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洛文刚一回来,周公公便急急跟在后面进来躬身道:“皇上您可回来了,您快去芳华殿看看吧!”
洛文心里一惊:“芳华殿?太后怎么了?!”
周公公抺一把汗道:“回皇上,那庆太妃今早求见太后……”
洛文面上一凛,厉声道:“朕不是交代过不让太后与庆太妃见面的吗?!”
周公公忙一迭声道:“是!是!下面的奴才们一个没看住,让那庆太妃买通了太后宫里的宫女,替她传了消息进去。皇上请放心,那宫女已被奴才寻了个错处打发掉了!”
洛文顾不上细问,立刻摆驾芳华殿,太后躺在软榻之上,似在闭目养神,洛文恭敬上前:“母后?您的脸色怎么这样差?要不要叫太医?”
太后忽地睁眼将他严厉一望:“皇帝,哀家要问你,先帝……先帝是怎么崩的?”
洛文看着母亲的眼睛,那里面含悲带怒,灼灼逼人,他移开视线缓缓说道:“母后,儿臣不是说过了吗,先帝他……箭伤恶化,所以……”
知子莫若母,太后目光锐利如刀:“皇帝现在对哀家也留着一手了吗?”
洛文心底一颤,直直迎视回去:“母后,是不是庆太妃来过?”
太后点头承认道:“她是来过。”
洛文目光变得酸楚:“母后信她多过自己的儿子?”
太后别过脸去:“那要看她说的是什么了。”
洛文收回手,站直身体平静问道:“好,她说什么了?”
太后气息一颤,抿紧了唇,半晌后方才看着他道:“有关先帝,有关这皇位!”
洛文转过身去,语气毫无波澜:“母后,一切自有天意。”
太后愣了愣,刹那间明白过来,眼泪夺眶而出,失魂落魄般想要站起来,却身子一软又跌坐回去。洛文听到动静回过身,惊见母亲满脸是泪,忙伸手去扶,却被太后一把推开,他心头顿时揪紧,苦笑道:“难道母后忘了这些年,我们母子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了吗?”
太后极力压下眼泪,悲切将他望住:“可毕竟,他是你父亲啊!”
提到这个词,洛文眼神陡然变冷,寒声道:“朕宁愿不是!”
当夜,太后病重,而庆太妃被人发现自尽于延禧宫。
昏睡中的白若又被南极仙翁召了魂识去到太虚仙境,白若听说他又要给自己讲故事,心中暗暗腹诽到:如今的老人家都这么空虚寂寞,没有儿女关爱陪伴了吗?这是怎样一个令人痛心疾首的社会现象。
南极仙翁仍然乐呵呵的,捋捋胡须开讲了:“上回说到玄女仙胎化作的精丹,结成了王母娘娘蟠桃园中的一颗蟠桃,被一对狐仙夫妇吃了,那对狐仙夫妇就是青丘狐帝夫妇。”
白若正欲抖擞精神配合他,听到这里险些跌上一跤,她截住南极仙翁的话头:“青丘狐帝?那不是我父母吗?哎呀吃了后生的是我大姐还是大哥?”
“生的是你,”南极仙翁慈祥凝视她:“姑娘,其实你是九天玄女的孩子。”
白若惊了,想起一件事来:“那我体内一缕上古大神的神识竟是、竟是——?”
“是玄女,你母亲留下的,封在那块玉魂里,”故事渐入佳境,仙翁兴致勃勃继续说道:“当年你母亲封印狍鴞力竭而亡,临终前念及自己骨血,奋力封了一缕神识在玉魂里,以防万一你有不测,它能护你周全。”
故事诚然精彩,白若却被砸晕了,喃喃道:“玉魂就是那块有翅膀的玉?我是九天玄女的女儿?不是青丘狐帝的女儿?”南极仙翁面带微笑徐徐点头,“没错,玉魂有灵性,除非是血缘至亲或缘定三生的人——”
话没说完,白若嗷嗷哭将起来,把个仙翁吓得浑身抖了三抖,忙问她哭什么,白若嗷嗷的一边哭一边讲,仙翁听到最后明白了,孤儿?哎呀这女娃真真有趣,九天玄女乃上古大神,多少人想攀这门亲都攀不上好吗?你怎好说自己是孤儿呢?
白若继续哇哇的哭嗷嗷的哭,一双泪眼悲悲切望定仙翁道:“攀什么关系?我才不要乱攀关系!你到底是谁!”
仙翁慌忙报上名讳:“老朽便是南极仙翁。”白若少在天庭走动,是以并不认识什么南极仙翁,仙翁慨叹道:“现在的小仙女儿啊,眼里只有好看的男仙,根本不把我们这些老头放在眼里,想当年老朽和那太乙真人慈航道人一起,也曾——”
话没说完,白若哭着跑了:“哇哇你说我是孤儿!哇哇我不是,我有哥哥姐姐——”
仙翁追赶不及,白若大哭着醒过来,君夜守在床边一脸焦急神色:“小白你怎么了?我一直叫你不醒,是谁拘了你的魂去?”
白若吸了吸鼻子,眼含热泪怯怯说道:“仙官,完了,原来我是个孤儿,九天玄女才是我母亲,就是我体内那缕神识的主人。”
说着又想哭,君夜心痛的揽住她:“不哭不哭,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白若思索着形容道:“一个老头,长着一个特大脑门,奇丑无比……哦对,他说他是南极仙翁。”
原来是南极仙翁他老人家,君夜心里有了点底,白若拿出那块玉来:“仙官你看,那南极仙翁说,这玉叫玉魂,里面封了玄女一缕神识,呃……不过现在在我体内了,还说这玉只有骨肉至亲或者缘定三生的人才能——”白若突然停下来,直直看着君夜:“天呐仙官!莫非你也是玄女的后代?!”
君夜啼笑皆非的捏了捏额头:“我就不能是和你缘定三生的人?”
“啊?!”
君夜对着她璨然一笑,眼中眸光闪烁跳跃:“其实我认识仙翁他老人家。”白若又是一声“啊”?君夜继续说下去:“我父母当年和你母亲一起,拜在仙翁他老人家门下学艺,因着两家人感情实在好,所以就给我们定了娃娃亲。后来你母亲封印狍鴞仙去,这段往事就此封存,没曾想……没曾想你竟好端端的,在青丘长大了,难怪我……”说着便伸手撩起她一缕散落的秀发,轻轻为她别于耳后。
白若警惕后退:“你——我们定了娃娃亲?”
“是的。”
“何人作证?”
“自然是仙翁他老人家了。”
“我以为不妥。”
“……”君夜面色一沉,挑高了眼尾去看她:“有何不妥?”
“娃娃亲——不妥。”白若也道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自己的终身大事就此交待了,甚为不妥,她还想在这滚滚红尘呃……正想着,眼角瞥到那仙官杀气腾腾飞过来的眼刀,遂掐了念想端正了神色,不想那仙官竟受了刺激想不开,把那半块玉魂掷于她面前:“你既是如此嫌弃我的,便将此物收回吧!”
呃~“如此暴躁的性子,确实不妥嘛……”白若嘟囔着瞄了眼旁边,“噼啪”,只见君夜眼中的小火苗又蹿高了几分,白若没甚出息的缩了缩脖子,讪讪拿起那玉来,随手同自己那块合在了一起。
那玉魂蓦地散发出满室莹莹绿光,将她团团围住,白若毫无防备的晕了过去,那些前世今生,所有被封存的记忆,喷涌而出,如同决堤之水涨满脑海。等光芒收敛时,白若缓缓睁开眼睛,似做了场百年大梦般轻轻吐出一缕太息,她转过头:“君夜。”
君夜听了这声称呼,原本焦急的神色忽然转为一片惊讶:“小白?你……为何叫我君夜了?”继而,又睁大了双眼道:“啊!莫非你!?”
白若望着他,眼中波澜不兴:“对,我都记起来了,浮屠塔里黑水牢中诛仙台旁!那些日日夜夜,起初我还担心着,君夜你若是知晓我的处境,该是怎样的心碎神伤,然而,终究是我多虑了!”
君夜眉峰起伏,大撼:“什么浮屠塔什么黑水牢?小白,你不是、不是只跳了诛仙台吗?这其中、这其中!怎么回事?”君夜神情几番波折,当初天帝只说将她禁足在仙苑中,起居饮食皆有人照顾,什么浮屠塔黑水牢,那不是关押罪神的地方吗?犯了杀戮业障走火入魔的神仙被关在里面,浑浊乌黑的水牢中常年发出饱受折磨的凄惨声,他的小白怎么会?!
白若直视他,少顷,唇角挂起一丝嘲讽:“君夜上仙实在不必如此惺惺作态,碧瑶仙子全都说与我听了!”言词虽爽利,一低头,眉宇间却尽是哀怨。
君夜惊诧莫名:“碧瑶仙子?王母的女儿?她说什么了?”
白若眼中渐渐盈满水雾,似下了番决心,咬牙切齿道:“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不清楚,倒要旁人转述!我羞于启齿!”难言之痛溢于言表,至苦之情往复低徊。
君夜从未见她这般伤心过,急急追问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这其中定有误会!”
“误会?我亲眼所见也是误会?”白若柳眉倒竖,豁出去了:“窥仙镜你总知道吧?”
“知道,天庭只得天帝和王母才有,怎么?难道你?”君夜脸色又变了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