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厚重窗帘遮住了清晨那缕透亮的微光,昏暗寂静卧室里床上睡着的人拼命想从梦魇中挣扎出来,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双手放在棉被上握紧成拳仍不能清醒。
还是那个日日缠着她的噩梦,梦里那个人依旧在拼命对她嘶吼:“苗蔚蓝,你凭什么说我,韩一他还没娶你进门呢,就想管我们韩家的事,你还没那个资格!”
“苗蔚蓝,不要怪我把你推下了楼梯,是你自己没站稳。至于那个孩子,只能说我们韩家和他无缘无分!”
刺目的红,让人恐惧的白,两者相融让梦中的人备受折磨。
“韩一!韩一!”蔚蓝费力睁开眼,满室的黑暗提醒她做了个可怕的梦,她也无助的只当那是个梦。
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熟悉木质香,让人心安却也让她有点失落。
喝醉酒后难道鼻子嗅觉跟着失灵了,这里是她的家怎会有他的味道?
自嘲一声想太多后掀开被子准备起床,可浑身酸软让她缓了好大一口气。
难不成这次醉酒后有去跑过马拉松吗?
努力回想,记忆停在昨晚让徐鸢接她回家的那通电话上再没有其他印象。
蔚蓝伸手去按床头的开关,但摸索了半天也未找到,看来她这一次的醉酒有点严重,以至于自己住了快三个月的房间已经变得不熟悉。
正当她为醉酒产生的后遗症疑惑时房间门发出开锁的响声,紧接着卧室灯被打开,习惯了黑暗的双眼受不了那突然出现的强光,蔚蓝忙伸手臂去遮挡。
“我听见你在叫我,所以才开门进来看看!”
难道她的听觉也幻想着是他在说话?
蔚蓝放下手臂后眼里便猝不及防地出现了韩一的身影。白色毛衣外穿着一件牛仔衬衣,一条修身的黑色裤子让他此时看起来像个读大学的有志青年。低头看看自己,此时穿着他的睡衣坐在床上,因为不合身衣领已滑到肩下,皮肤露出了大块在外,像个刚从酒店开完房的烟花姑娘。
淡定的将衣服往上扯了扯,嘴巴干涩想喝水,韩一的手上刚好端了一杯,蔚蓝望向他手里的水杯,希望对方能懂她的意思。
“我怎么在你家?”
她的问话结束,韩一端着杯子走到了床边,将柠檬蜂蜜水放在她手上,反问:“你不记得了?”
如果她记得不会这样装傻,还是说韩一的意思是觉得她明知故问!不管哪种想法,蔚蓝都诚实地摇摇头,“这次又是阿鸢让你接我到这儿的吗?”
想到上次醉酒,她丝毫没往自己身上联想。
“不是,是你主动打电话让我接你回家!”
但显然她不想,并不代表一切没发生。
她吃了很多酒醉的亏却总是记不住教训,在G国有过滴酒不沾可当听到他和叶澜心交往的消息后又染上了瘾。
坏习惯想改掉真得很难,她已经努力将那些不好的戒掉,到最后还是被他“折磨”到一点点捡回来。
蔚蓝望了眼床头柜没见着手机,韩一便从自己裤子口袋里拿出来递给她,“你的手机密码我不知道,自然没有可能去改通话记录。”
韩一说这话之前也许她是想亲眼证实,可现在已没了必要。
蔚蓝把手机捏在手里后喝了半杯水,韩一也依旧笔直的站在她床边。
两人很近,因此他身上的沐浴香味她能清楚闻到。
放下水杯,见她要换衣服仍旧留在这儿,蔚蓝想韩一该是想听点什么。
“昨晚我有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吗?如果有的话,我向你道歉。”
说着耳根开始慢慢发热变红,等到最后整句话说完时已漫延到了脸颊上,蔚蓝不敢直视他那双惑人的眼睛,只好低头看着灰色被子暗自反省。
“我若不接受道歉,你要怎么做?”
韩一看着快要将头重新埋进被子里的人,嘴角扬起了一抹得逞的笑,“苗蔚蓝,你趁着醉酒占我便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事后总是说要给我道歉,可你的诚意我一直都没有看到!今天你要不要一次将过去那些一并结清,我也好相信你是真的在给我道歉。”
蔚蓝心想她的态度如此诚恳怎就让他看出了没诚意,也是,她不是演员不是影后感情拿捏不到位也无可厚非,但他怎能用专业眼光来苛求她。
“对不起,昨晚我喝醉后言行举止让你产生了不适,当然,你完全可以不接受。但还是要谢谢你昨晚接我来品尚,才不至于被露宿街头。所以,韩先生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刻意的称呼,刻意想与他保持距离的动作,嘴上何必还说什么满足呢!
韩一其实内心没有任何不适,相反的是他希望以后天天能对她如此。
宠她爱她,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让他接她回家,更想名正言顺站在她背后,只要需要时会第一个想到他,不像之前连吃顿饭都要威逼利诱。
因为他害怕那种感觉,害怕她将他再一次狠狠抛弃像上次在机场那样。
韩一在自己床边坐下后,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望着她那张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脸,柔声问:“那你和我结婚怎么样?”
心动吗?期待吗?
是的,她已经激动到浑身都忍不住在颤抖,脑子里也立马想象了几遍自己穿上洁白婚纱的样子,可有什么用呢?
残忍到不堪回首的过去纠葛,蔚蓝不想回忆,更不想那些事被韩一知道。那么这一次,她还是像四年前那个冬天再任性自私一回好了。
蔚蓝上半身穿着睡衣下半身并没有穿睡裤,好在衣服够长遮住了尴尬。
她从被子里起身妩媚笑着攀上韩一的肩上,将唇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韩先生第一次都没那么值钱,现在又如何能让我心甘情愿给你后半生呢!分手的事我擅自做了主可能你还没认清,不过你要是想听,我今天也可以重新说一次。”说到这里,她仍觉得不够残忍,遂补上一句:“不瞒你说,我最讨厌结婚,如果是你的话那就更讨厌了。整天对着同一张脸,那可得多无趣。你不如想想其他什么的,比如再陪你睡一次,我觉得这样比较实际!”
口袋里的盒子继续守着黑暗,里面装着的承诺也许此生都不得见到光明。
韩一顺势将怀里的人压在身下,愤怒的眸里闪着晶莹,他用力将她的下颌捏住厉声说:“你总是在我幸福的时候说最残忍的话,难道你都不会觉得心痛吗?还是你苗蔚蓝早就没有了心,在你胸腔里跳动的不过是个仿真器官而已。”手指隔着她的衣服在心脏处游走,片刻后停下他将手心贴在她的胸膛,“我真想拿把刀将它挖出来看看,也让你自己看看!”
“苗蔚蓝只是对韩一没有心,这件事还要我向你证明几次呢?我不爱你啊,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那你昨晚说的话又算什么?只是酒醉后的失言吗?”
蔚蓝努力将自己的笑容变得强大,可笑着笑着眼泪却从眼眶里流向耳后的发丝里。
韩一俯身用温热的唇将泪痕拭去,笑着问她:“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你到底要将爱我这件事假装不爱到什么时候?如果你有难以言说的理由那就告诉我你不能说,有不能解决的事也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够了!我没有难以言说的事情,更没有事需要你帮我!流泪只是因为被你的手抓得很疼,韩先生还是和以前一样自以为是!”
蔚蓝打断韩一的话后使尽全力去挣脱他的禁锢,奈何他的手如同锁链牢牢套住她动弹不得,“昨晚的事我很抱歉,请松手让我离开!”
“苗蔚蓝你今天执意要从这里出去,那我们真得就结束了!”韩一说完从她身上起身,眼里再没有一点眷恋。
“四年前就已经结束了,今年刚好是第五年。”
蔚蓝拿起床边沙发上的衣服去更衣间换上,用凉水匆匆洗了一把脸后,便从韩一的卧室里开门出去,当她路过走廊下楼时余光扫了眼楼梯转角处的那间房,可惜她没机会再打开进去。
争吵过的房间静得让人心慌,关上灯后韩一躺在她睡过的地方,那里早已一片冰凉。委屈求全不过是他妄自以为可以两全其美,也许她有爱过,只是清醒后不再选择记得。
“你还是将我丢下不愿再要我了!苗蔚蓝,如果我们都有时光机回到过去,你还会不会想要遇到我?我想,你肯定会说不愿意,可我还是愿意的。”
阳光穿透云层炽烈的照在身上,蔚蓝仍觉得全身仿佛陷入了北极的冰洋中,头疼胃疼浑身没一处不疼的她现在只想关在没人打扰的屋子好好睡上一觉。
从品尚出来后站在路边打车,身旁几个市政人员正为枯树张灯结彩,火红的灯笼三五成串挂上树枝那如繁星的彩灯也绕着枯枝一圈复一圈,到晚上通了电后C市该有一番喜庆景致。
原来在她只顾儿女情长的时候,时间已走到了腊月。
回到家拖着一身疲惫去浴室洗澡,洗到快要结束时,从韩一家出来忍了一路的纠结痛苦,最后终于变成眼泪往下掉。
等她关掉花洒时它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她依旧是最坚强的苗蔚蓝。
只是受了爱而不得诅咒的她,为什么要让韩一去接受惩罚?
都说他薄凉无情连叶澜心的十五年陪伴也能视而不见,为什么要爱上她这个只守了两年就不再坚持的无心人呢?
她爱他,恨不得拿出自己的一切去证明她的爱!
可是除了爱,她还能给他什么?
记得上次姐妹聚餐,吃到一半时徐鸢与她说:“韩一特喜欢白糖,每次廷议带他去品尚,不管忙不忙韩一都会先将工作放一边去逗逗他。”
是喜欢白糖?还是喜欢小孩?如果是前者她没必要苦恼,可若是后者她又该怎么办?
“韩一,你真的好傻,傻到让没有心的苗蔚蓝都觉得心疼,所以不要再爱我了,因为自私的她不值得。”