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韩一大伯的生日,寿宴只请了亲朋好友,所以便在自家别墅待客。
兰园离品尚一个地铁站,其实路途并不远,可因在半山腰上,徒步走着要费些时间。
“这段上坡的路真难走。”蔚蓝嘴上虽这么说,却走在最前面。
“是谁在我准备去开车的时候,提议要散步去大伯家?”
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轻浅的笑声,接着她开始为自己辩解:“韩老板,我只是觉得你最近长胖了些,想着给你个机会锻炼锻炼,顺便还让你得个疼老婆的美名。”
“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韩一说完主动走上前去蹲在她跟前,她也没客气就爬上了他的背。
“是这种谢吗?”蔚蓝抱紧他后将唇贴近韩一的耳边呵气挑逗问。
“韩太太,你要是再不克制一点,回家后后果自负。”
一番笑语威胁,果真让她不再继续,开始说着严肃问题:“最近花店招到了人手,一个比一个勤快,我当甩手掌柜还整天吃着零食,你背着我有没有感觉很重?”
去年年底,韩一在星光广场边开了间花店,最初本意只是想让她有事做着不觉无聊,谁知花店的生意却越来越好,她变得比他还忙。一开始两人还能早晨一起出门,中午约着在外面午餐然后晚上一同回家,现在他约午饭还得看她有无时间。
“我倒是希望你能重一点,可是今天这一背反而让我感觉你比前几天又瘦些。”其实他想说把花店交给别人管,但到底不愿坏了她现在唯一的兴趣。
说完为了逗她,他故意背着往前跑,直到她开口喊停,“你放我下来吧,离伯父家也没几步路了。”
蔚蓝从韩一背上下来站好后,从包里抽出纸巾替他擦着额头细密的汗珠,佯装埋怨说:“我让你怎样就怎样,难道你都不会说不要吗?”
只见他把纸巾从她手里抽走然后自己擦拭起来,等一切动作结束才将她圈进怀里笑着回答,“因为太爱了,所以我没办法对你说拒绝。”
明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可她仍为此深深感动。
通往未来的路上没有光,是他用爱让她看清了对感情的勇敢和相信,让彼此能够相互依偎一同前行。
“谢谢你韩一,谢谢你所有的一切。”这句话蔚蓝没有对韩一亲口说,而是变成了一个缠绵至深的吻,她想他或许更喜欢自己这样直接的感谢。
到达别墅时,天色已渐渐加深。
两人还未进门便听见堂姐韩菱的笑声从屋内传出来:“往年老爸过生日,韩一都比二叔先到,今年却是迟了两小时,难道是怕自己架不住三姑六姨催他与弟妹要孩子,所以在外边等着开席再进来不成!”
一声笑语,三人折磨。
韩庭伟原本靠在沙发上的背,闻言也直起了身,“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打算,我们做长辈的还是要相信顺其自然。”
亲人再亲到底不是自家事,更何况不愿的事过多劝慰只会适得其反。
客厅里坐着的众人听后都笑着沉默,热闹氛围也因此变得尴尬起来,韩菱见状忙缓和说:“二叔的思想就是开化,您也该找我爸说说这观念,省得他老操心着急我弟弟昀京不赶紧找人恋爱结婚。”
话题起了新的开头,亲戚们注意力就集中到了今日寿星身上,没过一会儿屋内热闹如初。
“对不起,蔚蓝。”
承诺不会让她伤心难过,可他到底没能说到做到。
大门外,蔚蓝冰凉的手让韩一握紧,莞尔一笑后她仰起头望向他,“这不怪你。我们进去吧,韩菱和伯父已经等了好久。”
韩一没有告诉过别人她不能怀孕的事,所以当他俩逢年过节走亲戚被人问起时,他也只说是自己不喜欢小孩。
今晚来寿宴的除了韩家亲友外,其余的都是寿星韩崧秋医院的一些少数医师同仁。
因为韩氏大家族祖辈们世代学医,以至于父辈们或多或少从事的工作还都与医学有关。但到韩一年轻这辈时已没有人再继续学医,除了韩菱在崧京医院上班外,其余的兄弟姐妹都已经商,这其中最为优秀的便属韩一和韩菱的弟弟韩昀京。
为了让同桌的宾客有相同话题可聊,韩菱特地让家里的做事阿姨摆了四五桌。
晚上七点寿宴开始,席间欢声笑语不断,除了向寿星敬酒外每人还将唱一首祝寿歌当作生日礼物。
蔚蓝今晚喝了一杯酒,原因还是给韩崧秋敬酒的缘故。
自从她和韩一结婚后没有再喝过一杯,以至于刚才喝得太急,现在有点微微头疼。
放下筷子离席后,寻了处安静地方休息,等着韩一吃完带她回家。
“苗小姐,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
蔚蓝本来手撑着头闭眼靠在沙发上养神,闻声睁眼看去,多年前替她做手术的医生罗心便出现眼前。
“罗医生,好久不见,没想到您还能认出我。”时间晃眼已过了多年,在蔚蓝快要忘记的时候。
“也许能牢牢记住是因为当时我刚去崧京医院上班,而你刚好是我实习转正第一个独立接诊的病人吧。”罗心仍能清楚记得,那天窗外白芒的雪还有她那满身的红。同为女人,到底还是没有忍住自己心里浅浅的遗憾可惜,最后向她问出了口:“改天要不要来医院我替你再复查一次,说不定能有新的办法解决。”
蔚蓝起身后笑着摇摇头,“谢谢罗医生的建议,但我应该不会去。”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再有孩子吗?”
想,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可是它代价太大,蔚蓝不敢去想,如同当年不敢拿徐氏去和郁莲秀赌一样。
“我先生在等我回家,就先失陪了,罗医生你慢慢玩!”
罗心看着急急消失在隔断处的背影,怅然许久后坐上她刚才坐过的沙发,没坐几分钟,便见一道清冷淡漠的身影立在自己眼前。
“你认识我太太?”
本是疏远的声音,可说这话时却带着极致的温柔。
罗心抬头望去,曾经痴迷过的偶像此时就在站在她面前。
紧张,让还没说话的自己脸已变得滚烫,慌乱间站起身正不知这无头无尾的问题如何回答时,对方已经不耐烦的再次催促问她。
“为什么问我太太想不想再要孩子,为什么你认识她?”
罗心忍住紧张结巴反问他:“您的太太……是苗蔚蓝?”
见他微皱着眉头嗯了声后,罗心震惊之余不忘仔细解释说:“因为您太太多年前流产手术是我做的,刚好今天遇见了,就想让她再去医院复查看看。”
韩一只知道蔚蓝不能怀孕,却不知她以前怀过孩子。不敢细想那个孩子的由来,他用力抓住眼前的人厉声追问:“是几年前,请你告诉我,还有是什么原因流产的也请你告诉我!”
休息的地方离餐厅不近,里面浓郁的喜庆祝贺声响掩盖了这边痛苦的质问。
别墅外边,车里司机仍耐心的等待着,蔚蓝倒是先着急打了电话给韩一,可嘟声响了很久他都没接。她以为是里头太吵没听见,遂准备回去找他。
下车走到院门前,韩一正好从里面走了出来,随后她被他揽进了怀,“蔚蓝,你先回家,我待会儿陪父亲回一趟兰亭,等他睡下无事后我再回品尚。”
“怎么了?”
韩一强忍着痛楚笑了笑,“父亲今晚喝了好几杯,我有点不放心。”
“品尚到兰亭要一个小时,要不你就住在那边好了。”蔚蓝想着兰亭与品尚的距离,还是开口劝他住下。
韩一松开怀抱改成牵她的手,送她坐进车里,“我会回家,你早点睡,不要等我。”说完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便关上车门回了别墅里。
晚上十一点,兰亭的韩家院子灯火通明,上次这般情形还是韩一决定搬出去住的那天。
“父亲,您先回房休息,我和吴婶有点事情单独聊会儿。”
话里忍着的怒意让韩庭伟不明,他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和家里阿姨有何话说,只是他确实想先睡一觉,因为最近失眠厉害连带着头也越来越疼,加上今晚喝了酒此时更是疼痛万分,恐怕他有心去管终究也无力。
“那好,我先上楼,你们慢慢谈。”放下一声,他缓缓上了楼。
韩一等自己父亲上楼后便叫吴婶去了书房。
伸手将书房墙壁上的全家照取下来,隔着镜框望着里面年华依旧的母亲,韩一冷声问着身后安静沉默的人:“吴婶,您来韩家多少年了?”
吴婶年纪不过五十,当她细算下来也在韩家工作了近二十年。
韩一没等她回答抢先开口说:“您在我母亲结婚后第三年来的韩家,到现在已经快二十几年,也许您应该知道不少我家的事吧?”
“小韩先生是什么意思?如果您觉得我有何错处不妨直说。”吴婶是看着韩一长大的人,除了把他当雇主也把他当成亲手养大的孩子般心疼,所以听见他这样的冷声问话,心里倍感难过。
“既然有话直说,那我想问您七年前为什么会陪着蔚蓝出现在大伯的崧京医院?那时她刚好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刚好她摔下楼梯,刚好您出现在病房照顾她,您别告诉我这一切真得只是刚好!”
韩一突然变厉的声音把吴婶吓了一跳,忍着内心惶恐的不安,她将那件事的起因经过讲了出来,“小韩先生已经知道,我还能如何隐瞒?那年夫人趁您去S市宣传电影时,去品尚找蔚蓝想叫她离开C市。可是您也知道蔚蓝很爱您,自然是不愿意,并且还出言说了些维护您的话惹怒了夫人,结果俩人一阵争吵拉扯下,夫人松开手,蔚蓝就滚下了楼。可是小韩先生,夫人真的不是故意推蔚蓝下去的,她也不知道蔚蓝怀了您的孩子,她真的不知道!”吴婶说到这时已快泣不成声,而韩一的脸色她更是不敢再看,只将头低低垂下。
“所以她执意要与我说分手,四年后回来不管我怎样求她与我重新开始都不肯,将我们逼上那样痛苦绝境,母亲您当真是从小到大都在用一种我反感的在乎关心我!”
随着韩一的说话声结束,手里拿着的相框也被砸到地上,那玻璃碎了满地,而那相片被他亲手撕得粉碎
吴婶见他这副暴怒神情,担心玻璃伤着手连忙过去查看他有无受伤,却被他推倒在地。
“小先生,夫人她不是故意要害蔚蓝,她不知道会演变成这样。您现在也和蔚蓝结了婚,不能将这事忘了吗?”
“忘了,你让我如何能忘?是我间接害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是我让她以后不能再有机会再怀孕,是我害她去G国熬着孤独过了四年,是我在做了一切伤害她的事后还逼着她嫁给我。所有种种犯下的错还有何办法去忘,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忘?”韩一说完颓废的坐在窗边沙发上,撕心裂肺不过如此,他恨不得捡起地上玻璃往心上狠狠刺去。可是他不能,他还要用余生所有的时间去好好爱她照顾她。
原来说着不会伤害她的人,却是伤她最重的自己。强打着精神从沙发上站起身,随后踩着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离开了兰亭。
回到品尚时已是凌晨一点,按下密码开门时,客厅里亮着数盏昏黄的落地灯。
蔚蓝听见开门声响瞬间睡醒,掀开毯子往玄关走去,一路上揉着朦胧睡眼,“韩一,我等得太困,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可当她看清眼前回家的他时,焦急问到:“韩一,是不是父亲出了事?”因为此时韩一通红的双眼,还有手上带血的数条伤口,让蔚蓝不得不多想担心。
“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不会让你再等!”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把她抱得很紧,直到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