟这背后的隐情,他百口莫辩,有苦难言,只能盼着这个自己主演的厕所读物不会再有续集。
可就在龚远志下定决心准备一单到底的时候,姜如翠又一改往日作风,玩起了新花样——祖宗架了个二郎腿,然后把龚远志面前的那杯芋泥波波奶盖茶拿了回来,“多糖多奶不适合你,你还是等那个跑腿的小医生替你买回来吧。”
十分钟后,小颜闪送,使命必达,颜晓峥提着少冰半糖多芋泥的饮品,累瘫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他扫了一眼坐在龚远志对面的姜如翠,听说龚主任的儿子是个标标准准的美人儿,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只不过从颜晓峥的直男审美出发,长得太好看的男孩子容易遭人嫉妒,再瞧瞧小祖宗细胳膊细腿的,可别在学校挨欺负啊。
很多年之后——其实也没有很多年,只不过是在不远的将来,已经成为骨三科住院总的颜晓峥回想起这一幕,深深地体会到了格式化、套路化的惯性思维要不得,只要翠爷的拳头在,没人敢来辉华砸场子,就是事情摆平了之后骨三科会忙一些,毕竟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医闹受了伤,你也得给他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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