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的生意一开始并没多好,只能勉勉强强算混走房租,终于在熬过一年后有了些起色。
清晨天空飘着毛毛细雨,C市便像座被层层白纱包裹住的积木玩具,眼睛所瞧到的地方给人感觉都是立体的朦朦胧胧。
以为会下一天,结果没到九点雨停了,但恰逢周一,街道上逛街的人没几个。
“还好今早有给小妹发信息让晚点来,不然这冷清的生意,恐怕她又要闲不住去四处发宣传单了。”蔚蓝口中所说的小妹,是在花店刚开业那会儿招的店员,尽管年纪不大,做事却格外勤快。
虽说传单达到的效果比预期的好,可是某姑娘昨天刚发了几百张,甚至连歇店回家的途中蔚蓝听到一对情侣聊天的话题都是关于她家的宣传单,说:“这家花店的宣传真是不怕费钱,就这张纸我前天收,昨天收,没想到那妹儿今天又给了我一张。”
所以,为了控制路人收到并厌烦的到处找垃圾桶将它丢掉,蔚蓝有意暂时暂停这项宣传举措,但显然陶小妹完全没明白她的用心良苦,店门开了还没十分钟,某人就慌慌张张地推了门进来。
“蔚蓝姐,我来了!”
小妹不仅性格开朗,活泼好动,还时不时就爱来点乐于助人的良好习惯。例如一大清早睡不着去帮环卫工扫地,下班回家路上遇到跟父母走失的孩子,坐公交车俩小时替小孩找家。
还有现在这刻,激动兴奋地跑到她面前来,炫耀自己如何在一条人迹罕至的路上捡到一条可怜的狗。
“蔚蓝姐,你看,我今早失眠去帮楼下阿姨捡垃圾的时候,捡到了这个小呆子!”
陶小妹抱起狗子给站在花架子边专心致志观察花情的人瞧,嘴上说着发现它的细致经过:“在一个没月却天黑乎乎的凌晨五点,我因为一个被帅哥缠着要做男朋友的噩梦吓醒,便踏着湿漉漉的细雨去帮阿姨捡垃圾扫大街,没曾想,在我捡到半口袋塑料瓶子的时候,忽然从马路分隔带的冬青丛里跑出来一只不明毛绒动物,吓得我捡瓶子的手一紧,差点没把钳子把手捏断。不过本女侠凭着混迹凌晨四五点档的街道近半年经历,稳了下扑通乱跳的小心心,定睛一看脚边绕着汪汪叫的不明物,居然是个狗崽子。我借着晦暗不明的灯光依稀看清了它脚上的夹伤,当即便做了个人生中重要的决定,我要给这狗子全部的爱,让它变成一条最快乐最幸福的狗子!”
这话似曾相识,蔚蓝想起来,就上周她还听某姑娘说自己收养了只流浪猫。
“然后你乘狗不备之际,将它抓进了你的闺房,准备囚禁式的圈养爱吗?”继续动作把手里剪掉的残花装进塑封袋,等带回家,再将它们做成干花,总不算是白白艳丽了一场花期。
哪知听到这话的人却异常兴奋起来,“蔚蓝姐,你真的好懂我哦!”
“小妹,听说狗子跟喵在一起容易干架。”语调无波无澜地说完,蔚蓝把花包装进围裙口袋,转身去修剪今早新到的花枝。
陶小妹认为自己拥有极强的调节能力,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已经在来的路上恶补了好几篇预防措施,相信不会出现那样的混乱场面。”
蔚蓝其实从小怕狗,随意瞄了眼那被陶小妹视若珍宝抱着的崽子,她还是接了小妹的话,“嗯,那我只有祝你仨幸福了。”
“既然做了见证者,你不妨给它们取个名儿吧!”陶小妹望着她的眼神,满是期待。
可对于取名废来说,这真是个让她头疼的问题,“小妹,我真的没办法犯二到你中二的品位上,还请你另找高人。”
怎料陶小妹听后竟觉得这“二”字极有品位,立马就用上后给狗子取了个名儿,“得苗老板赐名,你以后便叫二呆,跟我一个姓。”
虽然那橘黄色的毛茸茸是有点蠢萌蠢萌,可万一越叫越呆,以后这条街的狗子都不愿和它一起玩,那岂不是耽误了狗生。
蔚蓝想着终是没忍住,笑了声,“小妹,陶二呆真的是你深思熟虑后的最佳之选吗?”
用力摇了下头,这根本没浪费一个脑细胞,陶小妹抱着二呆一起左摇右晃转着圈笑嘻嘻说:“取名这事重在意境,至于其它的我们坚持三不原则,不想不用不费力。”
眼前的人行为有时是有点中二,不过蔚蓝还是提醒了下沉浸在当“狗妈”激动情绪中的人,“小妹,反正店里不忙,你不如去隔壁那条街带二呆打完疫苗再来?”
谁知某人老早就做完了一套,还特得意地对她说:“蔚蓝姐,下周三我想请半天假,我要带二呆去割蛋!”
看着二呆那对此狗生重大决定毫不在意的表情,蔚蓝点了点头,也在这时店门上的铃铛被人从外面推门敲响,接着一道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好,请问老板在吗?”
听到问话声回过头,只见一位长相气质都算得上出众的女子正满眼忧郁地盯着她前台的那束百合,不过蔚蓝好像在哪儿有见过。
可是究竟在哪儿,她一时想不起来。
“这就是我们老板,不知您需要点什么?”正想得认真,陶小妹已放下二呆率先去接待了客人,并礼貌地用手指着她。
那女顾客听了小妹的话,便转头过来看着她,蔚蓝只好擦干净手走过去,“这束百合是今早上刚到的,送人很合适。”
“寓意百年好合的花,真的合适吗?”声音浅浅,像是自问,但她和小妹都有听见。因此说这话的人和听见的人同时看向了对方。
蔚蓝想开口问问是送给谁,好再做决定,那女顾客却已迫不及待说出了自己的需求,“老板,我想买几支百合康乃馨,送给一个生病正在康复中的……朋友,包装简单些就好。”
朋友二字,说得极不情愿,想来该是跟感情有番牵扯的人。
来花店选花的,要么是送给男女朋友,要么是送给亲朋好友,蔚蓝也只把它当作一张寻常的单子对待,所以花束扎好的时候她拿了几张卡片给静静等待在前台边,眼神里对此却稍显紧张的人,放柔了声音说:“如果是送给生病的朋友,不如写点想说又说不出口的话吧。”
“想说又不能说的话?”女顾客问着,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尽管如此那笑容仍旧深深印在了蔚蓝的眼中,温婉娴静到很是让人心疼。
“实在没说的,也不用为难自己。”看着挑选卡片的人,蔚蓝顿了顿说。
“既是送,那必定是要写点什么的。”选了张薄荷绿的颜色,思量许久,犹豫许久,可落笔的那刻只在上面写了四个字---一切安好,然后她把它插进了花束中。
这束花,收到的人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蔚蓝望着眼前从头到尾都没碰花一下的人,“请问需要我们帮你送吗?”
被问的人轻轻点了下头,“麻烦你们帮我送到昀味。”
昀味?韩一堂弟工作的地方。
“那你是要送给里面的谁?”
“韩昀京。”
再次望向低头翻找钱包付款的人,蔚蓝觉得真人确实比照片惊艳,并且个性也确如某人所说,“哪怕是将遗失在车上的心爱小提琴归还给她,她也未对我多说几个字,多笑两下。”
“韩昀京。”
不自觉把要送的人姓名重复了一遍,却也让面前的人抬起了头,一脸疑惑问,“怎么了,有问题吗?”
摇摇头,蔚蓝笑了笑说:“没问题。不过是有些意外,你要送的人跟我家一个亲戚同名同姓罢了。”
“哦,是嘛。”女顾客愣了一秒便恢复到了刚进门时的神情,一丝忧郁一丝清冷地说:“若没别的问题,花就麻烦你们了。”
人走了,可心里的复杂情绪慢慢滋长,蔚蓝瞧着远去的身影,感叹了声:“象梓欢,你是韩昀京暗恋了很久的那个人吗?”
“韩昀京,这名字我最近怎么老听到。”陶小妹拿着花准备出门,冷不防冒出了一句:“除了昀味集团的韩昀京,难道我们C市还有好多叫这名儿的人?”
将门外的视线收回,蔚蓝坐在椅子上语气颇为感慨地说:“小妹,这花就是送给昀味的韩昀京,你忘了吗?”
“蔚蓝姐,我没忘!可是昀味大老板怎么会签收我的花?”陶小妹之前有去送过一次,除了普通办公楼层,她连27楼的厕所都进不去,更何况是直接送到他办公室。
并且送完出来还遇到一个拿花等在大堂门口的快递员,拉着她一顿客套盘问是交了多少钱送进去的。其实陶小妹也是真的不知道,因为这些事全都是苗老板在操心。
“怎么办,送了,他未必会收。”想到那送花的客人,小妹的眉头不自觉皱了皱,“若是被原单退回,我想我会对她有负疚感吧!”
等了三年,总算盼来了希望,这花他怎有不收的理由。
“小妹,你先等我打个电话。”
当韩一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终于盼到了她今天的第一个奖励,所以接通的时候很开心,“蔚蓝,你想我了吗?”
如果说出实情,他是不是又要说她残忍?
“这刻,我是在想你。”
心虚说完,蔚蓝直接出了门,也许比起嘴上说说,某人会更喜欢她直接的表示。
“蔚蓝姐,苗老板,这花到底怎么送上去啊!”眼看着打完电话就跑了的人,陶小妹怀抱一束花,站店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哎,这哪是花,这分明是个烫手的红薯。”
约莫又过了几分钟,陶小妹预备再请示下苗老板的意见,便有个长相好看的人进了店来,并点名要她手里的花,“你好,我是昀味的韩昀京,来签收这束百合康乃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