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后天我要去D市,不用安排司机来接我。”下车前韩一对小金淡淡交代。
“可你。”小金话未说完便看见韩一投来的目光,只得点头答应,“那机票是订几点钟的呢?”
“去早了,想见的人未必能见到,订九点的就好。”
今晚他又替Linda干了一件事,回头定要让她请客吃饭。
“那去多久呢?”
下车后,韩一回他说:“这次可能要待一周,你记得提前把家里的狗放宠物店。”
D市即将开业的星光广场还有酒店,并非需要他亲自上场,左不过是给自己找个理由出去走走--因为那里是她长大的地方。
韩一说完往电梯走去,小金想起一事又追上去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老板,阿姨下班前做好的清粥放在冰箱里,要不要我上去帮您热热,顺便收拾下要用的东西?”
韩一停住脚,望着身边喋喋不休的人眉心微皱,“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婆婆妈妈?”虽有不耐烦,但最后还是放轻了语气,“小金,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在机场等我。”
小金送走自己的老板后站在原地恍然大悟:自苗蔚蓝离开后老板已四年没让旁人进过品尚,今日他差点就硬闯了呀!
转眼一周如水流过,自上次面馆分开后,蔚蓝几日都未曾见过韩一。
除去陪着杨歌雅辗转各大片场和摄影棚,她做得更多的事便是站在冷风中思考接下来该走的路。结果最后想来想去才发觉计划永远追不上变化,包括上个周同徐鸢说好回D市去看老徐老苗的行程也作了废。
回国快要三月,回家二字挂在嘴上也快三月,但现在她的脚仍旧停在C市。
以至于徐鸢昨晚约她唱歌,结束时趴在耳边问说:“蔚蓝,不想回去、害怕回去、或者是抗拒回去,你的原因属于哪一个?”
“如果三种都有,你会不会念我?”她态度端正神情严肃,可徐鸢还是把这话当成了笑话来听,回到家后更是自作主张替她买机票找杨歌雅请假,事后还特地打电话来让她表扬。
扶额叹息,她的好妹妹还是和当年嚷着要离家出走时一样雷厉风行。
疲惫又显无奈的语气缓缓而出,“阿鸢,最近我真的很忙,老苗那儿我已经打去电话解释了一遍,你可不可以别再为难我。”
当蔚蓝说完,电话已被徐鸢任性挂断,今早还不忘发信息来把她“数落”一通。
躺在床上拿着手机,蔚蓝只觉自己哭笑不得,“阿鸢,如果不是你醉酒打电话找老苗哭诉那件事,我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有家不愿回。”
昏暗的卧室,厚重窗帘被用力拉开,窗外晨雾弥漫,昨晚看了天气预报说今日会有一个好天气。
杨歌雅早些时候定下的户外广告,终于等来艳阳高照的大晴天,蔚蓝早早赶到化妆间无意中还听见叶澜心也参与此次拍摄。
拿着遮阳伞挎着一个不小的包站在暖和日光下,蔚蓝正想着该如何让徐鸢不和自己像小时候般耍性子,右肩便被人轻轻拍了拍。
“苗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蔚蓝转头看见叶澜心穿着紫色流苏皮衣站在她身侧,微笑着像看老朋友样注视着自己。
“叶小姐。”她和叶澜心以前不认识,现在更不想借此熟悉,蔚蓝打了声招呼后不再多话。
叶澜心看了眼远处对着摄影师镜头摆姿势的杨歌雅,回头对着身旁的身影笑了笑说:“下午她要去S市参加一场颁奖典礼,你没在她的计划内。”
“我一个小小助理,拎包都嫌多余,杨小姐不让我去自然有她的道理。”蔚蓝却觉得舟车劳顿不带上她倒也乐得清闲。
叶澜心瞧着对方脸上的不以为然,从进片场就忍着的酸楚感觉此刻正在心头翻涌,“苗小姐在这里做杨歌雅的助理甘心吗?为什么不让韩一留你在星光大楼?只怕风吹日晒太久,再过些时候连旧情也拉不回他的心了!”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可惜女人只会为难女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首先想到的都是那个女人而不是男人。
蔚蓝以为上次在自家那次同叶澜心见面本是最后一次,没曾想在医院见,现在连她最落魄的时候还要见到。
结果是怪她太天真,第一次叶澜心同自己说话时便不留余地,她又何苦要做费力不讨喜的烂好人。
“心?谁的心?不要和我说是韩一!”脸上的不屑,眨眼换成笑颜,蔚蓝学着杨歌雅入戏时的矫揉做作,冷冷说:“既然叶小姐比他还怜香惜玉,那不如你替我这个前前任去求他回心转意好了。”
叶澜心闻言气得双手发抖,面上却仍是保持着微笑,“苗蔚蓝,你在我面前得意又怎样呢,现在韩一不照样把你丢给星光娱乐最磨人的杨歌雅手里吗!看来你在他心中不过如此,那陪着他刻骨铭心的两年也不过如此。所以,就算我叶澜心和他取消了订婚,你照样没有机会!”
“如你所言,我确实再无机会,那么叶小姐下次见到我记得把苗蔚蓝当成陌生人,千万别像个市井泼妇拉着我争论关于前任要找谁结婚这话题!”
身体的劳累睡一觉就能缓解,心理上的累要休息多久才能好受些?
郁莲秀找她,叶澜心来找她,大家都失忆了还是选择性只记住了她好欺负。
她们有不满情绪都可以来找她,那她又该找谁去宣泄?
蔚蓝扫了眼叶澜心后将视线落在远处的杨歌雅身上,刚好见对面的人低头和刘签说着什么,一分钟后便冲她嚷道:“苗蔚蓝还不快来给我撑伞!”
“叶小姐,下次见,你我便不要再打招呼了。”
蔚蓝说完拿着伞跑向了杨歌雅身边,留下叶澜心站在原地直跺脚。
D市徐氏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徐研杰开完会刚在桌前坐下就听见秘书敲门:“董事长,星光的韩先生到了。”
四年里每到这个月底韩一都会来D市约他夫妇二人吃饭,以为今年不会再来,徐研杰也以为自己不会答应再见他,但出门前接到电话后还是安排在了公司。
“请韩先生进来。”
办公桌上的全家福,他的大女儿苗蔚蓝甜笑着站在二女儿徐鸢身边。
“徐叔,好久不见。”
孔雀蓝的大衣外套让韩一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显苍白,徐研杰望了眼他细长手指攥着的盒子,好奇问了句:“你带了茶?”
韩一把盒子轻放在木桌上,声音带了分嘶哑,“去年约着和徐叔一品云雾,今年晚辈特地去了趟庐山。”
犹记去年D市他和韩一徒步上山站在福华山顶亭宇里俯瞰山下,却被山腰烟霞弥漫的薄雾挡住了视线,当时忍不住感慨说:“此时此景要是有一杯清茶,咱俩怕也能学着古人的腔调赋诗一首吧!”收回过往思绪徐研杰笑了笑,凝着韩一轻声说:“我到底是个粗人,品茶这类高雅的消遣还是韩先生比较适合,茶只怕送错了人,外加办公室里没有茶具用玻璃杯未免有点可惜。”
韩一听出对方话语里的拒绝,心里也猜到了几分缘由,“徐叔是不喜欢茶还是不喜欢送茶的人?”
“蔚蓝回国了阿鸢说她现在在你公司上班,韩先生其实该放手让我女儿回来。”
“看来徐叔是不喜欢送茶的人了!”身后便是沙发,但韩一仍旧挺直了背站在办公室中间,年近六十的徐研杰他是敬重的,“您该知道我对她只有无可奈何。”
那么倔强心狠的人,求着她不要分手到最后不也悄无声息弃他而去,除了她自己谁又能拦得住。
“既然已经分手,你们就该各自安好才对。”徐研杰叹了口气,起身去到韩一身旁,拍着他的肩膀说:“虽然蔚蓝并非我亲生,却也是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你们韩家是C市名门我们徐家高攀不起,你懂我意思吗?”
徐研杰想:如果没有徐鸢的那通电话,或许他还能拉着韩一侃侃而谈不会像现在这般字字逼人。
到D市的第二天韩一就开始感冒发烧,虽然已经有所好转,可嗓子说话依旧泛着疼,出门前小金让他改天,他最后还是坚持着赶了过来,却没想到等来这番话。
“从头到尾不都是我韩一在高攀她苗蔚蓝吗?徐叔的担心完全不必,更何况她现在躲着我都还来不及。”
徐研杰想到韩一母亲对蔚蓝做过的事和他这几年不间断的看望,自己五味杂陈的纠结心境只怕蔚蓝早尝了遍。
他不敢想象那时候的她该有多无助,也无时无刻不自责作为父母却未从每通欢声笑语的聊天里听出一丝异样。
当初为了徐氏离开他俩独自去国外漂泊,为了斩断一切恩怨纠缠,被迫放弃心爱的人嘴上还得笑着说不爱,回国后更是害怕他们老两口自责对她疏于关心,久久不肯归家。
徐研杰想到大女儿忍住不哭的模样,终究还是对身边站着的身影无奈说:“韩一,回去吧,以后也不用再来看我这个老头了,过去的那几年谢谢你。”
“是蔚蓝的意思?”韩一望了眼已转身走回座位的徐研杰,嘴角上扬起的笑也越来越冷,一路凉到温热的心。
徐研杰点了点头算默认,其实蔚蓝根本不知道这几年韩一有来D市。
心脏的耐痛程度有几级,它的承受能力又有几级?
为什么一次次受尽折磨,再看到她后仍是像恋爱般跳动得厉害?
原来他到底是将苗蔚蓝放在了心尖上爱着。
“您是长辈不想我来探望,韩一只能听从,不过请您帮我转告蔚蓝,坚持认定的事我同她一样执着。”
“一段恋情或婚姻没有父母祝福终究是痛苦的,哪怕你有心和蔚蓝重新开始,我也不会再同意!”
这是徐研杰在他离开前说的话,不过听与不听还得看他。
一月后的C市,蔚蓝收工回家已是凌晨一点。
瘫坐在沙发捏了把站酸的双腿,茶几上调成静音的电话也在此刻亮了亮。
“前老板,找你前员工有何贵干?”
“Mis蓝,一个月没联系你,我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
福兰特那像是发现了宝藏地图的欣喜隔着电话都没挡住,蔚蓝只当没听见,“同在东八区没时差,但请前老板体恤一下我这苦命人,重要的事留给白天再说,现在我要睡觉。”
“好吧好吧,反正我明天就来C市,见面跟你说也无妨,拜拜!”
在她脑袋还没为这话做出反应时福兰特率先挂断了电话,干脆利落的气势一点不输前两月。
蔚蓝盯着手机愣一秒后用力扔在了沙发,脚上的拖鞋也甩在了电视背景墙上,“这都什么人啊,要来就来非得打个电话拐弯抹角,真以为全世界都要围着他福兰特转不成,无聊!”
念叨完又灰头土脸地捡着拖鞋回卧室,因为杨歌雅明天的行程满满当当她不抓紧时间休息,明天保不齐会站着都能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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