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文留下小北,自己带着白若往树林深处走,一路上白若见到无数野鸡、松鼠、小鹿,便挨个问能不能养,洛文笑着摇头说不行,一直走到一处开阔茂盛的草坡,碧波翻滚间杂夹着几团雪白,霎是可爱。
“兔子!”白若两手拢到胸前,开心极了。
洛文点点头,带着她绕到另一边,准备偷袭,哪知没走出几步,白若忽然感觉身子一轻,耳旁风声响起,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两人掉进了陷阱。
兔子没抓到,自己却先进了陷阱,还摔伤了脚,这下连那一点微弱的法术也使不出了不知如何是好,白若捂着伤脚,担忧地抬头望天。
“可恶!”洛文过来查看她的伤势:“侍卫竟没有知会本王此处有陷阱,本王回去一定彻查此事,你的脚怎样?”
“二殿下,”白若忧心忡忡,“这么高我们怎么上去?万一有野兽过来,再把我们给嚼了怎办?”
“放心。”洛文端正了面孔与白若保证道,“此地若是有野兽敢过来,本王必拼死保护——”
“小北——”没等洛文说完,白若扯开嗓子吼了起来,还招呼洛文道,“我一个人声音不够大,二殿下一起吧?”
“……不了,大声喧哗恐有损皇家威仪。”洛文略微有些尴尬,移开目光。
白若了悟的点了点头:“如此,我便自己喊吧,小北——小北我们在坑里——”
“……”洛文无言地闭上眼睛。
白若喊了一会儿,回头发现洛文似乎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心想这二殿下果然有皇家风范,掉坑里还能如此淡定,她想了想说:“二殿下,上次的事情我还没谢谢你。”
洛文睁开眼:“上次?你是说凤凰台的事吧,不用了,本王也没帮上忙。”
“不是的,”白若目光清水般诚恳将他一望,“我知道,皇子去守皇陵,就如同后宫妃子被打入冷宫,二殿下这份侠义心肠,白若佩服,只是那庆贵妃……似乎对二殿下多有不满?”
“连你也看出来了?”洛文苦涩一笑,“庆贵妃针对本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之前本王的母妃被打入冷宫,便是因为得罪了她。其实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储君一事。”
“可是庆贵妃的孩子还小,成年的皇子只有二殿下一人,立你为储君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白若很不解。
“正因为大家都这么想,她才要针对本王,其实只要能为民做事,本王在什么位置都无所谓,可惜庆贵妃的哥哥如今仗着妹妹得势,在朝中勾结官员,营私舞弊无恶不做。本王真担心,如果将来庆贵妃的儿子做了皇帝,不知朝堂会变成怎样,百姓的日子又会怎样。而且,真的到了那一天,本王和本王的母妃,恐怕再无活路。”
白若竟不知皇宫中是这样的生活,说起来,大家都是骨肉至亲,却要斗个你死我活,看上去锦衣玉食,背后却是如履薄冰。
“要不这样,二殿下,你放弃皇子身份,做个闲云野鹤富贵闲人如何?”白若发自肺腑真诚建议道。
“……”洛文未曾从这个角度考虑过,他略有些僵硬的回答道,“身为皇子,就要担起江山社稷的重任,无论在公在私,本王都应该去争取那个位置,而不是逃避。”
“啊……二殿下高风亮节,白若以为甚好甚好。”说着赞许地朝他颔首,洛文持续僵硬中,还不曾有所反应,白若又想起面前处境来,“话说小北怎的还未寻过来?小北——小北——我们在坑里——”
然而她这一嗓子却是吼来两声雷鸣,天色一暗,竟下起雨来。所幸雨势不大,陷阱里有一处斜斜凹进去,堪堪能避雨,洛文将那处让给白若,又脱下外套来给她,并温言与她道:“母妃以前总教导本王,说世间女子娇贵,要好生呵护,披上吧,小心生病。”
白若接过来叹道:“殿下的母妃实在是德容兼备,不知能否有幸见上一见。”
洛文神色立时黯淡下来:“母妃如今在冷宫中,连本王也不能见上一面,何况其它人?”
白若懊恼自己竟触到他的痛处,打着哈哈转了话题:“天都快黑了,小北还没寻过来,不过二殿下不用太担心,就算小北寻不到此处,我师兄也会找来的,你看这个。”
白若拿出那半块残玉:“原来这玉的另一半在我师兄那,凭着这玉的感应,师兄定能找着我们。”
原来这玉国师有一半,还能凭着感应找到对方?洛文心里对这玉的来历作了一番猜测,面上却一派温和道:“如此便好,现今雨也停了,本王来想办法生一堆火,把衣服烤烤,你脚伤不便,先睡会吧。”
白若以为此番安排甚好,郑重的向洛文道了谢,靠在一边渐渐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她醒过来揉揉酸痛的脖子,却发现洛文倒在火堆边蜷着身子,面上似有痛苦神色,她赶紧挪过去推他:“二殿下?”
半晌不见他回应,白若凑近些,洛文嘴里喃喃道:“母妃……母妃……”这是梦魇了吧?白若想要扶他起来,这才惊觉他身子冷得不正常,连忙脱下他之前的外套给他披上,不想被洛文反手抱了住,白若骇了一跳,想要推开他,洛文却将她抱得更紧了:“母妃……别走,不要扔下儿臣……”
白若听了这话,遂停了手上动作去瞧洛文,只见他凄凄然惨白着一张脸,紧闭双眼,眼窝处透着青色,面上一片哀恸,身子冻得僵硬,这样的孱弱,善良温柔如她,委实有些不忍心推开他,也推不开他,左右为难踌躇了一番,只好将他抱了:“念你病着神志不清,我便当一回慈母,好了,睡吧。”
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这时君夜急匆匆赶到了,“国师!国师!你慢些,等等我们!”小北带着一群侍卫紧追不舍,洛文交待他要防着国师和庆贵妃,却不想君夜能凭感应找到这里,等他发现想要拦截,已经晚了。君夜心急如焚赶到陷阱边探头朝下一望,白若和洛文抱在一起,他差点没栽下去。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回头喝斥道:“都给我站住,谁敢上前半步?!”下面那幅场景,若是被侍卫们看到传出去,白若的声誉就毁了,是以他绝不能让这些人上前来。
小北眼看着二殿下的计划又要落空,想要强行带人上前,君夜将他一拦,厉声道:“今日谁再踏前一步,格杀勿论!”
“国师,救人要紧,你这样拦着是做何道理?”小北此话一出,宫里跟来的侍卫也开始窃窃私语。
“哼,本国师的道理也不是样样都能说与尔等听的,绑好绳子便退后!否则格杀勿论!”君夜凌厉眼神似鞭笞,又带着腾腾的杀气,国师的地位如今在宫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众人违抗不得,便默默退后了。
君夜去到下面,见白若和洛文相拥着睡得正酣,以手扶额咬了咬牙方才开口道:“白若。”白若迷迷登登睁开眼,竟是怔怔的不言不语。君夜闭眼平静半晌,又再开口道:“还不过来?!”
白若这才动了动,眉头皱起来;“我脚扭伤了。”这时洛文也醒过来,君夜大步上前,从他怀里抱了白若过来,面色阴沉,目光中更是寒意渗渗。洛文也不说话,淡然冷漠的将他一望,两人无言对峙。
少倾,君夜冷冷一笑:“二殿下好兴致,狩猎狩到这坑里来了,不过殿下请放心,今日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侍卫中若有人乱嚼舌根,格杀勿论!臣先告退!”说完并不等他出声,抱着白若走了。
洛文在坑底默默坐了会儿,突然狠狠的以手捶地,今晚之事,孤男寡女相拥一夜,他本想让侍卫们作个见证,最好传得沸沸扬扬,他好以此求父皇赐婚,他在宫中势单力薄,必须拉拢一切可利用的力量,但现在眼见这计谋已经毁了。
小北从上面下来直奔他:“殿下!”洛文不动不理,只将他一推,这一推之下,小北才惊觉他手掌冰凉,看他面色不佳,知他一定是在恼自己办事不力,于是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给他披上,又无言的退后了。
那外衫还带着体温,洛文身子僵了僵,眼中一番神色挣扎,终是闭了闭眼又睁开,长叹一声站起来:“罢了,国师走了?”
小北点点头:“走了,殿下,我们的人并没有透露消息,不想国师竟自己寻了过来,是以才——”
洛文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你姐那块玉,原来另一半在国师那里,他是凭着玉的感应找过来的,这也怪不了你。那玉若是师门传承便罢了,只是偶然得来,为何国师碰得,我们碰不得,互相之间竟有感应,这玉到底什么来头,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本王回去须得好好查探查探。”
想起方才国师抱着白若看向自己那幅杀气腾腾的画面,洛文缓缓勾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