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蔚蓝再次睁眼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医院。
那让人心痛难熬的无力感,真真是梦?
还好,是梦。
只是为什么会在医院?
头很疼,伸手去碰,才发现上面缠着一圈纱布。昨晚记忆突然猝不及防涌来,她被郁莲秀推下了楼。
病房里,没有那个人,却有一个年纪看着不小的阿姨。蔚蓝慢慢撑着床坐起来后,问那睡着的人:“您是谁?”
那人听见声音,立马醒了并朝她走过来,笑眯眯说:“苗小姐,我是韩家的做事阿姨。你总算醒了,你不知道这一晚可把我吓得够呛,那满裤子的血……”
欲言又止,明明是重要的话,是不是大家都喜欢用这套路去让人心痒难耐。
“你家雇主呢?我要见她!”顺便问问那个人,为什么看见她难受不放手,偏要在她晕倒时松开?
韩家阿姨却回她说:“夫人不在医院,她说你有什么话要问的想知道的,找我就好。”
问眼前的人,郁莲秀以为她是小孩吗?
蔚蓝想从床上下来,想亲自去趟兰园,可是那阿姨愣是不让她动,嘴上还说:“苗小姐,你莫乱动,小心再出血。”
她以为是脑袋上的伤,没管,直到腹部在下床后传来一阵强烈痛感,“我到底怎么了?医生呢?为什么这里除了你没有一个人?”
眼前的人一动不动,头上的疼加上肚子传来的疼痛让她只能坐回床上,在情绪快要崩溃的时候,她发现连唯一联络外界的工具也不见了。
“我的手机呢?”
阿姨站在床边盯着她,柔声说:“韩夫人说你现在需要静养,手机就先放在她那里。”
“是怕我跟韩一说什么吗?”是愤怒还是该感到可悲,蔚蓝从没想过郁莲秀会残忍到做这些事。忍着痛冷着声,她对床边的人说:“你告诉她我已经醒了,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当面谈。”
经由此事,其实她们已经无话可谈。
结果那阿姨竟对她说:“苗小姐你刚流产,你现在的情绪,不利于尽早恢复,还是安心多休养几天比较好。”
“你说什么?流产?”
昨天经过药店买好的试纸,这下已经用不上。
“你不知道吗?你已经怀孕快要一个月了。真是可惜,韩先生一直想小韩先生早点结婚给他生个孙子的。”说话的人没打算隐瞒,只是她说得太忘我,完全忘记身旁当事人煎熬痛苦的表情。
最后还说了什么蔚蓝没再听下去,因为此刻耳朵里仿佛几万个人同时在对她说----苗蔚蓝,你怀孕了,怀孕快要一个月了,可是现在你的孩子没有了,而你还没来的及和他讲一句。
吵得她头疼,疼到想去死。
手指紧攥着床单,毫无血色的嘴唇咬得更紧,蔚蓝忍住浑身到处弥漫的疼,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阿姨歇斯底里:“你找她来,我有话要问她!”
临近中午,郁莲秀终于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们以后永远都不可能友好相处下去了。”蔚蓝笑着望向眼前依旧高雅端庄的人问:“害死了你儿子的孩子,你的孙子,这一切让现在的您满意了吗?”
郁莲秀由始至终只想拆散,并没想过害她,更不明白为什么松开手的那瞬间她会从楼上摔下去,“苗蔚蓝,你离开他吧!”
没有一丝愧疚,开口闭口却是旧事重提,蔚蓝冷笑着说:“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我就该让你不痛快!”
“可是苗蔚蓝,医生说你不仅没了孩子,还说你子宫壁薄加上宫寒,这次流产以后,你若再想受孕怕是难上加难。换直白话说就是,你以后想做母亲真的要看天意了。”
绝望是什么,蔚蓝不知道,只觉得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死亡的味道。
还没来得及为失去的孩子伤心,便被更加残忍的事实砸了个头破血流。
爱一个人当真是世上最痛苦的事。
“放手吧,苗蔚蓝。现在你都没了生育能力,往后还能靠什么和我讲条件?你该有自知之明才是。”
原来真有一语成谶,原来他和她注定没有好结局。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词。”蔚蓝忍着眼泪憋红了眼,向郁莲秀提要求:“既然想我死了心离开他,就该让主治医生亲口告诉我。”
后来医生来了,说了一大堆这方面的医学知识,给了她几张看不懂的片子单子,临走前还神情遗憾的对她说:“苗小姐,很抱歉,我们没有让奇迹的事发生。”
谁说没有奇迹,她不还活着吗?至少没被郁莲秀掐死!
“怎么样,这下能放弃了吗?”病房里只剩郁莲秀和蔚蓝俩人的时候,郁莲秀冷冷问她。
“你觉得韩一有你这样的一位母亲,我还能和他继续爱下去吗?”
“所以为什么要等受伤了才知道放手,之前你本应有更好的选择,现在落个得不偿失怪谁呢?”郁莲秀握紧自己的手心,继续冷着声说:“我希望你能记住我说过的话,在韩一回来后别忘了说分手。如果你仍是执迷不悟,我可以让你养父母的公司‘蒸蒸日上’,让你的个人信息在网路上铺天盖地,甚至可以让你妹妹徐鸢的爱情再无指望。”
天黑透前,雪花簌簌下落的那刻,郁莲秀在开门离去的时候还在警告她:“苗蔚蓝,不要逼我把那些劝告一一去试给你看!”
前一晚韩一还在电话里对她说要永远在一起,不过隔了一天,她就要下定决心和他永不相见。
病房里的暖气很足,可她还是觉得很冷。
郁莲秀离开时未关紧的房门,正时不时从走廊外传来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声,蔚蓝恍惚间听到是一个女子在哭诉着心爱的人离去,一遍遍说着爱他。
爱是什么?
爱,是她执迷不悟,明知不会有好结果仍不自主的要去试。
是她自以为二十多年前的不幸已经结束,有了可以获得幸福的权利,可是忘记了人不该贪心。
按下床铃让护士再送来一床被子盖在身上,关上门后身子还是在不停的发抖。
“为什么那么残忍?为什么你们都讨厌我?我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让你们这样对我?”右手捏成拳头狠狠的砸在心上,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滑落。
原来爱,更是一个人让她习惯了甜后,再给她致命一击的苦。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她多么希望那个离家出走的决定被老徐和老苗发现后拦腰斩断,由此她不曾来过C市,从没有认识过韩一,而他也没为她受伤住院,她便不会主动说在一起。
后悔,轻易跟他开始。
放弃,以后不会再跟他遇见。
郁莲秀离开前放在床头的手机,在桌上不停震动,屏幕上来电显示那俩个字,此刻就像刀子扎在她的心上。
蔚蓝颤抖着拿起手机调成静音,搁在床头,不再去管。
第二日的下午,郁莲秀又出现在她的病房里。
“你出院就和韩一说清楚,我也希望你们可以当面说。到时我会在楼下给你准备一辆车,司机会带你去另一座城市,如果不想被韩一找到,你最好是出国,要是你愿意我也可以替你安排。”
“韩夫人,不要说得像是为我好。”她心如死灰,当真是求之不得,“既然那么想我出国,我满足你就是。”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看着眼前目光空洞的人,郁莲秀心里第一次生出愧疚感,不过只是一瞬,“好,谢谢你苗小姐,希望以后的你幸福。”
幸福,还如何幸福?这话真是讽刺到她无力还击。
雪停了,她该走了,徐鸢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挚爱,不需要她再守护。养父母的公司更不会因她而受无妄之灾,这个冬天将会在一切结束后有全新的开始。
“韩夫人,我们以后不要再遇见!”
韩一在S市赶完最后一个宣传,没和任何人说一声,就买了张机票回了C市。
因为最近几天没和她通电话,只是偶尔发过去的微信有收到短短几个字的回复,虽然很像她平日里的冷漠态度,但是他的心里总有些不安。
一下飞机没有先去公司处理一件重要的事,而是驱车先回了品尚。
打开门,屋里一片暗淡,门口也没有上次见他回来时的热烈拥抱,更没有那软糯的声音说:“韩一,我最近有好好在想你。”
落地窗边,韩一只见她穿着白色毛衣,不爱戴帽子却戴着一个棕色毛线帽,背对着大门静静站在落地窗前。
从他站着的角度里,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韩一只当她没有听见开门声响,便悄悄走到她身后,任由冰凉的手轻轻将她圈进怀里,“蔚蓝,我回来了。”
可是怀里的人不知是吓到还是紧张,因为她在他靠近时居然抖了一下。
韩一见她不和他说话,以为是这次在外地太久,没有好好陪她在闹情绪,遂柔声安慰说:“我以后不会再安排这么多紧密行程,蔚蓝,别不理我,好不好!”
短短两周,他已经想她想到恨不得俩人寸步不离,所以这话也并不全是讨她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