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上,一艘小船驶得飞快,黑色的羽毛燃尽,那画面也消失了,君夜站起来:“我在这里布下结界,你和九炎便在此处等我吧。”雪女知道自己跟过去也帮不了什么忙,便答应下来:“上神只管放心去,雪女在此等你的好消息。”君夜点点头,掐了个御风诀,便朝翻天海飞去。
化神岛,听名字便是个戾气很重的地方,玄鸟以为是和无垠地狱别处一样的灰败萧瑟,哪知去到一看,却是水光潋滟,山色空蒙,冈陵起伏,草木行列。三足金乌这下干脆解了它的魔障,颇为自得的一挥手说:“此处便是我在这无垠地狱开辟的世外桃源了,我说过,等我攒够修为,便要将整个无垠地狱打造成无垠极乐,与西天众佛一较高下,到时我称了帝,便封你做我的后。”
“呵!”三足金乌话音刚落,一声讥笑传来,水面突然狂风大作,刚刚还水清海晏,此时巨浪开始自下往上翻涌,玄鸟抬起头,乌云堆积的天幕中,一个人影在其中若隐若现,双手结印正在预备掀起更大的风浪,那一袭白衣它再熟悉不过,当下欣喜大叫一声:“师父!”
三足金乌被一个浪打得愣在当场,万万没想到这么快便被人追了上来,而玄鸟趁着他发愣的空档,突然转身朝他劈出一股气流,三足金乌躲避不及,被打得一个趔趄往后退去,玄鸟立刻上前一步,抢过那三个灵魄再一个灵巧转身,振翅朝师父飞去。
三足金乌恼羞成怒,立刻化出原形朝玄鸟甩出一个霹雳火球,玄鸟听到声音回头,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便奋力将三个灵魄朝君夜扔过去,君夜大惊,一手接过灵魄,一手朝三足金乌狠狠拍出一掌,紧接着再飞身去接玄鸟,然而终究迟了一步,那霹雳火球正正劈中玄鸟后背,玄鸟身子一歪,在狂风巨浪中坠落,直直落入幽深的海水里去了。
“徒儿!”君夜从云头上一跃而下,直奔水里去追玄鸟,三足金乌狞笑一声赶过来拦住了他:“敢坏我好事,留下内丹便饶你不死!”
君夜急红了眼,双掌翻转往外一推,三足金乌侧身躲过,一股强劲的气流擦着他的耳边过去了,他又是一声狞笑,在无垠地狱寂寞了许多年,太久没有遇上对手,心里不禁隐隐地兴奋起来,而君夜一心只想去救玄鸟,无心缠斗,于是快速朝三足金乌再次拍出一掌。三足金乌见势不妙,陀螺一般转开身体,这才险险避开掌风,再迟一秒,他的脑袋就要被击碎掉。
君夜拍出一掌后便再无留恋的扎入海水里,此时风浪已经停了,水下是个安静的世界,然而这个世界没有玄鸟,他四处寻找,看到各色水草和怪鱼,以及岸上的倒影,就是没有玄鸟。
突然,他面前出现一条巨大的树根,那树根随着水流左右摇摆,上下都连着东西,他仔细看了会,明白了,这树根连着的,便是头顶上那座化神岛,四下找不见人,君夜想起三足金乌对玄鸟说过的那番话,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心里涌起了滔天怒火,当即双手结印念起咒语,水底开始有“轰隆”声响起,似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至,倾刻间,巨大的风浪又来了,巨浪形成旋涡,一圈又一圈的围着那树根发起攻击。没有东西能在这样的震怒下幸免,树根的承受超过极限后,一层一层逐渐裂开,裂到最后完全断开之时,整个海底都震动起来。
那化神岛没有了牵绊,随即顺着水流的方向移动,翻天海的尽头,便是茫崖,茫崖之大,如同黑洞。君夜听到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这巨响出掉了他心里的一口恶气,化神岛缓缓坠进茫崖,从此消失不见。
三足金乌眼睁睁看着他花费毕生心血打造的桃花源,就这么被毁得干干净净,胸中气血翻涌,简直差点走火入魔,铁青着一张脸,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君夜一口气毁掉了化神岛,想到玄鸟不知身在何处,正心慌意乱之时,三足金乌溜到他背后,使出全力一掌,海水被搅动,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旋涡,君夜察觉回头时,已经迟了,只得运足真气,硬生生抗下这一掌。
然而这一掌威力太大,他瞬间感觉心口象是吞进了一团火,五脏六腑似乎都在燃烧起来,暗道一声不好,他连忙掐诀护住心脉,这一番忙乱,又给了三足金乌可乘之机,他再次挥掌:“毁我化神岛夺我所爱,今天我就要取你内丹精元!”
听他这么一说,君夜清楚知道,今日若不杀了他,定不得脱身,于是调息运气,两人飞到空中缠斗起来。无数道光和霹雳在两人周围飞舞回旋,带焰的气剑在空中纵横来去,锋锐劲道所过之处,碰撞出炫目火光。这个饿虎扑食,那个蛟龙出水,君夜的修为比三足金乌高上一筹,又一心要为自己徒儿报仇,是以冷着张脸,将双掌舞得犹如虎出山龙离海,急雨骤风般直杀得山川变色,草木伏头,三足金乌被逼得连连后退招架不住。
眼看今日就要交待在此地,他忽地大叫:“你若就此杀了我,便再不要想找回你徒儿!只有我知道它在哪!”
君夜一听此言,忙收回刚劈出去的一掌,开口正要询问,那三足金乌翅尖疾射出一支黑羽,正中君夜胸口,他骤然感觉气息凝滞,手脚象被束缚住,有一团火从心脏处往四肢百骇燃烧,刚想凝神运气抵抗,那三足金乌照空一抓,插在他胸口的黑羽“嗖”地飞了回去。“噗”!一道血箭从伤口处迸射而出,君夜一口气散开再也无法聚拢,脚一软,便要从云头上栽下去。
三足金乌料想他这下必死无疑,于是收了手准备看一场好戏,君夜在一片混乱中封了心脉,让自身真气不至于流失太快,再将所剩力气尽数倾注于指尖,一道红色的光直射出去,瞬间穿透了三足金乌的身体,三足金乌万料不到他还有力气反击,睁大眼睛低下头,不可思议的去看胸前那个前后贯穿的窟隆,随后便直挺挺的砸进了海里。
君夜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等三足金乌消失不见,他才无力的垂下手臂,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灵识陷入浑沌,身体如飘零落叶,朝翻天海坠落。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呼唤,玄鸟忽地掠至近前:“师父!”然而君夜只是坠落,不停的坠落,玄鸟展开羽翼,稳稳的托住君夜,用羽毛变幻出一艘小船,把他放了上去,再一个猛子扎进翻天海,好一番搜寻后,它找到了三足金乌的尸体。
三足金乌的魂魄已经归天,玄鸟探得他身上有一处还没凉透的温热,口中念念有词,照着那处大力一拍,一颗金灿灿浑圆的珠子便从他体内缓缓升起来。这便是三足金乌的内丹精元了,玄鸟不客气的一把抓过来,快速按在了师父胸前的那处伤口上。
片刻后,君夜胸膛剧烈起伏几下,眼睛睁开来,从迷茫到清明,他坐起身:“徒儿?”玄鸟亦很高兴:“师父,你现在觉得怎样?”
君夜低头去看胸口,那里的伤已经复原了,他一脸不解,玄鸟很高兴的告诉他:“师父,我把那三足金乌的内丹精元取出来给你用上了。”
“你刚刚去了哪里?三足金乌那一掌有没有伤到你?”君夜去察看玄鸟的后背,玄鸟乖乖的转过去给他看,一边说:“那一掌不是很碍事,我掉进水里被暗流一卷,冲出去很远,飞了很久才回到。”
玄鸟很久没见到师父,语带撒娇,哪知君夜把脸一板:“既然好不容易从浮屠塔里出来,为什么不好好待在玄天殿?这是随便能来的地方吗?如果出了事,岂非白费仙翁救你一场?那三足金乌说要立你为后又是怎么回事?”
玄鸟被这一大串问题砸晕了,原本还笑着,这下也不敢笑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三、三足金乌说……我与他是同类……可以帮忙……他有三个灵魄……我就去了……立后的事我也不知道……他是坏人……我不喜欢他……”
玄鸟把头都垂到胸口了,君夜叹口气,也不忍心再责备它:“好了,回去吧,雪女还在等着你呢。”
“雪女?原来师父遇到雪女了?”说到这里,君夜忍不住又板起脸:“还好遇到她,不然我都不知道你如此大胆,竟跑来这无垠地狱了。”玄鸟又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雪女在结界内抱着九炎琉璃塔,想到九炎只剩下灵魄,却还拼死在悬崖下救了自己,她心里甜蜜哀伤纠结成一处,摩挲着琉璃塔,眼泪长流不竭。往日种种深情,句句誓言,终究是繁花事散,只留几片回忆暖身。
“终易散,且长闲。莫教离恨损朱颜。谁堪共展鸳鸯锦,同过西楼此夜寒。”在心里一遍遍的念着九炎的名字,雪女脸上泪痕未干,便睡了过去。梦中九炎神君依然是那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飘如游云矫若惊龙,英气破云而来,一代战神,傲然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